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
兀曰城。
一阵倾盆大雨过后,接踵而来的是如丝般的毛毛细雨。
冷雨轻轻拍打着竹叶。
雨一滴一滴砸在青石板上。
发出声声悲凉。
一名紫衣男子穿过繁华的竹林。
颀长的身材如同生长在林中的松柏。
他一袭轻紫色袈裟,细细的纹路线条勾勒此处极好的身姿。
他有着白皙的皮肤,一双耀眼黑眸,表情如若寒星,直挺的鼻梁,静默冷峻如冰。
男子在竹林中穿梭。
终于来到藏在竹林深处的竹屋。
远处一个灰色身影尤为显眼。
陆则知躺在血河中,双手抓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
身上沾满鲜血,鲜血染红地。
紫衣男子皱着眉,清冷温润声音传来。
“阿弥陀佛。”
——
第二日。
巳时。
弓月国的仲冬早早迎来了初雪。
初下雪时,轻柔的小雪花飘飘落下,如柳絮随风轻飘。
随着风越吹越猛,雪越下越密,雪花也越来越大,像织成了一面白网。
霎时间,整个弓月国全都笼罩在白蒙蒙的大雪之中。
兀曰城。
一座废弃的客栈内。
屋内都有衰朽的景象。
木材是虫蛀,而且旧到灰色的,许多屋顶好像一面筛。
有些是除了椽子之外,看不见屋盖,其间有几枝横档,仿佛骨架上的肋骨一样。
房间内。
竹溪指尖轻点,微微施展法术。
房间焕然一新,干净整洁,空气还有淡淡的熏香。
檀香木的架子床上挂着淡紫色的纱帐,整个房间显得朴素而又不失典雅。
钟离双眸紧闭安静躺在床上,俊美的脸渐渐有了血色。
——
竹溪运转法术输入钟离的体内。
看她脸色有所好转,收回法术。
给钟离盖好被子。
竹溪站起身走到窗户旁,看着外面的景色,思绪陷入回忆。
——
昨天一战,鬼魅妖丹被打碎。
鬼魅的元神灰飞烟灭。
竹溪接住钟离探了她的气息正常。
除了腰部地方受了创伤。
其他完好。
鬼魅在撒谎。
钟离没有被吸干精气。
竹溪把结界解开。
她抱住钟离用法术瞬移,跟着另一只鬼魅的气息来到兀曰城。
抵达之后,鬼魅的气息突然消散。
妖精的气息消散,元神俱灭。
竹溪心生疑问。
但钟离昏迷不醒,以保万无一失。
竹溪放弃追踪鬼魅消散的原因。
把钟离带到客栈,治理疗伤。
确定她只是暂时昏迷。
竹溪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
松树站在白皑皑的雪地里,随着凛冽的西北风,摇晃着身子。
发出尖厉刺耳的呼啸,像是有意在蔑视冬天。
大片大片的雪花,从昏暗的天空中纷纷扬地飘落下来。
竹溪淡淡的瞥了一眼大雪纷飞的天空。
她转身回到床边,坐在椅子上安静守着钟离。
嗯?
竹溪皱着眉。
双眸深邃,紧紧盯着钟离的心脏位置。
忽略了一个事情。
她刚才没感受到钟离心脏的跳动。
钟离一个凡人怎么没有心…
——
未时。
大雪纷飞的深山里。
苍翠的群山重重叠叠,宛如海上起伏的波涛,雄伟壮丽。
一改往日翠绿的装束,已换成洁白的银装素裹。
树枝上上积满了毛松松的雪球。
上面缀着白雪就像朵朵含苞待放的白梅花。
山巅耸立着一座古楼。
金碧辉煌的琉璃瓦,朱红色的墙,巍峨的门楼庄严肃穆。
门上“云山寺”三个赤金大字,赫然醒目。
寺庙内只见游人寥寥,一派幽静、肃穆气氛,古木参天。
禅房。
金色的团蒲上跪坐着一个紫色袈裟的男子。
他笔挺的修长身材。
小麦色的肤色,柳叶眉高挺的鼻梁,薄薄紧抿的唇,双眸紧闭。
身上给人一种隐于市的凉薄气息。
——
房间里寂静幽深。
窗外大雪纷飞。
半响。
躺在床上的陆则知手指动了动。
他眉头紧皱,慢慢睁开双眸。
陆则知瞳孔无神,呆呆的看着天花板。
眼角的余光看着地上打坐的男人。
他声音嘶哑低沉淡淡传来。
“伏清,谢谢你。”
——
冬天的寺庙格外寂静。
窗外雪花簌簌不断往下落,咯吱一声响,树木的枯枝被积雪压断。
伏清安静打坐,没有说话。
许久之后。
他从团蒲站起身,拿起桌上一支求签走到床边,声音低沉冷淡。
“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和合,缘起时起,缘尽还无。”
陆则知愣住,眼眶渐渐微红,嘴角露出一个苦笑。
缘起时起,缘尽还无。
注定的命运。
他虽懂占卜之术,却只能占卜他人。
自己的命运未来无从了之。
伏清求的竹签。
字字表明,他与情缘因果无缘。
——
伏清把手里的竹签轻轻放在床边。
他修长的身姿,紫色的袈裟在他身上显得禁欲冷淡。
一双漆黑温润的眼眸,泛起波澜。
“你继续错下去,末世的孩子就是教训。”
陆则知张了张嘴,双眸无神。
他眼眶通红,强忍泪水,声音颤抖。
“我的孩子在哪里。”
伏清静静地站在旁边,没有出声。
动作轻柔的把被子给他盖上,双眸波澜冷淡。
“小僧将其超度,安藏在祠堂。”
——
陆则知用发抖的双手捂住嘴呜咽。
宝宝,爹爹没用。
没留住你。
对不起。
他用手掩盖痛苦,不时的啜泣变成持续不断的低声哭泣。
陆则知眼睛紧闭着,苍白的脸毫无血色,薄薄的嘴唇裂开皮。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
陆则知衣袖里的占卜盘,正散发淡淡的黄色光芒……
古铜色的占卜盘慢慢变成了红色。
上面的纹路清晰,花纹复杂。
雪花漫天卷地落下来,犹如鹅毛一般,纷纷扬扬。
轻轻地轻轻地落在房顶上。
禅房寂静无声。
桌上若有若无的熏香驱赶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