耳边的声音模糊破碎，眼前的景象扭曲闪烁，奇异的香甜滋味从喉咙里涌上舌尖，鼻端充满了神秘的馨香——言灵的大脑似乎罢工了。
他扑倒在地，想爬起来，却完全无法操控自己的四肢，最终做出来的只有无意义的抽搐扭动而已。
黑色的笔记本掉落在他身旁，“嘭”的一声打开，无数纸页跳跃而出，仿佛炸弹爆炸时飞溅的破片。
一张泛着微光的纸页飘到言灵的脸颊旁边，那上面有一个问句：“你是否愿意成为救世主？”
身后的脚步声似乎越来越近了，言灵却只能隐约听到那脚步声。而眼前的纸晃来晃去，似乎非常急切的样子。
言灵勉强看清了纸上的字，可是大脑的运转速度出奇的缓慢，他还没理解这些字的意思，那个女孩距他只有一步之遥了。
但幸好，女孩被无数半空中飞舞的纸页阻挡了脚步。
言灵终于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毫不犹豫的点头——他此刻的他没有犹豫的资格——除了勉强能点点头，他也做不了别的任何事情。
眼前的泛光纸页化成一道光，窜进瞳孔。
突然间，言灵发现眼前的一切都清楚了，正常的感官重新回来了。可是他依然无法操控躯体。就好象自己的灵魂寄居在别人的躯壳里，只能作为第一视觉的旁观者。
可是……等等？这是哪里？
自己所处的场景完全换了个样子。不再是那家豪华KTV里，而是野外，周围似乎有很多人。
自己似乎被捆绑着？不，不是捆绑，分明是四肢都被刺穿了，钉在十字架上！
剧痛随之而来。
周围的人群喧嚣吵闹。其中有人在呐喊，有人在哭泣，大多数人在沉默。
他抬起头，仰望天空。天幕上布满了灰沉沉的乌云。
忽然间，乌云中破开一丝缝隙，投下一缕阳光，正照在他身上。
失血过多的躯体感受到一阵温暖，慢慢失去了知觉……
而言灵的意识并没有随之沉睡，反而有无数的记忆片断涌入……
时间这一概念似乎失去了意义。
言灵从头到尾的观看了一个人的人生经历，就像一部超长的电影。与电影的不同之处在于，他是用第一人称的视觉看完全片的。
那部记录圣子生平的影片该怎么形容呢……
“琐碎的史诗。”言灵睁开眼，说着，站起身来——他的意识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躯壳，一切也恢复了正常。不，超越了正常。似乎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玄妙难言。
言灵明白，自己继承了两千多年前那位圣子的意识。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新的弥赛亚。
在他眼前，无数纸页如永不落地的叶片一般，上下纷飞。纸页的另一边，是一道光芒中的人影。
言灵捡起那个笔记本，翻开，说道：“回来吧。”
其实用不着他说，只需要心念一动，已经成为了他意识的延展的纸页就会顺从。
有的纸页化成光回到了笔记本里，有的纸页却飘散消失了。
几步之遥，那个女孩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左手还举在胸前，手里握着玉坠。
言灵双手捧着笔记本。
两人面对面，僵持了半分钟。
言灵微微一笑：“真遗憾，我已经接受传承，你的绝佳机会消失了。至于你，你也是刚刚得到传承不久吧？”
在得到传承的记忆以后言灵已经知道了，像这女孩之前的那一声魔音贯耳，和笔记本里飞出纸页保护自已一样，都要耗费信仰。信仰不是无限的。而刚刚得到了传承的救世主，没有影响力，没有信徒，也就没有信仰来源。
新手的存货很少，很珍贵——言灵就很清楚，以笔记本里的信仰量，最多只能再使用刚才那样的保护两三次而已。
女孩“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言灵问道：“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假如你是个杀手你会告诉敌人你住哪儿么？”
女孩走远了。
言灵扶了扶镜架，低声道：“看来很麻烦啊……”
笔记本翻开，上面就俩字：“废话。”
言灵又道：“她打算把我怎么办呢？杀掉？”
笔记本：“难说。对方是释迦牟尼的后人，不大可能大开杀戒。但是你甘心做人家的傀儡吗？”
摇了摇头，言灵合起笔记本，朝着KTV外面走去……
……
卓韵走出KTV的大门，左手仍然紧握着胸前挂着的玉坠。
华灯初上的夜晚，周围灯火辉煌，没人在意她一个打扮得平凡土气的小姑娘。
胸口的玉坠发出了温润的声音：“你是不是感到了担忧、恐惧？”
卓韵冷笑道：“一个只有胜者才能生存下去的游戏，我怎么可能笑着去玩？我又不是精神病。”
玉坠说：“那人的传承来源于耶稣。不同的传承虽然极少碰面，但只要碰面就能确定彼此是历史上的哪一方。”
卓韵忧虑道：“我说怎么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那岂不是说他已经无敌了？现在全世界有那么多人信仰基督教。”
玉坠反问道：“不见得。你现在有没有信徒？”
“没有。”
玉坠：“他也一样。基督教是基督教，佛教是佛教，而他是他，你是你。”
卓韵停下脚步，闭目沉思片刻：“我懂了。新的圣者，只能靠自己收拢信徒。上一任圣者创立的宗教，不管拥有多少信徒，不管拥有多少信仰，全都和新的圣者无关。”
玉坠缓缓道：“宗教是体验，是感悟。继承的只有神格，而你用来填充神格的，是你自己的体验和感悟。神性是继承不来的。”
卓韵问道：“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不需要遵循你的教义？杀生也无所谓的话，我是不是可以直接杀掉他？”
玉坠反问：“杀戮，不会破你的初心？你确是无需遵守我的规章，但若是那规章你已经习以为常，成了你的道德律条，可想而知，败坏律条的后果便是堕入邪道。”
卓韵苦恼的跺了跺地，道：“那他直接对我下手怎么办？”
玉坠答道：“这个你可以安心。我不需要休眠，在突发状况下不需要反应时间——传承之物本就身兼守护灵的职责。因此，圣徒之间的圣战不存在刺杀。唯一的取胜之途便只有收拢更多的信仰。”
卓韵终于松开手，让玉坠垂在胸前。
玉坠是圆形的，刻着佛教的万字标志，简单却无暇。
女孩摘下笨重的眼镜，随手将长发梳理整齐——那张脸庞、那双眼眸完完整整的显露出来之后，原本的平凡姑娘便展现了世间难得的光彩。
“你聚拢信徒的办法我学不来，我只能用自己的办法。幸好，我还有一项从小就有的特长。得到了你的加持以后，可以试试能不能用来聚拢信徒。”
她转身朝着KTV里面走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