厥貉之会还有一个国家也在受邀之列,但是国君没有来,那就是养国。养国地处郑陈交界,是一个地不足十里贫穷弱小的国家。楚穆王联合各国攻宋,因其实在弱小也就没有要求养国出兵。与成大心向西讨伐百濮部族同时,楚穆王命屈荡率领军队讨伐养国。巫臣与他的新战车之军同行,夏姬与巫臣驾驶同一辆战车,巫臣教习夏姬射箭。
养国国君之所以没参加厥貉会盟,是因为国家实在贫弱。郑陈交界地悍匪居多,楚国两名信使被强盗半路劫持,一死一伤。楚国使者将邀请函送达已然误了厥貉之会的期限,且信差自称是在养国境内被强盗劫持。所以这一罪责便强行归咎在养君的头上,楚穆王趁机对养国发兵。养国人怎么也没想到,一个他国信差竟带来了灭顶之灾。像养国一样的小诸侯,根本犯不起错误,或者根本不需要犯错误。
养国整个国家的领土还不如楚国的一个县大,就连郑国、陈国都不把这个小小的国家放在眼里。全国上下只有战车两乘,国君一乘,司马一乘。兵士不足一千人,无战事便从事农耕畜牧,有战争就披甲上阵,算不上正规军队。楚穆王发兵吃掉养国目的,就是在郑陈交界插上一个钉子。在郑陈交界建一个军事基地,可以有力的左右两国政治。建立驿站,方便与北方诸侯联络消息。所以信使回报在养地遭遇强盗,楚穆王一听,转念一想便觉喜从天降。所以对于屈荡和巫臣来说,此次出兵也注定是稳操胜券,轻而易举。
“听说养国有一个厉害的神箭手,百发百中箭无虚发,叫养由基。”巫臣说。
“我也听说过,你要小心。”夏姬答。
“真想见一见!”巫臣说。
“要是楚国打赢了,会杀了他们吗?”夏姬放下弓,看着巫臣问。
“不用打,养国会投降的。”巫臣递给夏姬一支箭。
“看准那棵树,预判距离变化,计算风速和车速,注意姿势和站位;估测弧线,心无旁骛,人箭合一。”巫臣悉心教导,在疾驰的战车上射中目标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射中了!”一支羽箭迎风射入树干,夏姬回头激动的跳起来抱住巫臣。
春秋时期战车上的弓箭手,有如现代战争中狙击手一样重要的地位。负责远距离射杀敌人,支援掩护友军,解决敌军将领和强悍的士兵,是军队的灵魂。屈荡带着刚刚组建起来的五千新战车之军,去养国先试试锋芒。
养国并无高大的城墙,养城背山面水而建。养城又叫养阴里,城前是一条湍急的河流叫养水,河上有桥曰养桥。屈荡令楚军在养水南岸驻扎,远远看过去养国就像是一个大一点儿的村落。养国国君养伯召集族人商议,如何顺利归降楚国免遭族灭。养国两个邻国郑国和陈国都已归附楚国,其它诸侯断不会为了一个十里土地的养国与楚交恶。养国再无外援只剩下两个选择,要么投降要么拼死一搏玉石具焚。楚国早已把养国的命运牢牢捏在自己手中,许其投降就相当于放了养国活路。如不允许养国投降,就可以使其粉身碎骨。
楚文王时,养国国君养伯庸曾与楚国王室有通婚之谊。养伯把自己的妹妹叔赢为心嫁给楚国王室大臣。借此便利,养国与楚国一向和好。加之国有神射手,故郑陈不敢与之争。现在楚人反目,商臣欲吞并养国。养伯只能感慨世事无常。养由基的父亲为养国司马,养由基为部将。父子二人率千人步卒驻守养水北岸,与南岸屈荡的楚军对峙。
养国的先祖以放牧为业,这种生存方式一直传承下来。古人以放牛为“牧”,放羊为“养”,养国因此得名。楚文王时,有江、黄、樊三国与养毗邻,四国关系十分和睦。江、黄、樊、养四个友好邻邦合称“江淮四嬴”。但江、黄、樊三国先后被晋楚灭掉,现在就只剩下一个养国。养楚关系一直都很和谐,养国人过着安居乐业,与世无争的牧羊生活。直到不念旧恩的楚穆王商臣,打破了这种宁静。
巫臣早就听说养国有一神箭手,号称养一箭。其人忠义勇武,部下亦多善射。组建新战车之军正在用人之际,于是向叔父屈荡建议招降其人留为己用。灭养于家族不利,屈荡命人给养伯写信。威胁养伯,并勒令养由基与楚人在两军阵前比试射箭。如若养国获胜,可同意养国归降,保留养国社稷,使宗庙无毁;如养国不能胜,则踏平养土,使养子无存。
面对楚国的淫威恐吓,养伯只得令养由基出战。全族命运系于一身,养由基却没有一丝紧张慌乱的神情。养国人对此担心的不得了,但养由基觉的这无异于楚人故意放了养国一条生路。养由基高兴还来不及,他对自己的箭术如此自信,于是应邀出战。
楚人在养水岸边布置赛场,于两棵柳树间拴上麻绳。又将柳叶叶柄穿入麻绳,使一百柳叶悬于绳上。依次做两条相同柳叶麻绳,两国各派最精良的弓箭手比试射箭。养由基与摄叔各领120支羽箭,当全部羽箭射出,用麻绳射落柳叶的数量来计算胜负。摄叔也是楚国善于射箭的人,曾在大小战役中伤敌无数。乐伯的箭术高于摄叔,乐伯请求出战被巫臣拦住。“你想见到这清澈的养水变成鲜红的血河吗?”巫臣向乐伯解释,乐伯乃退。
楚为大国,摄叔先行射箭。摄叔站在距离柳树百步远的地方,第一箭射在柳树上,这一箭是用来校准。以寻常人的视力,百步远的柳叶与麻绳根本看不见。但对于养由基和摄叔来说,他们却能清晰的辨明柳叶上的叶脉。况且每支羽箭的重量和曲度并不完全相同,细微的差别就会造成羽箭偏离,射手必须对此有精确的感知。摄叔已经射了近一百箭,麻绳上的柳叶纷纷落下。养国和楚国的计数官吏在树下仔细观察,频频举旗示意射中。士兵中叫好声不断,偶尔漏掉一箭,也无人流露责备。摄叔射完120支箭,计数官统计麻绳上只剩下七片柳叶。楚兵欢呼雀跃,养国人则垂头丧气。养伯仰天长叹,以为天亡养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