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穆王时,楚国国力日渐强盛。商臣不按照中原诸侯的惯例,攻伐而不取其国。相继灭掉蓼国,江国,舒国,宗国,巢国等若干个小诸侯国,楚国成为中原为数不多的,与秦晋齐宋一样的超级大国。天下的士子读书人奔走于各诸侯国之间,以博取功名。但因楚国地方县制,县尹权利被架空。来楚国为官并得不到任何实惠,世人都背离楚国去了他国。连楚国本国的人才都不愿为楚王效力,纷纷去往晋国求官。县制的设立,让楚才晋用的局面一直持续一百多年。但有两个怪人,却与世人反向而行。他们不惜跋涉千山万水,分别从齐国、秦国来到楚国。
当时有燕国人,名曰羊角哀。羊角哀父母病故,料理完父母后事。于是变卖家产,换得一些铜钱。从燕国不惧万里游历列国,辗转来到楚国。在竹林间盖起一间茅草屋,观察列国形式。又有西羌人左伯桃,左伯桃自幼父母双亡。但他喜欢读书,刻苦勤奋,终养成济世之才。听闻楚王招贤纳士,也经秦国来到楚国。他们同是异乡异客,又都是为了求官。两人在雨中不期而遇,羊角哀引左伯桃到自己茅屋中。羊角哀与左伯桃一见面就谈天论地,志同道合。都觉得相见恨晚,遂拜为兄弟。两人均是束发弱冠之年,羊角哀小左伯桃五岁,拜左伯桃为兄长。羊角哀做了一些简单的粥食招待左伯桃,两人彻夜谈论列国形势。
“伯桃兄观当今天下诸侯,哪个国家最有前途?”羊角哀问。
“我从秦国一路走来,晋国一直强与秦国交好。秦国只得向西发展,西戎尽蛮荒之地。而东有强晋,东出无门。秦陷于偏安一隅,很难进入中原腹地。”左伯桃叹息说。
“所以兄长才大老远跑到楚国来?”羊角哀笑着问。
“我又到了晋国,但晋国有韩、赵、魏、智、范、中行氏六大家族相互夺权,势均力敌且各不相容。晋主年弱,智氏最强,又有赵盾把持朝政假公济私。即便晋国再有文公一样的明君,也难以挽回大局。”左伯桃又说。
“贤弟自燕国万里使楚,何不在齐国安身。”左伯桃反问。
“齐国自桓公之后,再无明主,姜姓日渐衰落。反倒是陈国来的田完一族,在齐国广施恩惠,深得民心。齐国的命运和定数还难以预知,但我看田氏的野心一定就是齐国。”羊角哀斩钉截铁的回答。
“那你看眼下这楚国怎样?”左伯桃问。
“我来到楚国已有数月,一直在这山林中仔细观察。楚国虽然内忧外患,但不伤及根本。楚王虽不遵周礼,但已鲸吞十数个小诸侯国。此非世人所言无德,乃得实而避虚之明举。”羊角哀激动的说。
“贤弟所言极是,眼下楚国就是最有前途的国家。楚国蛮夷之利已得尽,郑陈之地不可再争。若我二人教楚人以周礼,使楚国以法治,则楚之大国必能称霸诸侯。”两人四目相望,言之凿凿,眼神坚定。
又高谈阔论几日,羊角哀与左伯桃感情日深,每日抵足而眠。羊角哀变卖全部家产和身外之物,售出茅屋。他决定与伯桃兄共同赴郢都求仕,成就功名,实现抱负,匡扶社稷,救济黎民。于是二人当日启程,备足干粮酒水,奔往郢都。
但命运多舛,天有不测风云。羊角哀与左伯桃行至梁山,天降大雪。雪深过膝,行走极为艰辛。天寒地冻,速度也慢了下来。他们见到一个猎户的树屋,前去问路。左伯桃从猎户口中得知,此去郢都仍有百余里山路,且中间没有人家村落。左伯桃并没有把猎户的话告诉羊角哀,因为原路返回同样不可能。他们只能竭力前行,没有退路可走。又翻过几座雪山,左伯桃发现所带的干粮已经所剩无几。
两人夜宿古墓,左伯桃见贤弟冷的发颤思虑万千,他想着现在该怎么办?剩余的干粮只够一人食用,若二人继续同行,只有双双饿死在半路。左伯桃想到不如把剩余的干粮都交给羊贤弟,让他独自一人前去郢都。贤弟大才,必得重用。我年长五岁,体格稍壮,或者能在这雪山中活下来。左伯桃靠近火堆伸手取暖,他主意已定。第二天,仍是大雪纷飞。左伯桃行至一避风的暖坡处停了下来,他不得不与羊角哀说出实情。
“昨日我与猎户树屋中询问,此去郢都尚有百里远的山路。天降大雪已有两日不停歇,干粮也所剩无多。你我兄弟二人在这积雪中跋涉缓慢,同去郢都已无可能。如今退无可退,不如羊贤弟带足干粮独去郢都。为兄在这山中觅食野兔,待贤弟功成。”左伯桃把干粮全部交与羊角哀。羊角哀听说是百里山路,抬头望望这茫茫雪山。
“我与兄长赴楚求官,必不悔反。如今罹难,更应生死同当,岂敢独活。兄长别怕,我们就一起走出这百里雪山。”羊角哀沉思片刻,他也知两人一起走出这百里雪山是不可能的。只是故作激昂,振奋精神。
“贤弟才高,必堪重用。我二人同行,双双饿死在这雪山之中,岂是大丈夫所为。如若贤弟能救万民于水火,为兄也不愧对于天地。”左伯桃继续激他。
“那就兄长独自前去,我留守雪山,等兄长回来寻我。”羊角哀又看看这白茫茫一片,寒风刺骨,又有棕熊猛虎。留在雪山,无粮无炊,安能活命。
“你既不愿意,那就先休息片刻。你去寻些干树枝回来生火,我们议定再走。”左伯桃假装乏累,找了棵粗壮的树木避风。羊角哀不能独行,只得听命寻柴。左伯桃见羊角哀走远,于是解下衣带。他赤身躺在雪地上意欲寻死,其实是想逼羊角哀独行。羊角哀寻了一刻,他突然回想事情不对,于是抱柴赶快寻着脚印返回。远远的就看见兄长赤身躺在雪地上,全身都已冻僵。
羊角哀忍住眼泪把左伯桃扶起,左伯桃却死活不肯起来。左伯桃冻僵的嘴唇几乎失去知觉,说不出话来。他用颤抖的舌头只说了三个字,“答应我!”逼着羊角哀答应他独自前去郢都。羊角哀见兄长已经冻的奄奄一息,只得什么都答应他。他没想到兄长如此肝胆执拗,给他穿好衣服。生着火,过了许久左伯桃才渐渐恢复过来。
羊角哀不得不独自上路,兄弟两人就此分别。左伯桃把干粮全部交与羊角哀,羊角哀立剑起誓,“兄长待我几日,不论事情成败,以此树为记,我一定最快回来搭救兄长。”羊角哀将干粮留下一些,便健步如飞向雪山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