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子雯有些好奇地伸了头过来，看着阮棉依淡定地用一个奇怪的金属棒叉起光球，并没有用手去接的打算，不由得问出了声。
“应该吧。”
阮棉依点了点头，看着手中光球说道：
“球体表面恒温在－13度到－9度之间，之前以为是冷光球，但是让陌尘帮忙切割开后内力温度最高达到了300度，呈流体，冷球外壳厚度达到了1.2厘米。”
“虽然很想试试那些完全攻击性的光球成分构成是否与这种差不多，但是考虑到危险性放弃了。”
“虽然短时间拿在手上不是问题，但是在这种医疗可能匮乏的情况下还是要避免冻伤。”
梁子雯默了默，十分老实地从阮棉依胳膊上放开自己的爪子，打开手电筒就黏在了路鸣莞身边，十分抱歉地转头看着她：
“那个球太危险了，如果突然炸开会死人的，要不棉依跟我们一起用手电筒吧？”
走在最前面的年陌尘步子顿了顿，他将手中的光球放大了一些，脖子轻轻一扭侧过头，表情在黑暗中似带上了几分慵懒的黑暗色彩，眼睛半阖让人看不清色彩：
“棉依，到我身边来。”
他没有否认梁子雯的话，也没打算解释自己对于控制光的绝对自信，但是只是想到那话中那种微乎其微几乎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就觉得心脏陡然跳快了些。
亿万分之一，就代表不是没可能。
如果因为他哪怕0.001秒的疏忽导致那个光球爆开，他的速度真的能及时救下她吗？
阮棉依看了看自己叉在手中的小光球，又看了看悬浮在年陌尘手上的大光球，怎么看都觉得周围的亮度足够了，根本就不需要手电筒这种东西。
可梁子雯抱着手电筒拉着路鸣莞走得远远的，哪怕周围再怎么清晰明了，她还是极端的不信任年陌尘的异能。
异能的存在，让没有异能的梁子雯有了本能的排斥，在得知这种异能化东西可能伤害到自己时，她的抗拒就显得更加明显。
哪怕她此时抱着的路鸣莞也是个异能者，但是很显然，她只会觉得她已经认知到的东西有危险，对未知的东西保持着一种敬畏心态。
而朱明宁，早在年陌尘扩大了光亮范围的时候，就已经熄灭了手电，静静地看着他们，一言不发。
阮棉依歪着脑袋想了想，此时几个人紧张的气氛实在是不适合一起去看那诡异的东西，她走到年陌尘身边将手中的光球递给他，顺势凑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在她走向年陌尘的时候，梁子雯脸色都白了，看到那一大一小刺眼的光球，忍不住就躲在了路鸣莞身后，而脚下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太过紧张的她根本就没去注意。
只见乖巧听完话的年陌尘点了点头，指尖在光球上点了点，一瞬间强光几乎笼罩了整个长走廊，惹得梁子雯几乎是立刻就尖叫起来，闭上了眼。
良久，紧闭着双眼的她只觉得再没听到什么动静，睁开眼却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了。
他们所在的地方仿佛进了金色的萤火虫，漂浮在周围如同一个个微缩版的小太阳，小巧可爱照亮了整个他们所在的区域，就好像被光明包围了一样。
而年陌尘所在的地方，却没有一个小太阳，而是周围都被光覆盖着，他每走一步，光明就递进一步，就好像他带着光明，一步一步投向人间。
他仿佛踩着光进来的，光明给了他馈赠，不离他身边一分。
“我看你似乎很害怕的样子，这个大小几乎不会伤人了。”
阮棉依看向已经怔愣住不知作何反应的梁子雯，眨了眨眼全是理解和宽慰：
“我原本只是想让陌尘试试，他啊……总之，这个大小是很难伤人的，陌尘他可以召唤出光，不过范围只能在他身边，所以这些小光球可以让你们不那么害怕。”
梁子雯此时才觉得自己之前做的太过火了，看着那个一语不发朱明宁甚至还好奇的用手去碰了小小的光，才后知后觉认为自己小题大做了。
“对不起啊年陌尘，我就是、有些害怕。”
她撇过脸低下头道歉，那模样显得有些狼狈和松懈，年陌尘几乎是条件反射扬起灿烂的笑容，嘴里说着没关系，仿佛就是个亲切大方的大男孩一般。
可是，他没有真的笑，也没有真的生气。
他不明白为什么要道歉，也不知道梁子雯刚刚对他有了什么看法，他只不过是照着阮棉依说的去做而已，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依依说的话，他都会尽力去达成。
明明直接说出来就好了，他睁着眼，却看不懂此时此刻那些人的情绪，脸上古怪的、复杂的甚至还有些扭曲的东西，他不明白。
为什么有话却不能直说呢？
打断他思绪的，却是梁子雯一阵短促尖利的叫声，那声音比起刚刚那声还要嘹亮，直震得站在她身前的路鸣莞下一次往前一跳，躲开了折磨人的音效。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在光的清晰照耀下所有人都看到她脚边一个惨白的头颅一闪而过，很快滚进了她身后的房间。
不是说是鬼工球吗？而且这里还不是电力系统的控制室啊？
阮棉依动作快于思考，大踏步追了进去，几乎都没来得及安慰似乎被那个头颅蹭到的梁子雯。
紧跟在她身后的是年陌尘，原本漆黑的视野在此刻陡然亮了起来，看清屋子里的一切时阮棉依下意识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跟进来也同样呆住的路鸣莞，声音难得有了一丝颤抖：
“别让梁子雯和朱明宁进来，就说里面有奇怪的东西，让他们……看门。”
路鸣莞点了点头，却没有出去，只是看着就要进来的朱明宁推了他一把，直接把他推倒在地，留下“看门”二字就将门反锁上了。
“他们俩不会有危险吧？”
转过头的路鸣莞想到刚刚明显已经呆住的梁子雯，不由得有些担心地问了一句，虽然那个丫头很麻烦，但是她一直以来似乎也挺信任自己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路鸣莞虽然看不惯阮棉依，但是相处下来总是比其他人要在意一些。
“不会的。”阮棉依捏着拳头环视整个房间，“东西不都在这儿了吗？”
路鸣莞也不再多话，看着四面墙都凿出的展示柜上，满满当当放着大大小小不同的头颅，那些头颅有的甚至还呈现出丧尸的模样，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丝声响。
“陌尘，看来你猜错了。”
阮棉依强作镇定地笑了笑，只觉得头有些晕眩，指了指在进门正中间的位置、视觉的正中心点，那个造型十分奇怪的骷髅。
这个骷髅头，很显然是实心的，因为它眼眶处，都是同色的骨骼，严丝合缝的模样。
年陌尘同样也看到了，他是没有害怕这种情绪的，对于一屋子的这些东西，他能感受的只是好奇，超乎寻常的好奇，但是他自己也清楚，这种好奇不会维持太久。
所谓“人类之所以害怕是因为面对的东西是未知的”这种话，在他身上从来没有出现过，未知的东西，不就是引诱别人去查看的吗？
为什么要害怕呢？
“没有错。”
年陌尘大踏步走过去，周身的光很显然在这个狭小的屋子里是够用的，他手指轻轻扣住那个骷髅，就看见骷髅表面的骨骼和牙齿开始脱落，落了一柜的碎骨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而就在此时，整个房间开始传出细细碎碎的人声，起先还只是窃窃私语，紧接着越来越吵仿佛有千万个人同时在耳边絮絮叨叨。
声音喋喋不休，阮棉依脑袋都开始疼了，她身上原本引以为豪的那些研究仿佛没有了任何用处，随着声音的不断堆叠，她的眼睛都泛起了赤红色，一股暴虐直接从心底升起。
她努力克制，这种很明显也是玩心理战的东西，她并不是一点不懂，越是这样就越要冷静，直到——
一股很大的力道直接将她推倒在地，她有些吃力的回头，路鸣莞原本冷艳决绝的面孔一点点崩坏，狰狞地盯着她，宛如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
脑中的弦仿佛突然崩断了，脑中开始闪过之前十一次临死前的绝望，还有每一次，路鸣莞对她说的话。
那种润物细无声一般的威胁、那些眉来眼去的暧昧、那一记记曾甩在她脸上的耳光……
走马观灯，她想起了许多曾经已然遗忘的事情，想起了许多非常人能得知的不同死法，想起了那些无论她怎么努力也逃避不开的人。
她为什么要忍呢？反正这一世也是同样的结果，她为什么要委屈自己装作不知道？
路鸣莞明明就不是什么好人啊？她为什么要和她在一起呢？
还有年陌尘，他也会离她而去的，也会杀掉她的，不是吗？
阮棉依站了起来，眼神漠然地盯着同样失去理智的路鸣莞，嘴角勾出的弧度仿佛引人堕落的罂粟花，嫣红的唇如同嗜血，双手插在口袋里一副松懈的模样。
“你，想杀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