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问何人、会解连环
5月31日——曾经日历上那么遥远的一天。柳夏虽然因为最后一轮复习的严重阉割有些心孤意怯，却也只能破罐子破摔地做一套模拟题，准备提枪上阵了。
3天后的考试与一级时一样分为上下午两场，一共6小时的时间。老规矩，他今天也要依照正式考试的钟点计时模拟完全程。
不知是因为心事太多，还是节奏断了太久失了状态，做完上午的模拟题他都快被自己急哭了。倒计时结束时仍有三道大题一眼未看，至于做完的那七道，他根本没有勇气去对答案。
招呼了大聪一声：“吃饭。”柳夏低头摁着手机的电源键便向门外走去。朴大聪知道情况非常，看到柳夏哭丧的样子也不敢放屁，离了图书馆后也只是一路踢着雨花，小心翼翼地走在旁边。
手机启动后柳夏一连收到了四条短信。第一条来自法学院的某师妹，柳夏点开后回了一句“今晚想再多看看书，好意心领啦，谢谢哈！”第二条是包万戎的“亲，加油！”柳夏回复一个笑脸，然后在复杂的心情中点开了第三条：“手机关机，专心看书呢？刚才葛福柏给我回电话说于贯海已经诚恳认错了，他也好好批评了一顿回头再说处分，对方也同意了赔款道歉。等下我把他们电话都转给你，下午我飞北京，有啥情况短信我。赶紧解决完，安安心心去考试，加油！江孟”不出所料，第四条是葛福柏和于贯海的联络方式。
就……这样结束了？柳夏苦笑，几分释然，几分不甘。
就这样结束吧……他疲惫的心怀念从前那每日别无旁骛读着书的简简单单的幸福。要回了爸妈的钱，让恶徒有惩，自己能够以相对轻松一些的心情去面对两天后的考试。挨几拳又怎样了呢？
柳夏努力遏止着自己那感觉要随时复燃的怒火，他把大聪支进食堂点菜，自己留在门口的雨檐下，深吸一口气，拨通了葛福柏的电话。
“喂！葛老师您好，我是江孟教授的学生，我叫柳夏。”
出乎意料，葛福柏的语气并不十分和善。“哦你啊，我马上开会，什么事吗？”
“哦不好意思，江老师跟我说您已经……”
葛不耐烦地打断了柳夏。“哦，我交代过过赔钱的事了，你直接和于贯海联系吧……你也真是，这种小事也把老师搬出来。”
“呃，谢谢老师，但……”
“嘟，嘟，嘟……”听着电话那头匆忙挂掉的忙音，柳夏一头雾水。因为他对于葛福柏的全部印象都来自昨天江孟和他打的那通亲切有加的电话，他一直以为，葛福柏作为江孟教授的老朋友，也该是个和善温蔼的谦谦君子……或许是因为他今天真的太忙了吧，柳夏叹了一口气，望着屏幕上于贯海的名字，心湖沸起。
就这样吧，让这操蛋的一切画上句号吧。
“喂，是于贯海么？葛老师让我直接给你打电话，我是柳夏。”
“哦，您好您好！那天对不住，我嘛，生来脾气暴。伤治好了吗？”
“还好……葛老师跟你说过了吧？”
“啊，对，赔偿赔偿！开个价吧！”
“什么价？不是说好了吗？照医院清单3691，其它就算了。”
“嘿，您这要得有点多啊！再商量商量？”
“你就造成这么多直接损失，我只是为了赶紧把这事过去才这样，还有什么好商量的？”
“别激动嘛！我觉得这样吧，表达下诚意赔给你200，这篇儿就揭过去了。”
“于贯海，你糊弄谁呢？”
“哈，你不乐意？”
“不可能！”
“……滚你妈，给脸不要脸，那一分钱也想别要了！”
柳夏闭目，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于贯海，我劝你理性点。老子手头有误不得的事才必须逼自己这样安静地跟你说话，真把我逼疯了，结果我承担不起，你更承担不起。”
“肏你妈！爹肯给你200都是卖葛哥面子，你他妈这逼样能干哈？以为去给爹弄个处分了不起？告诉你个傻逼，老子他妈处分多了去了，找老葛一万块消一个，留档？留你个屌，你他妈有种接着告去啊！老子不差钱，妈的，喂狗也不给你，傻逼！”电话那头只剩挂断的寂静，柳夏用残存的一点理性告诫自己冷静。
渐渐，雨越下越大。朴大聪的声音出现在身后，“大哥，尺饭吧，菜都两了呢！”
举著无言。味同爵蜡。他欲生啖那人心头肉。
朴大聪戳柳夏的腰，一如既往，一脸傻笑地念叨着：“漪漪姐姐，漪漪姐姐，漪漪姐姐……”
可惜百试不爽的一招这次却没能挽回柳夏的心情。
柳夏闭上眼，不自觉地回想起大聪生日那天林漪对他微笑的画面……也许此刻世上只剩下那个人能赐他宁静。
那个人……
一念至此，柳夏像是突然感受到生的希望，他甚至不自觉地微微笑了一下。他想求她一句：“算了罢。夏，就算为了我，让这一切都过去吧。”
只要这一句就足够。他知道他什么都可以放下。
吃过午饭回到图书馆的座位上，柳夏拽着手机，手心里全是汗。他给林漪发了一条短信：“漪姐，今晚有空么？我明天就去北京考试了，为我壮壮行吧。”然后陷入忐忑的等待……
仿佛石沉大海，柳夏心急如焚地又将短信重新发了一遍。
终于，在半小时后他盼来了林漪的回讯。
“又这么不巧呀，大学室友来喜都了，我今天得陪她。对不起噢！你加油，一切都会顺利的！”
柳夏读着短信焦急得都要哭了，指动如飞。
“对不起，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想难为你。只是这两天突然遇到一些无法解决的事，心里很乱。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好怕之前那么多的努力功亏一篑……求你帮我一次好不好。”
他紧紧地闭上眼，双手合十将手机夹在掌间，仿佛在祈祷。好像过了一万年。感觉到指尖传来的震动，颤得心抖，他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她的回讯。
“对不起，这次是真的来了朋友。听听音乐吧，睡一觉就好啦！”
柳夏想都没想就拨出了林漪的号码，却在一声漫长的响铃后惶然挂掉。他用尽全身力气把手机扔向远处，把桌上的书本轰隆一声推到地上。
在朴大聪和四周同学诧异的目光里，柳夏伏在了空荡荡的木桌上。他无声惨笑，泪已决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