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难得,九小姐与五小姐相处得挺融洽啊。”
远处观景楼上,宫无道正负手迎风而立,他身后躬身站着一名灰衣老者,发须皆白,老态龙钟,此刻正面带笑容居高临下看着下方滚做一团的宫羽与宫烟柔,发出欣慰的感慨。
宫无道定定看着二人在地上扭打,目光微动,神情莫测。半晌,他才开口沉声道:“您觉得宫羽这个孩子如何?”
老者捋了一把胡须,面带笑意道:“这小丫头性情不错,聪明狡猾,绝不吃亏,倒是很对老夫的胃口。”说着,他冲宫无道一挑眉,“怎么,家主这是想让老夫替你教女儿?”
宫无道沉默下来,正在老者惊疑不定时,他才缓缓道:“她是玉卿的孩子。”
此言一出,老者捋胡须的动作也为之一顿,神情也不复之前那般轻松。过了片刻之后,他才叹了口气,“这可就不好办了。”他抬起一双略显浑浊的双眼,“家主,您的意思是……”
宫无道抿了抿唇,视线中宫羽正一脚将五小姐宫烟柔踢翻,旋即飞快的翻身压了上去。他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似是想起了什么,旋即目光一定,在那一刹那作下了决定,转身对那老者一揖,“那便有劳黄长老您了。”
黄长老问道:“你可想清楚了,即便如今她养在宫府,将来却还不知是否认你这个爹。”
宫无道直起身,背负双手,看着头顶苍天傲然一笑,“我宫无道成名几十载,却也非是浪得虚名。她一介小小顽童,莫非宫某还怕她不成。”
黄长老微微一笑,垂眼看向下方宫羽与宫烟柔的战局,点头道:“家主自然不惧,不过老夫看这小丫头,将来必是前途无量。”他又笑了笑,语气中似乎带着一点揶揄,“可比你宫府中其他几个孩子有出息多了。”
宫无道神情冷峻,“她前途无量正好,也算是宫某没有辜负玉卿的一番托付。”顿一顿,他又道:“只是这孩子的性子也实在太野了些,若是个男孩倒也罢了,一个女孩儿却也如此凶蛮,将来可如何给她许配婆家。”
黄长老摇摇头,“家主您怕是想太多了,她现在才多大?”
宫无道看着下方,“这个年纪,正该是修炼的好时机。”顿了顿,他又道:“下个月便是族学开放之时了,到时一测资质,便什么都清楚了。”
黄长老点点头,看着下方再次捋了捋胡须。
此刻宫羽与宫烟柔的战局已然结束,自然还是宫烟柔惜败。不过,这一次宫羽下手可比上次轻了许多,倒也不是她惧怕宫烟柔的报复,而是不想招惹麻烦。她虽然凶狠冲动,却也知道这世上就没有永远的敌人。这五小姐是个绣花枕头,随便拿话一激就能上当,这么耗下去也没有什么好处,倒不如来个不打不相识,化干戈为玉帛,以后也能过过平静日子。
因此,宫羽抹了一把鼻血,居高临下看着一脸颓然躺在地上的宫烟柔,道:“喂,以后咱们不打了成不成?”
宫烟柔这才有了一点反应,转动眼珠看着她,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宫羽“啧”了一声,干脆在她面前蹲下来,皱眉嘲讽道:“至于么?我出手都是很有分寸的,你就别装了,痛不痛我都是知道的。”
宫烟柔顿时委屈得大喊:“明明就是很痛!你这个该死的小叫花,竟敢打本小姐,我……”
不过,也并未让她把话说完,宫羽便皱眉止住了她的话头,一本正经纠正道:“停停停,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方才明明是你自己要与我打的,我都说不要了,是你将绿纱绿衣两位姐姐推开的。怎么,现在输了就想反悔了么?”她一别脸,哼道:“本来我还觉得你这人还算耿直,本来还想着与你结交,如今看来,原是我看走了眼。”她重新站起身来,不屑道:“你走吧,下次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就要履行之前在你爹面前说的话,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此话一出,原本憋着一肚子火的宫烟柔瞬时便呆住了。她张大嘴巴,愣愣看着宫羽,眼眶中的泪水硬生生被逼了回去。她眨巴眨巴眼睛,忽的一骨碌滚起来,凑到宫羽面前道:“你说什么?结交?”她呵呵一笑,“小叫花,你倒是想得太美好了吧,把本小姐打成这样,还想与本小姐结交?”她声音顿时尖利起来,“我堂堂宫府五小姐,何须与你结交!”
宫羽叹了口气,“唉,我就知道。”她抬着头拉长了调子道:“看来以后掏鸟窝、逮兔子、抓蛐蛐、摸鱼、捕蝉这些事情都只有我一个人做了——”
宫烟柔把嘴一撅,一脸傲娇,“果然是小叫花,平日里就只能做做这些事,一点格调都没有。”话虽如此,但眼睛已经斜向了宫羽,一副心痒难耐又死端着架子不放的模样。
宫羽心里暗笑,知道这五小姐好骗,便又拉长了声音道:“是啊,我一个小叫花,也只能在河边抓抓鱼来烤着吃。生一堆火,把香草放进洗干净的鱼肚子里,放在火上烤得面黄里嫩,再在外面撒上一些香料,那味儿……嘶,真是香飘十里啊……吃饱了就可以划着小舟到荷花池中,剥莲蓬剥菱角,乘着月色,唱点小曲,再让船老大熬一锅鲜美的鱼汤……”
“嘶……”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顿时打断了宫羽的话,她转眼看去,却见宫烟柔正心虚一般掩饰着侧过脸。
宫羽嘿嘿一笑,故意凑到她面前大声道:“我这小叫花也只能在街上瞎逛,看看别人卖的又酸又甜的糖葫芦,刚出锅热气腾腾兔子形状的水晶桂花糕,还有香气浓郁的羊肉汤、烤串、豆腐脑儿、馄饨……”
宫烟柔忍不住狠狠咽了口口水,这些东西分明在家中她也吃过,甚至比这些更好她都吃过,但此刻听着宫羽这么一番描述,她却情不自禁开始分泌唾液,想要一尝美味。但平日里她极少被允许出门,对外面的世界极是向往。
宫羽见她分明已经意动,便趁热打铁,趁势而上,“如何?你若是能诚心诚意对我道个歉,兴许我高兴了,以后就带你去玩儿,怎么样?”
宫烟柔犹豫了好半天,最终还是抵不过美食的诱惑,先是强硬道:“道歉你就不要想了,本小姐才不会道歉!”继而见宫羽一副“不行我就不奉陪”的模样,扭捏半晌才道:“大、大不了以后本小姐不找你麻烦了,你……你去玩儿的时候,叫上我怎么样?”
宫羽哼了一声,“不怎么样,除非你道歉。”
宫烟柔顿时又是一气,“小叫花,你不要得寸进尺!”
宫羽朝她做了个鬼脸,趁她还未反应过来时便跑了出去,“看我心情吧!”
宫烟柔恨恨一跺脚,气鼓鼓道:“小叫花,你给本小姐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