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廷玉身任两朝宰相达二十余年,为官勤勉。雍正朝时,他以大学士兼管吏部、户部,掌翰林院,都是事务繁多、责任重大的职务。入军机处后,他又常奉皇上密谕筹划机务,羽书四出,晷刻不稽。每次到朝房或公署听事,各曹司都抱着案牍排队等着他,常常是数十百人向他陈事,候他裁决。事务之多,常使他不得不在车中马上忙着批览文书,小吏们就跟随在他的车马后,等候他的裁决与吩咐。他又是十几处史馆书局的总裁官,纂修者有了疑难也都向他询问。待到黄昏时分回寓所时,宾客门生早已成群结队地在外庭等候他了。到晚上送走这些客人后,他又点燃双烛办理公务,上床睡觉时还在枕上思考,突然想到某疏某稿不妥,又披衣下床握笔修改。张廷玉不但办事勤勉,还有过人之才。他80岁高龄时,还精神矍铄,裁拟谕旨,文采赡备。他平时每天上朝奏事,到晚上就在灯下以蝇头小楷将日中事书于秘册上,竟然能做到没有遗漏。雍正召对时,问他各部院大臣及司员胥吏的姓名,他能很流利地说出他们的姓名、籍贯,无一错误。张廷玉和鄂尔泰同事十多年,往往一天下来两人一句话也不说。鄂尔泰有所过失,张廷玉必定以含蓄的语言进行讥讽,使鄂尔泰无地自容。一个暑天,鄂尔泰脱下帽子乘凉,由于堂室狭窄,鄂尔泰环视四周说:“这帽子放在什么地方好呢?”张廷玉笑着说:“这顶帽子还是放在自家头上为妙”,搞得鄂尔泰几天都不愉快。
雍正帝曾赐给张廷玉一副春联:“天恩春浩荡,文治日光华”,张廷玉每年春节都将它贴在门上。张廷玉在《澄怀园语》中说:“我当官时间久了,每次有人升迁或遭罢免,众人一定会互相转告说‘此中必有缘故’。我笑着说,‘天下事哪有这么多的缘故’。”
到了乾隆朝,张廷玉已垂垂老矣!乾隆四年(1739年)乾隆帝晓谕群臣说:“张廷玉年事已高,以后不必再上早朝了,炎暑风雪的日子也无须强行入朝。”在皇上的恩遇之下,张廷玉仍勉力为清朝发挥余热。
但至乾隆十三年(1748年),张廷玉还是向乾隆帝提出了退休的请求。在此前两年,他的大儿子张若霭已经先他而逝了。乾隆帝竭力勉留,说:“你身受两朝厚恩,并且奉先帝遗命配享太庙,哪有配祀元臣归田终老的呢?”张廷玉答道:“宋、明两代配享的臣子也有请求退休得到许可的。”乾隆又说:“那么诸葛武侯鞠躬尽瘁又当何讲呢?”张廷玉又答道:“诸葛亮受任于军旅之中,而我有幸优游于太平之世,不可同日而语。”乾隆发难道:“这就不对了,既然身担治国平天下的重任,就不应该以艰巨为由推诿责任,又怎能够以天下太平为由而贪求安逸呢?我不忍让你归去,你又怎能弃我而去呢?我认为辞职退休,是古人遭逢到不如意时,不得已的苦衷而已。作为人臣,如果有了这个念头,必定会漠视一切。如果每个人年龄大了就掩身而退,那么还有谁肯出力为国家办事呢?”君臣之间一番辩论之后,张廷玉不得不留了下来,但辞去了兼管的吏部。
然而,他的确是老了,从乾隆十四年(1749年)开始,他十天才去都堂议事一次,四五天入一次内廷备顾问。乾隆十五年(1750年)一月一日,皇帝终于准其致仕之请,命待来春离京。一月十六日张廷玉奏请陛见应对时,他对身后是否能配享太庙一事颇有疑虑,乞求皇上明言恩准。皇帝为解除他的疑虑,特颁手诏并制诗示意。一月十九日张廷玉本应入宫谢恩,因风雪严劲遣子代往。皇帝原已对张廷玉的公然不信任感到不快,此时乃发怒气,且在几位大学士面前形之于色。
次日,张廷玉为前日的失礼举动谢罪,皇帝责怪大学士泄露消息,并责备他虚假。几天后皇帝削去张廷玉四个月前晋封的勤宣伯爵位,同时宣谕:张廷玉虽实不当配享,仍准其所请。
乾隆十五年(1750年),张廷玉请求离京。不巧的是,几天前有皇长子之丧,皇帝因而下诏责备他请求出京不合礼仪,并收回配享太庙的成命。张廷玉只得以原任大学士头衔返回故里,推迟已久的致仕才得以实现。
厄运还没完。张廷玉有一女婿牵涉到吕留良案中,而且在四川学政任上有枉法行为。乾隆十五年(1750年),朝廷几乎籍没张的全部财产,后从轻改为罚金,并责令尽缴任官五十年来所得各项御赐物件。人到晚年被搞得灰头土脸。
所幸的是,当他五年之后去世时,仍得以享受追求多年的配享太庙荣典,成为独一无二获此殊荣的汉族官员。乾隆赐祭葬,谥号“文和”。
古代官员把爵位、封号、谥号看得如此重要,令人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