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郎走后,瑶瑶不言苦楚地供养老小,除了承包家务活外,庄稼活也落压在了她肩上。丑时起,子时息,天未亮就已经做好饭,而后伺候岳母吃饭,喂小云云吃奶。岳母有腿疼病,每逢阴天下雨便发作起来。慌忙吃完饭后,瑶瑶便将小雷雷托付给岳母,准备带着七岁的小云云下地劳作去。
“外面怪乱的,云儿就留家里吧”
岳母将小雷雷放在床上,捏起针线坐起活来。
“婆母,破了的地方等回来我补吧,现在又不急,您歇着吧”
“怎么不急?没几个月就冷了!这是什么话!”
自五郎兄弟俩走了后,岳母性情发生了些微妙变化,但凡是瑶瑶说的每句话,她必定要挑出点东西来,或刁难一番,或羞辱一顿。
这或许是岳母没了依靠,心里有苦又不愿对其他人倾诉,久而久之,便积压成恶言恶语对着家里唯一能听懂的人发泄,婆媳俩相依为命只是个幻象罢了。可是,瑶瑶不知道的是,这才刚刚开始。
本是多个人的农活儿,只瑶瑶一人忙活,不出多少时日,瑶瑶便支撑不住了。恰巧到了一年一度的秋收时节,瑶瑶顾不及自己的身体,只想着赶紧收了高粱磨成面,捶好豆子换成钱,拉完柴火过三冬。一天的辛苦劳作,又没有充足的睡眠,铁一样的身体也跨了。
瑶瑶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做起活来愈发吃力。岳母只当瑶瑶懒散,又因身子骨不如年轻人硬朗,不曾搭把手,这庄稼活硬是拖到了霜降时节。眼瞅着这霜越来越厚,瑶瑶衣衫却越加单薄。瑶瑶只得卖了命地干!她想着上午把田地里余留的薪火捡拾完再回家,耽误不了几时。
“雷儿莫哭,我老婆子给你做饭去”
瑶瑶前脚刚踏进大门,后脚就听见了雷儿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她连忙卸下肩上的柴捆,跑到岳母的屋里安哄小雷雷,却被岳母呵斥住。
“你当你是享福的命啊,那点活儿你能从早做到现在!”
瑶瑶呆在原地,心里全然不知是什么滋味。岳母见瑶瑶脸色蜡黄,目光涣散,火气便又上涨了。岳母向来对戴罪家族不满,认为他们只是一群谄媚讨好、阿谀奉承的走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对付小人,绝不能心慈面善,否则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岳母把小雷雷搂在怀里,又将小云云唤到跟前,然后对瑶瑶呵斥道:“不指望你做饭了,去歇着吧”。
两个孩子明明就在自己眼前,却不能搂在怀里,那滋味比掏心更让人难受。她看着云儿那无助的眼神,只感到天旋地转,背过身子离开这间房。岳母是五郎的生母,自己只是儿媳,若不顺从,只得背上骂名,让泉下父母蒙羞。
“娘亲,奶奶要带我和弟弟去姑母家,你为何不去?”
瑶瑶盈着泪,缓缓从麻木中清醒过来。还要她说什么?反正她已经是个不孝顺的儿媳、不称职的母亲了,辩解只是徒费力气。
“等娘亲把地里的活儿干完,娘亲就去接你和弟弟”
小云云跑着扑进瑶瑶怀里,擦去瑶瑶脸上的泪花,紧紧搂着她的脖子,笑着说道
“娘亲好好照顾自己,我会乖乖等娘亲来接我们的”
“嗯,娘亲会带着桂花糕去接你们的”
小云云松开瑶瑶,摸了摸瑶瑶红熟的脸,听得岳母叫唤,便离开了。瑶瑶扶着墙回到自己的屋子,如同死尸一样躺在床上。不知时间过了多久,瑶瑶只感觉浑身酸痛、耳晕目眩、口干舌燥,意识逐渐从混沌中清醒过来。瑶瑶此时像是被困在黄沙中绝望的人一样极度渴望水。她挣扎着爬起来,准备盛碗水来。可浑身乏力的她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下床了,她只能翻滚下去。
滚下床的瑶瑶在床下躺了些许会儿才攒足力气匍匐到水缸旁,她伏在水缸旁用手掬起一捧水,咕嘟咕嘟地咽了下去。得到解救后的瑶瑶,此时已经遏制不住自己的苦痛,眼泪如泉水一样汩汩地涌出来。人活在这世上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吧。她活着,自己一个人痛苦;她要是死了,会给众多的亲人都带来痛苦,她的儿子,她的丈夫!
“云儿还等着我呢”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从木箱里捞出五郎的衣衫。肥大的衣裳,处处缝着补丁,若不是脸干净些,真倒像是个叫花子了。而后拢上房门,撑着木棍,颤颤巍巍地离开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