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送她？”
一周后的早晨，王泽凯拿着钥匙正要出门，冷不防许知恩从房间里探出头。
“嗯。”
他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她今天离开上海，回老家，我送她去火车站。”脸上看不出的任何表情。
许知恩立刻批上一件外套，胡乱拿了一只包跟着一起跑了出来：“我也去吧。”
王泽凯的眼神闪过一丝不确定，但也没有说什么，就当是默认了，许知恩关上车门，“嘭”地发出一声闷闷的声音。
“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她低着头问了一句。
“没有，你说的没错，犯错的人是她，我只是觉得不公平而已...”王泽凯回答。
“不公平？”许知恩疑惑。
“贝佳是有错，可她不是罪魁祸首，为什么最后被赶走的人是她。”
“这世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而已。”
“所以这世上就没有公理了，真相还是少数人说了算的。”王泽凯今天特别较真，讲话讳莫如深，没了往日里的随和。
也是从这天开始，许知恩发现他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但当下她还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之处，把手轻轻放在他的手背上，当是安慰，同身受地以为王泽凯只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的离去而难过，这个地方留不住旧人，顾纯走了，贝佳也走了。
除了他们两，没有一个人来送贝佳，包括工作室里曾经一起工作的伙伴，她一个女孩子，独自一人背着大包小包的，光景也是有些悲凉。
也难怪，也许麦V的人也在责怪她让工作室陷入资金和商誉的双重危机当中。
“上车吧，我送你去火车站。”王泽凯把车停在她面前，打开车门，贝佳看到坐在副驾位子上的许知恩，有些惊讶，犹疑片刻，坐上了车。
她一坐上来，车上本来就有些尴尬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了，三个人都默不作声，一路一直开到火车站。
火车站永远是摩肩接踵，人头攒动的，如果是临近过节，你就会在这里目睹类似非洲草原似的人类大迁徙，唯一的不同是，动物的迁徙出自本能，而这里对很多人来说这里，是追梦的开始，也是跟过去的别离。
贝佳自嘲地笑笑，来上海三年，工作和爱情，想要的一样也没得到，最后还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也是自作自受。
“就送到这里吧。”她客气地说。
王泽凯已经打开后备箱，把她的行李都拿下来了。
“走吧，你先去取票，我送你进去，知恩，你要不在车里等等？”
许知恩也跳下了车，说：“一起进去吧。”
过完安检，二人一直把她送到检票口。
“你给你爸妈打过电话了吗？你东西太多了一个人提不了，回去也挺好的，你爸妈肯定高兴坏了，剩下的行李，还有你留在工作室的东西我会帮你寄回去的......”王泽凯唠叨了几句，话还没说话，贝佳忽然说：“凯凯，我饿了，你去帮我买点快餐好吗？”
“啊？哦...”他看看知恩，欲言又止。
“你买两份吧，快去吧。”贝佳说，好像是在支走他一样。
“你都跟到这里了，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王泽凯刚走，她立刻对许知恩说。
她这么一说，许知恩反倒不好问出口了。
“不用客气，问吧。”
“宋思舟答应了你什么，值得你这么做？”许知恩果然不客气，单刀直入。
“不是她，是她父亲。”
“你见过宋毅？”
“是他主动请我去的。”
“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想他儿子回来，我想你从我的生活里消失，我们是互惠互利，目标一致，”贝佳的嘴角扯出一丝冷笑：“不愧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把人的心思都猜得这么透彻。”
“我不明白，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贝佳的语气忽然锐利起来。
“我只是想知道原因。”许知恩平淡地说。
贝佳讥讽道：“宋毅说火星是因为你的加入才开始转型的，宋祁和翅膀也越来越硬，你们现在坐在一条船上，你的失败就是他的失败，现在互联网热度消退，如果圈子无法顺利上线，势必会动摇投资人的信心，影响他的下一轮融资，只要火星资金断链，他就有机会乘虚而入...”
高高在上的人不但能把人的心思猜透，还能如此表里不一，许知恩想到宋毅当初力邀她加入点科时的情景，不寒而栗，宋毅这种得不到就要毁掉的性格连对自己的儿子都是如此，更何况她是一个不相干的外人。
“至于我，他答应只要我帮他，他就会把点科所有的设计工作都外包给麦V去做，这样就算他有一天跟你分手，你们也可以断得干干净净，也不用因为工作的事下不了这个决心了。”
“你觉得王泽凯是因为工作机会才和我在一起的？你把我看成什么了？你又把他看成什么了？”
“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和你在一起的！我只知道现在他的工作生活里都是你！这样我要怎么才能让他离开？你知不知道他现在有多辛苦，他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以前的他是一个自由的人，不是谁的附属品，不是金钱的附属品，也不是工作的附属品。”
确实，许知恩最初见到他的时候，他浑身透露着一股脱离世俗的清冷，但因为他本人性格很好，所以这种疏离感并不易察觉，也不让人讨厌，现在的他给人一种越来越可靠的感觉，也越来越现实。
她这么想或许是有些不知好歹，毕竟希望他成长，希望他们的关系往前的人是她啊，有得必有失是肯定的，没有人能占尽所有好处。
“是，”贝佳又说道：“他确实不是一个善于算计的经营者，可他是一个有才华的艺术家，是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他现在把自己逼成这样，都是想跟上你的脚步，都是为了给你一个安定的生活，为了能让你自由地做你想做的事，可你呢，你有没有认真对待过他？！作为一个朋友，在我眼里你带给他的全是伤害。”
“当然了我也没资格说别人，我知道他一直都只是把我当朋友，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我应该站好自己的位置，走到这一步，确实是我贪心了。”
王泽凯拿着食物回来的时候，看到两个人的眼眶都有一些红了。
“走了。”贝佳进站的时候，不知怎的，许知恩忽然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顾纯走的时候，她在“感恩的小凯”上发了一条帖子，这也是她用这个号发过的唯一的帖子。
“本来想说，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女性千万不能放弃自己，但想想算了，反正曾经美好过。”
人生是自己的，就算过得乱七八糟，也没必要为自己的人生跟别人道歉。
况且很多事情到头来，都没有绝对的反派，不知道应该恨谁，应该怪谁，大家都是尘世蚍蜉，都是可怜人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