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彭的手僵硬了一瞬,然后泄气地放下了:“哦,原来是这样啊……”喃喃对自己说。
原来是补偿……仅仅是补偿……
她猝然自嘲一笑,原来我还能得到你的补偿。
那是江依依第一次看大大咧咧的她露出自嘲的表情,这样复杂而曲折的情感反应,江依依曾经一度怀疑这个叫彭彭的粗神经女生根本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喜欢他。”她慨叹,如果不是那次食堂偶遇,他们俩也不至于纠缠成这样。
听了这话,彭彭看她一眼,咧嘴轻笑:“想不到吗?我喜欢他一年多了。”
“什么?!”江依依握紧了奶茶杯,差点把里面的奶茶挤出来,“你早就认识他了?!”
看到她震惊的样子,彭彭悲伤地笑了笑:“你怎么没问我,我喜欢他什么?”
“对不起,我一直以为你觊觎他的美色。”
“哈哈哈哈哈!”彭彭夸张大笑,“也不是没有这个理由啦!”
“那更主要的原因是什么?是什么把你迷得神魂颠倒?”
彭彭把宽松运动服的袖子卷起一道边,露出手腕,像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这个就说来话长了。还记得大一军训的事吗?”
“记得,我们的教官特别帅。”
“呸,我是说我的事!”
“我不想说,你可以不参加军训的事,让我耿耿于怀了好久。”江依依斜着眼睛看她。
彭彭低低地笑了起来:“哈哈哈,你知道我为什么后来可以不军训吗?”
江依依摇头,她以为是彭彭有什么难言之隐,怕问了她尴尬,所以从没提过。
“那天练方阵,是气温最高的一天,太阳像烤人一样照在头顶,我起初没在意,虽然来了生理期,但也没把这种小问题放在心上。下午刚刚开始练的时候,我突然开始头昏,就跟教官说了,他让我坐在一边休息一下,我一坐下,就开始吐,肚子疼得要死。”
“你痛经?”江依依问,随即困惑,“你吐了?怎么我不知道。”
彭彭点头:“我是那次才知道自己痛经到了这个地步,正好那天是校会来给部门成员送水。”
江依依倒吸一口气:“见到了焦客。”
“还是在我最狼狈的时候。”她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那个时候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吐的时候谁也没注意到,因为你们都在走正步,我超级不好意思说,总不能跑过去更教官讲,你看,我吐那儿了,你快帮我弄一弄。”
“我们大一的时候,都太怂了。”
“可不是,愣是不敢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就干坐着。”
“那焦客是什么时候出场的?”
“校会来给你们送水,你们去铁丝网那边拿,谁都没注意到坐在边上的我,除了焦客。”
喉咙深处感觉粘稠,彭彭从军训帽檐下不安地抬头,操场上,整齐的豆腐块正热烈地吼叫着——“一、二、三——四!”
没人有注意她的余力,教官如鹰隼一般盯着军训的学生,学生们汗流浃背,连眼神都不敢往旁边瞟,教官们都凛然地抿着嘴唇。
此时此刻,汗水源源不断地从彭彭的帽子下流了下来。
曲腿坐在铁丝网旁边,脚边就是一片模糊的秽物,难堪至极,她为不知如何是好而焦急。
忽然之间,铁丝网外来了一群学长学姐,只要是没穿军训服的学生,那一定都是学长学姐。
彭彭紧张地坐在那里。
“在那边在那边!他们是那个方阵!”
“我的天哪,大一太惨了,今年一点雨都没下,他们已经黑得我快认不出来了……”
“对,就是那个,我记得江依依说他们教官超级帅!”
“啊,真的?!我看看我看看!”
“就那个就那个,站在方阵后面的那个……”
“嗯?哪儿呢?哦哦哦!哇!天呐,那件教官服是有什么魔力吗,果然名不虚传,怎么我当年没遇上这样的教官……”
他们说着,向其他的地方走远了。
彭彭松了一口气,有忽然提了一口气。
学长学姐们在远处站定,等了一会儿,方阵便到了休息时间,但只能坐在个人站立的位置上,队形不允许散开,只有一小部分人走出去上厕所,大部分人安坐原地。
江依依和其他校会成员假装是去厕所,纷纷暗戳戳往铁丝网那边溜,靠近了,一伸手,铁丝网外的学长学姐就把饮料和水果往铁丝网上一个坏了的破洞一递,就像交接违禁品一样,鬼鬼祟祟,机密无比。
彭彭心焦地抬头四处张望,她得在训练结束前把自己弄脏的地方清理一下,要不然就出丑了……
一个高个子男生匆忙跑过,彭彭慌乱地低下了头。
男生没穿军训外套,只是一件迷彩短袖,腰带把裤子勒得紧紧的,军训裤子太大了,他跑起来有点不协调,胶鞋踩过地面的粗糙声响,像两块毛玻璃相对着摩擦,彭彭在帽子下面拧眉。
“在哪里?不是说来送水的吗?咦?不是在这里吗?”
她听到男生小声地自言自语。
不一会儿,男生的影子走远了。
彭彭准备站起来想想办法,一阵撕裂的疼痛猝不及防地袭来,瞬间冷汗涔涔。
像有尖锐的指甲在刮蹭她的小腹深处,脸色煞白,一动都不敢动,坐在那里蜷成了一个虾米的样子,视线里的碎头发,好像都长出了狰狞的爪子,一下一下扭曲,纷纷在她的余光里炸开,没有思考的力气,视觉也接受不了任何信息,她现在,只剩下几近泯灭的呼吸。
“同学,同学,你……你没事吧?还好吗……”
男声清浅,带着进退有度的关心和客气。
伴随疼痛,鸡皮疙瘩从彭彭苍白的脖颈上一层一层冒了出来。
她想抬头,可走不出剧痛的阴影,灼热的痛碾过,留下冰凌样的战栗。
“你怎么样……是不舒服吗……”
彭彭攒出一口气抬头,不禁微怔住。
是刚刚离开的男生蹲在她面前,正摊开几张面纸,认真盖在了彭彭刚刚吐的地方。
她尴尬地别开脸,狼狈已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