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济昌斜倚着,极力捂住嘴巴,大颗大颗泪水滚落下来。
那年,水柔仪只有五岁,有一日,他正要出门,刚坐上马车,便听见马车被石子击打的声音。
他正准备呵斥下人为何不拦阻,掀开车帘才发现,扔石子的孩童正是水柔仪。
他刚要出声斥责,却见她早已哭的泪眼滂沱,这才突然记起,那日是她的生辰。
当晚,他让侍女给她送去了一对赤金缠丝玛瑙镯子作为生辰贺礼。
谁知,侍女回禀说,二小姐说宇文成肃大人已经送给了她一对上好的银叶丝缠绕白玉镯子,比他送的不知道要金贵多少。
从那以后,他便再也不曾送过她生辰贺礼了。
“二姐姐,你去求求陛下,让他赦免了我们,我不想去西北蛮荒之地,我要回家!二姐姐!”水锦绣从车窗中探出半个脑袋,冲水柔仪拼命地喊道。
“我要让陛下把你们关进西北的军牢里做苦役,让你们饿肚子,还要让你们没日没夜地干活,不让------不让你们睡觉!”水柔仪委顿在地,哭的声嘶力竭,直至马车消失在天际。
“该回宫了。”这时,那名宫婢上前提醒道,声音里透着寒气。
“柔仪小姐,人都走远了,咱回宫吧!”吴德喜满脸堆笑,上前搀扶着水柔仪。
水柔仪心内怅然,复又呆了半晌,倏地,她推开吴德喜的手,自己站起了身,径直往前走去。
“柔仪小姐,您请上马车吧!”见水柔仪未登上马车,吴德喜小步追上前,温言劝说道。
水柔仪沉着脸,快步向前走去。
吴德喜不敢拉扯她,只得颤巍巍地追在她的身后。
这时,兰馨姑姑吩脸黑如碳,厉声呵斥道:“你们两个把她给我架上马车!”
两名小婢女不敢犟,小步追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水柔仪。
“慢着点儿,可别伤了她。”吴德喜一再嘱咐。
当水柔仪被强行带进马车后,兰馨姑姑疾言厉色:“坐好,注意你的仪态!”
水柔仪瞪住兰馨姑姑,恨恨地说道:“你可知只要我愿意,我明日即可成为陛下的宠妃。今日,你胆敢对我这般无礼,不怕我日后追究起来?”
“今日,你还是宫婢,就得依着宫中的规矩来!”兰馨姑姑不为所动,亲自上手矫正水柔仪的坐姿,直到她坐姿端庄后,才罢。
“你!”水柔仪一阵吃痛,见拗不过,只好乖乖地住了口。
崇德殿内。
“赵爱卿,朕交待你的事情办得如何呢?”南宫皓月端坐在龙椅上,含笑看着兵部侍郎赵永光。
“启禀陛下,臣已打探清楚,月前,我朝安插在大盛王朝的探子被镇北王上官鸿飞关押在一处地牢,那里高手云集,想要硬闯并非易事。”赵永光回禀道。
“那又如何?”南宫皓月剑眉微挑。
“臣------臣正在全力营救,请陛下放心。”赵永光声音微颤,不安地看了南宫皓月一眼。
“离朕给你的期限还有十日,你好自为之。”南宫皓月端起一个祥云纹白底浅口的碧玉瓷碗,舀了一汤匙金丝枣泥羹。
“是,陛下,臣告退。”赵永光面露难色,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犹豫了好一会儿,他才躬身告退。
“唤宇文成肃进来。”南宫皓月吩咐道。宫人听到吩咐后,立即去传令。
宇文成肃躬身请了安,候在一旁。
“现在朝臣都在忙些什么?”南宫皓月抓起一块素帕拭了拭唇角。
“禀陛下,自从那日赏花节上虎威将军在御前丢了丑后,便谢绝一切访客,终日都在军营中带兵操练,龙威将军也收敛了不少。
只是,三皇子近日在皇城中散布流言,说陛下骄奢淫逸,太上皇驾崩不足一年便大行玩乐之事,最近又因为垂涎犯官之女的美色,竟公然徇私舞弊,生生将死刑犯轻判。
另外,兵部侍郎赵永光月前派遣亲信去盛朝秘密约见了镇北王上官鸿飞。”宇文成肃见南宫皓月脸色愈发难看,便住了口。
“接着说。”南宫皓月神色一敛,命令道。
“户部侍郎苏青的小女儿前日与御史大夫李恒的长子订了亲,两家来往甚是亲密。”宇文成肃顿了顿。
南宫皓月站起身,踱到一张灵芝纹紫檀方桌前,见那桌上搁着一个小巧的羊脂白玉狐形笔筒,内里还插着几支蓝田玉柄的毛笔。
他唇角含笑,提起毛笔,蘸了些许清水,在案桌上挥洒了一个“水”字:“南宫翰墨还有什么动作?”
宇文成肃斜睨了一眼案桌上的字,神色略略不自在,旋即恢复如常:“三皇子除了散布谣言外,还似往日一般在府中与一众文人谈诗论道。陛下,要不要臣立即派人去拘捕散布谣言之人?”
“他说朕骄奢,说朕贪恋美色,哈哈哈哈,由他去吧!朕先前的谋划,不就是想让朝里朝外认为朕是个骄奢淫逸、好色贪杯的昏君吗?”南宫皓月抚掌大笑。
突然,空旷的殿内传来一阵瓷器碎裂的声响,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近及远。
“怎么回事?”南宫皓月皱眉询问道。
吴德喜立即前去查看:“陛下,方才是柔仪小姐来奉茶------许是不小心摔了茶盏-------”见陛下脸色愈发难看,他吞吞吐吐起来。
“你下去吧!”南宫皓月挥了挥手。
宇文成肃行了个礼后,大步退出了大殿。
“唤她过来。”南宫皓月将毛笔插回笔筒中,朗声吩咐道。
“是,陛下,只是------老奴怕------”吴德喜应了一声,却站立不动。
“真是反了她了!朕唤她来,她敢不来?”南宫皓月额上青筋暴起,一手猛拍案桌。
吴德喜越发佝偻着腰,只是不动。
南宫皓月抿了抿唇,干咳了两声,大步往后殿走去。
水柔仪正在寝殿内整理南宫皓月的衣物,见他走了进来,便躬身行了个礼。
“朕方才说的话,你都听见呢?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窥探朕的圣意。”南宫皓月负手而立,厉声叱道。
“奴方才只是去前殿为陛下奉茶,不曾听到陛下和宇文------宇文大人的谈话。”水柔仪本是神色淡漠,声音冰冷,当提到宇文成肃的名字时,嗓音一阵沙哑,连手都在颤抖。
“不要仗着朕有几分喜欢你,就一再挑战朕的底线!”南宫皓月见水柔仪一提起宇文成肃的名字,神情立即变得凄惶起来。
他心中醋意渐浓,又见她因为双手颤抖,将漆盒中的绸缎衣物整理的越发凌乱,他上前扼住她的手,冷冷地喝道。
“陛下,这里并无外人,您还用得着演戏吗?”水柔仪痛的面颊扭曲,却倔强地盯着南宫皓月的眼睛。
“你现在跪下认错,朕就饶了你。”南宫皓月见水柔仪的腕部已经红肿,遂丢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