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一天,阿美联系了我,大致意思是觉得现在的日子憋屈,希望给她写写过去,让她重新审视下自己,以前也曾如何如何,给现在的自己提个醒。
阿美结婚了,新郎不是阿龙,并且很快有了个女儿,生活有时就是这样,突然某一天,别人就领先了你许多,阿美一个不落,谈恋爱,结婚,生了个女儿,和家人开了个凯里苗寨老酸汤火锅店。
按理来说,这该是一个女生很好的结局,有爱自己的人,有爱情的结晶,不用为衣食奔波,不用和生活妥协。
但人生哪有圆满?
火锅店的合伙人是婆家,自己在其中被指手画脚不说,还得不到好,总觉得自己干是应该的,偏偏老公还是个妈宝,什么都想着婆家。
长此以往,让阿美的暴脾气火了,无处发泄,只能去回想以前。
每个人都会慢慢去妥协,因为现实太强大,因为我们太渺小,人有时候,真得信邪。
生活上的苦闷,让阿美需要找一个地方,好好去考量一下自己的如今,时间太远,她需要我去帮她回忆。
刚认识阿美的时候,是与阿龙在大学重逢后不久。
当时与阿龙已是三年没见,记得刚进高中的时候,我喜欢打球,爱的死去活来,打的昏天黑地,常常和体育生混在一起,在封闭式的学校溜出去吃饭,逃课打球被叫家长。
当初的班级里有两个篮球特长生,死猪和胜哥,他们天天拉着我训练,晚上还要做俯卧撑和青蛙跳,只为了在篮球比赛的时候一鸣惊人,夺下第一。
篮球队近十人分布在二十四个班级,而我们占了两。
因为打球,我与阿龙认识到了一起,某天照常和死猪胜哥在外吃完饭姗姗回来,两人与阿龙约好,在一中高一校区的红旗底下有要事相商。
我因为与两人刚吃完饭,一起混入了其中。
到红旗底下的时候,已经有四五个人站在其中,除了阿龙外,还有麻子和其他几个班级的“活跃分子”。
突然间起了风,但很轻,几个人表情严肃,安静的环境能听到些微红旗飘动的呼呼风声。
阿龙看人齐了,顿时豪气干云道:“我准备和远城争学校老大的位置,希望大家帮我。”
当时的高一校区分为两栋楼,阿龙是另外一栋的,来找死猪胜哥无非是想拉点人手,他们同属于一中的附属初中,北斗星实验中学。
而他口中的远城则来自二中,拉帮结派,这要拉到现在,属于违反乱纪行为。
很长一段时间,城市到处都是有黑扫黑、无黑除恶、无恶治乱的口号,每当看到这些,我常常想起阿龙的那次聚众斗殴。
那天晚上,阿龙分好了人,他打三个,死猪打四个,胜哥打四个,麻子打三个……
至于我,很干脆地被忽略了,怪不得阿龙,高中的我清瘦、俊朗,被忽略也实属应当。
阿龙继续说道:“等我当了老大后,每月月初在学校收钱,而你们就是收费人。”
一中是封闭式学校,只有每个月底放假,休两天,继续回来上学,所以月初来的学生身上都带着一个月的生活费,那时候微信支付还未出现,诺基亚的N97还是街机,交钱都是现金,更何况偶尔还有学习费用需交,阿龙想做老大并不是心血来潮。
我没有注意到众人逐渐亮起来的眼睛,只在心里感慨,这小子到底有何三头六臂,学校里的一些风云人物都被他叫来了,当然我除外。
其实阿龙的想法没有错,当时流行古惑仔,很多人都想出去混,北斗星做为县重点中学,有许多家庭条件优渥的小男生,他们成天想着“出人头地,”他们会经常性买烟给一些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态度谦虚,语言诚恳地说道:“以后您就是我哥了,我以后在学校就靠您了。”
一边说着,一边私下塞个几十块,被塞钱的人顿时喜笑颜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以后在学校有事找我!”
一句话,让小男生感恩涕零,心想着下次要多包点利是。
小男生们认识了些人,在学校里恨不得横着走,一到有事便叫人,那些所谓的老大也乐见其成,叫上自己的熟人,到达“现场”后,只需往那一站,自有小弟递上来烟,“打架”结束后,受伤的拿钱,没受伤的出去喝酒,自有人买单。
那次的学校老大争霸,具体结果我不知道,比赛的日子一天天临近,我忙着打球,而且也没有人叫我。
比赛的那天,没有见到阿龙,我们拿了第二,我伤感之余根本没有想起阿龙。
倒是不久后的某天,我照例溜出来吃饭,当时一中体育生很多都在福星饭店赊账,我这个冒牌的也一样,每个月月初过来清账,当我进去的时候阿龙已经和一两个有些面熟的人坐在其中,阿龙和我打了招呼,我点了点头,转头点了一份四季豆炒烤鹅翅。
把扁四季豆切丝,用烟熏的鹅翅爆炒,是我高中最爱吃的一道菜。
我吃饭的时候,很自然的将菜推到了阿龙几个的面前,阿龙又叫了瓶啤酒,一口鹅翅肉,一口啤酒,砸吧砸吧着嘴巴:“还是这个喝的舒服。”
我当时不喝酒,最多也就喝过新出的啤儿茶爽,根本不理解啤酒的味道好在哪里。
没过多久,麻子揣着一个包来了,郑重其事从其中拿出了一把钢刀。
英雄配美人,好马配好鞍,阿龙握着钢刀,脸上闪过一丝杀气,而那是我高中时期最后一次见阿龙。
高中的一些事,让我碰了酒,并且痴迷醉醺的感觉。
大学读书后,突然有一天在学校见到了阿龙,阿龙对我已经没了多少印象,倒是我对他印象深刻,两人在人来人往的大学校园互留了电话。
我大学无聊,但阿龙不,他总有方式让自己去消遣,本来一次礼节性地留电话,两人或许不会再有多少交集,但是阿龙常常打来电话,一来二去,我和阿龙的交集密集了起来。
有时候早上不去上课,就和阿龙溜着去后山的乐琪超市,和哥哥姐姐聊天,该帮手的时候帮下手,还能混一顿火锅吃。
因为阿龙,认识了林宇,更多的时候我们坐在大台北奶茶店,没头没脑的聊天,争执着谁该请一杯鸡尾酒,最后喝了的时候,一起让林宇请客,在林宇郁闷的时候,两个人哈哈大笑,男人的快乐,有时候简单如水。
和阿龙熟络了之后,他某一天和我说女朋友要过来看他,三个人约在后山的湘菜馆吃饭。
那是第一次见阿美,化着浓妆,与学校里面素面朝天的学生成了鲜明的对比。
做为老大的女人,阿美自然不是省油的灯,时常出入夜场,老是喝醉,对于一些对自己动手动脚的人,三言两语就翻脸动手。
因为和阿龙的关系,阿美把我当成了好友,阿美常常和我说起阿龙的不好,阿龙常常提起阿美的不是。
我夹在其中,成了两边追逐的筹码,帮谁,谁就有理。
阿龙常常说阿美爱玩,他人傲气,很多时候是看QQ状态,wifi在线了,应该是起床了,4G应该是出去了,而2G,应该是回乡下了,又4G了,是从乡下回来了,正在和朋友玩。晚上4G 了,阿龙害怕和阿美出去的是男生还是女生?大半夜你wifi了,应该是在家了,没显示在线了应该是睡觉了。
有次两个人吵完,阿美深夜离开,阿龙心中不爽,买了一箱啤酒叫我去他宿舍,聊着聊着,阿龙打来手机QQ,看到了对方4G在线,阿龙一拍脑袋:“又踏马的出去疯了,还没回去!”
我:“……”
伤感的喝完一箱酒,阿龙第二天又生龙活虎了,阿龙不知道,深夜的时候阿美给我打了电话,说阿龙和学生会的学妹有一腿。
学妹我见过,一个字,纯。
外表纯并不能代表内心,阿龙说学妹接近他是有目的的,因为他的人脉,学妹在学生会混的风生水起,后来还当了个部长。
我听后心中顿生厌恶,我算不上好人,喝酒闹事,一个不落,但至少心中还有一份良善。
阿龙八面玲珑,知道学妹有意接近,也没拒绝,但两人具体是否有过什么,我不清楚。
阿龙说自己是清白的,直指阿美喜欢出去疯,没过几天,晚上我陪着阿翔在工学院吃宵夜,阿美打来电话,满嘴醉话:“你帮我叫人过来,有人对我动手动脚,我要揍他!”
一边说着,一边和不知名的人吵了起来。
我直接打给了阿龙,阿龙说了句我打电话给她,就挂了电话。
第二天,阿龙告诉我两个人分手了,我没有意外,如果两个人能不分手好好走下去,那才会是意外。
男生和女生最大的区别,是男生玩得起,而女生则不行,烂人不算在其中,阿美挺好,只是有些爱酒。
读大学的时候我见过一次最为震撼的画面,有次不开心的时候去找海涵的女友吃宵夜,送完人回去后我直接开房睡觉,第二天十点退房准备去吃早餐,酒店的旁边是个足浴城,我刚出门,同时出来了四男四女,如果不是其中一个女生的哭声,我应该会无视他们,即便四个男的那红红绿绿的头发。
哭的那个女的被两个女的一左一右扶着,剩下的一个女的在一旁冷笑,四个男的笑嘻嘻地一招手,往左走了,四个女则很慢的往右走。
哭的那个女生走路的姿势已经变形了,没来由的让我心中一酸,我想过去和其他三个女生说句滚,带她去吃个早餐,但是最后我什么也没做。
我没有一个身份去那样做,她们可能是同学,而我?什么都不是。
那条街很短,但却让我心情变得沉重。
我那时便明白了过来,男生在外面,只要不碰毒等一些底线,怎么都赔得起,但是女生不行。
我妹刚高中毕业那阵子,我也想带她出去体验一下,让她去认识多一些人,不要让人一点点好处就骗走了,最终这个想法在爸妈面前以失败告终。
好在我妹还算争气,看书学习,不喜欢外面的夜生活,即便大一,仍素面朝天。
阿龙和阿美分手后不久,两人都有了“新欢,”和阿龙在一起的不是学妹,而是另一个常在大台北奶茶店玩的女生,叫肖,日子再次恢复了平静,阿龙和肖常在我面前秀恩爱,我面前的酒杯永远需要加酒。
14年的平安夜,阿龙从乐琪哥哥姐姐那进了一些飞雪,带着我和阿贵跑去解放路卖,当时的解放路已经形成了习惯,一到平安夜的时候,人们在解放路聚集,与陌生人相互喷飞雪,时间一久,生意人看到了商机,开始平安夜的夜晚在路边摆摊卖飞雪,行人打得兴起,顺手就买几瓶。
那年平安夜,一边卖一边玩,除去进价最后只赚了两百块钱,我叫嚷着开心就好,拉着释然的阿龙一起去超市买了菜,回到了阿龙的家。
见了阿龙的爸,我算是明白了阿龙随性的性格。
阿龙当时在煮菜,他爸过来瞅了一眼,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先休息了。
等到我们开吃的时候,他跑了过来了,说闻到香味了。
那晚本来喝啤的,喝到后面阿龙他爸拿出了自己的私藏,用天山雪莲等一系列名贵药材泡的七十多度的药酒,才一杯,我又断片了。
断片的感觉很好,不用想很多事情,一觉睡到十点,准时醒来去寻一份早餐,更多的是带汤水的鱼粉,酒要喝,胃也要养。
和阿龙疯癫的日子,与阿美的联系也没断,有次阿美生日,叫着我和林宇去吃饭,据说还有他的新男朋友,我本想着阿龙的关系,不愿意前往,倒是林宇贪玩,硬拉着我去了。
酒店吃饭的时候,坐席的都是阿美和男朋友的朋友,除了我和林宇,我觉得颇为尴尬,倒是林宇神态自若。
而阿美的男朋友好似看出了我的尴尬,在吃饭的时候照顾有加,我突然觉得阿美和这个男人更合适。
那晚吃完饭去了酒吧,阿美的男朋友给阿美点了礼炮,火星在酒瓶上闪耀,阿美兴奋地抱着男朋友,不理会外人的目光中亲吻了男朋友,场上响起了一片哄笑,我心中一片祝福。
突然又想起了阿龙,他是否和肖有着他们的快乐?
阿美对我算是挺照顾,我现在还留着阿美后来送我的OPPO N1,我知道,是因为阿龙她才对我这么好,两个人没在一起,只是因为性格使然。
大学没碰过微信,如果不是后来遇见了全月,或许会更晚才用上,毕业后,我和阿龙突然断了联系,明明记得彼此,但是都把对方遗忘在了角落。
阿美结婚了,新郎不是之前的男朋友,她们一起开了个凯里苗寨老酸汤火锅店,阿美常常发一些火锅店里劝客喝酒的视频,我有时候逗两句,阿美说过来啊,请你吃火锅。
我说不吃火锅,要介绍小姐姐,阿美连连说好好好,你来我给你介绍,还说要阿龙一起过去,往事随风,各自都放下了。
记忆像决堤的河水,突然间汹涌而起,扑啸而来,阿美发来了阿龙的微信,两个人直接视频,看着对面的阿龙,一时之间恍然如梦。
那个周末我直接去了深圳,两人在地铁相遇,我高兴地直接抱住了阿龙,距离上次见面,已经快三年了。
阿龙说先去找麻子,原来麻子也在,我们去找麻子的时候,麻子还在KTV陪老板唱K喝酒,一出来便我便闻到了浓厚的酒味,麻子神神秘秘带着我们去了他公司的私人餐厅,还带了两瓶我看不出名字的洋酒,说菜随便点只要不浪费就行,不收钱。
那晚因为太高兴,我又醉了,阿龙和麻子送我去酒店后,两个人又出去对拼了下半场。
醉的时候,我隐约问起阿龙为何不愿意去阿美的火锅店聚聚,我还等着认识她那里的小姐姐。
阿龙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做为一名前男友,你认为去那地合适吗?
阿龙一直都是这么傲气的人。
而女人不需要傲气,所以他们两人没有走到最后,但能正常聊天,没老死不相往来,便没辜负了爱。
我常喜欢醉的感觉,当世界天旋地转的时候,很多事反而能看的更清楚,见过阿龙醉时面红耳赤说着阿美的贪玩,是恨不得把心掏出去证明的无可奈何,见过阿美把头埋进臂弯苦笑着说阿龙见异思迁时的痛苦……
如今,阿龙一个人呆在深圳打拼,周末一准会去找麻子喝酒,好在,有个旗鼓相当的酒友陪着,也不至于太孤单。
而阿美天天晒自己的女儿,我们看到的,都是幸福的模样。
既然这样,那就将爱埋在岁月的长河中,待某日想起,回忆一番,搽干泪水,会心一笑,继续过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