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衣少年负剑从那茶苑出来,头发随风挡住少年的眼睛。市上行走的女子驻足含笑视之,可不知那少年眼盲,十年未见光景。少年思索片刻,紧紧手中之剑,从容淡定,见不出任何端倪,顺着人群往桥头走去。
“公子,可知渡船欲往何处去?”那船夫摇桨,见这公子气度不凡,不染俗事却又心事重重像为红尘所扰,便笑亦问。
“随水而行。”那少年望那河水,他知那水缓且尽无穷,往日顺水,薄归,那人总笑颜立岸而唤,可十年江湖流转,不知故人又隐居于这天涯何方?
少年不知于何处登岸,只听那船夫道“日暮将至,且不能送公子远行,吾家妻儿正待吾归,前方便有渡口,吾与公子就此告别,望公子体谅。”
“多谢。”那少年离船,付了银钱,礼节尽施。“果大家子弟之风。”船夫叹继而放歌而行,消失于这苍茫水面。
少年背手负剑,浅淡的眸子,早看尽山川林柏,可如今却难视归家途。
此镇人口甚少,少年驻足听了许久,顺着模糊的声音,在落日之后才寻了间客栈住下。少年要了壶酒,只听那小二言道“镇中许久不见异乡人,酒菜甚为简陋,还望公子海涵。”那少年接过酒,“无事。”
少年的房间正对着晚上的月亮。少年开窗,对月而饮,仿佛听一娇柔女声,“愿与君共饮。”少年举起酒杯,“干。”却无碰杯之声,少年一愣,弃杯,直饮壶中酒。一壶即尽,少年头脑犯晕,倒在床上,和衣而眠。夜半,不知从何处传来歌声扰了少年的梦。少年坐起,持剑,走出房门,未出客栈,便被某人拦住,少年警觉的拔剑,却闻那小二求饶生,“公子饶命!是我,店小二。”少年收剑,“半夜你为何在此?”
“我是担心公子的安慰故在此候之。”那小二道。
“何说?”少年用他浅淡的眼睛望着小二,所说是个盲人,但其目光果真透着犀利,让小二一个寒战。
“公子不知,此镇原是方圆几里有名的集镇,天涯各地的富商大贾都汇集在此,又因灵力充沛,修仙问道之人也络绎不绝。可前几月,不知从哪里来的歌妓,美若天仙但却每每在夜里唱歌弹琴,也是从那日起,镇里的人都相继死去,皆被食了血液,枯如干尸。这镇子也因如此世人皆远之,镇中有势之人皆迁入别居。”
“修仙之人却也不理?”那少年又问。
“何尝不管。”小二神态更显悲伤,“那些个仙士去之不少,但最终没了音信。估计···估计也死于非命吧。”
“这果真有趣。”少年转头,大门忽地打开,风卷着叶吹进来,那小二躲在桌底不肯起来,嘴里却直呼,公子不可去啊。”那少年却未理会,踏歌而行。
美人歌妓,妖娆妩媚,食血为生。
那少年循着歌声,一直走进树林,眼前竟可见模糊光影。四周皆是腐败之气,植物草木,生灵活物,无可见。越近声越明。少年拔剑,剑头在腐败之物中试探。刚落的枯叶落在泥地里,被翻起,又落下,碎裂之音。
就是这里!少年猛地插剑于泥中,锦帛撕裂声格外入耳,“不过如此。”那少年收剑道。
“哈哈哈,这十年你竟也会用剑了。”一红衣女子捋了裙角,立于少年面前。四目相对,不可见却也含情脉脉。“赤胜,妾身让你久等了。”
那少年持剑,臂僵未动,“你乃妖女枫荷?!”侧耳听之,又欲出剑。
“你果真不识我?”枫荷见那少年持剑欲径刺胸膛而未躲,双目视之。那少年真如眼盲之人,侧耳闻音乃出剑。枫荷未动,只见那剑刺入左肩膀。血液奔涌之声,眼前不躲之人,让那少年震惊,便拔剑,那血顺剑入土,刚沾土便化如烟。
“你为何在此杀人?”那少年问。
“你自知我为何在此。”枫荷捂住肩膀,笑道。“为魔者,不杀人,如何修炼?难道让我持剑与你同行?”
那少年闻之皱眉,“我生而为魔不同样入仙道,持剑,何为不可?我未尝杀人,怎不可修炼乎?”
枫荷觉得可笑,那日她本为仙士人,不饮血,不食人,可这人却引她入魔,如今,她重生为魔,竟又与此人敌。奈何此人不再念她,经白骨长血肉之痛,还承日夜相思之苦。
“甘露子好生厉害。”枫荷仰天笑道,“既灭你心性,为他人奴,又推我入火,万劫不复。哈哈哈,果为仙人之举,妙哉,妙哉。哈哈哈,哈哈哈···”枫荷直笑,泪却不觉。
“妖女不知悔改,不听劝阻,诋毁仙尊,我必不得留你。”那少年闻其笑,无奈也怒曰。说罢,闭目,持剑刺之。剑既穿胸膛,枫荷未躲,未还击,仍由这少年刺之。终死,卧于地,念之,“赤胜,你何时能忆我?”
那少年收剑,却觉胸口阵痛,俯身抚之。顷刻,此痛蔓至全身,魂灵被何物撕扯,魔物在体内叫嚣。“啊——”那少年终仰天长啸,后垂头跪于地。良久,那少年在抬头,两眼含泪,看见四周枯死之木,看见卧地之人。少年扔掉手中之剑,踉跄走过,那女人早没了气息,少年此时方忆往昔。
“枫荷。”那少年道,亦赤胜言,
“仙言万物皆有情,万物皆有灵。仙者为世间和平,为万物共生。人修行为仙许久,仙即为人,人亦是仙。人为己,仙为人,谁人肯管妖兽怪魔,非人者,皆有罪,皆为祸,皆必除。这是世间之理,虽无过之人,为少数发声,即为祸,为贼,为天下敌。我并不觉那些鬼怪妖魔又何错,既存于世,即有此理,其杀人而活,未滥杀,也未逆此理,为何不可留?甘露子,此赌你我皆输,我宁为魔,负天下人。”赤胜刻此于树,折剑负枫荷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