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梅河
下车后柳夏就在站边的廉价宾馆办理了入住。他坐在房间里的椅子上望着窗外那夜幕里林漪的故乡,百味杂陈。
她与他的距离只在几公里内。
也不知你现在在做着什么,会不会恰行走在那人头攒动的霓虹灯下,是否可能也恰想到我?
柳夏拨打了林漪的号码,却在讯号送出前慌忙挂掉。
自嘲一笑,来都来了。
第一声颤抖的嘟声颤抖的响起的那一刹那他的心也跟着微微颤了一下。然后是逐渐坚定的第二声,第三声……第二通,第三通。或许是因为在家没有把手机带在身边的缘故吧,林漪没有接电话。
他长长松一口气,仿佛暂时逃过一劫。
第二天柳夏起得很早很早,却怕吵醒她的好梦,一直坐在窗前望着不远处熙熙攘攘聚聚散散的人群。11点才打了过去却听到是关机,他让客房服务送了一包泡面,一包烟。
待吃完面已过中午,电话那头却依旧关机。柳夏翻江倒海的心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点了第一支烟。
一通电话一支烟。
三个小时,绝望得近乎病态的十九次循环只是一样的结果。林漪或许已经从雅茜那里听说了什么。烟灰缸里已装不下更多,却是一寸相思一寸灰。柳夏悲伤地凝视着小布马汪汪的眼,“你真的就这么不愿见我么。”
他不明白。他明明有一颗温柔的心,心中一片薰衣草田花开成海洋,那每一朵每一瓣都只为她绽放。他是那么真诚地爱她,超过爱阳光、青草、蓝天,超过了爱自己。
对他而言,她是所有欢喜的源泉,她就是宇宙。
柳夏对着空荡荡的天花板凄然一笑,翻开日记本的空白页,一笔一划拓入纸背。“好像自从遇见你以后就总是这样,好不容易下了无比的决心冲往决战场来求一个痛快,却发现老天只在这留了尊假面的稻草人嘲笑着热血凝作无奈。可笑当初还害怕去直面你,现在却连梦里都渴望着能够有一次直面相对。不求蒹葭苍苍,只要一个僻静的地方,就用火红的钢刀划开我胸膛。若你看过我全部样貌依旧不想爱我,那么败走也该是一场安然。”
柳夏合上笔记又下意识地摸了摸烟盒却已是个空壳,呆了半晌,长叹一身穿上了外套。
他已经二十多个小时没有出过门,沥血的残阳都晃得他许久睁不开眼。
只听得刺耳的唢呐,人声嘈杂。辨出是个迎亲的队伍,马上逃也似的躲开。他沿着覆雪的大道一路东行,掠过废弃的货仓,沉睡的死巷,寂静花廊,脑中挥不去是林漪走着这条路的背影。
夜幕渐临,千百扇窗泛起灯火。
柳夏绝望地在每一点光亮里寻找那美丽而无情的脸庞。有那么一瞬他似乎看见了林漪。他停在马路的中央,伫望着那扇窗。行人都减缓了脚步打量,目光里是冷冷的嘲笑。
柳夏只是那样失魂地望着。
直到那扇灯光熄灭很久,他才梦游似的继续前行。途经一座大桥,白雪之下淌着她的梅河,河岸有户人家,门前一簇花圈在道别一个没能见到下年春的亡人。复一程,他见到了林漪的母校。
昏暗的保安室里有个老汉在看电视,柳夏却没有斡旋的心情,绕道侧面半堵旧墙,跃将进去。
他独自游荡在空旷的校园,想象她成长路上的喜乐悲欢,一滴热泪流出了眼眶。寂静无人,柳夏终于哭出声响,所有的忧伤化作泪流,狂涌的泪水很快在他的颊边凝成一道冰棱。
直到眼泪都哭干,孤独无力的柳夏轰然躺倒在教学楼前的雪坡——
那一刻望向星空,我仿佛看见银河里你那双剔透的眸。
那一刻,我多想把我的心摔碎在梅河的夜空。你就能看见漫天闪烁的都是你的影子。
你就会知道我在这里。
你就会知道我在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