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日光沐浴在一个偏远村落的庄稼地,为处在拔节期疯长的麦芽供给着养分。
远处的森林映出这个乡村,鳞次栉比的小木屋在平原上拔起,凝聚出了这座不大的村落,一道清澈的碧水流淌过边缘,红鲤鱼穿梭在清澈的河水,划着水花使河底的砂石微微颤动,蜿蜒的石子路铺在只只木屋间,炒勺的乒乓声和着升起的袅袅炊烟,伴着微风拂起晾在屋前的旧装,一层山水一层人。
满带胡须的哈姆大爷推门走出来,暖风拂在他焦黄消瘦的身影,深吸了口带着草香的空气,苍老的眼神中带着期望,静静看着远处的田地。
“早,哈姆大叔。”
那个踩着草鞋的孩子冲大爷打了个招呼,才使他回过神来。男孩在村落中兜着圈子,双手插着裤兜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微风带起的细沙飘在他淳朴稚嫩的脸上,不忘撩起几缕垂在额前的黑发,心里估摸今天和伙伴玩什么游戏好。
“大爷!你又忘拿锄头了!”男孩无奈耸耸肩,冲双肩空荡荡的哈姆喊着,果然,人一老就容易忘事。
“啊~早安,小弗里,锄头?我可没忘,不就在..在..”大爷爽朗冲这个叫弗里的孩子一笑,伴着骄傲地语气朝自己的肩头抓去,呃..想当然摸了个空。
“大爷您还是回去拿吧,看你糊涂的。”男孩捂着嘴悄悄嗤笑。
“我年轻的很!”哈姆大爷说着挺直了腰板,真怕他因此闪到腰,“这个月我才只有三次忘带锄头而已。”
“切,你这老头,今天才四号诶。”弗里把双手拢到嘴边当一只喇叭,双眸弯弯地笑着“而且..剩下的那一天,我猜你是把锄头直接忘田里了吧。”
“你这小鬼..”哈姆大爷伸出黝黑的手指,抵在嘴前夸张做着禁声的手势。
男孩一摆手,房门应着慢慢敞开,一杆带着裂纹的木柄锄头缓缓飘出,听话地落到哈姆大爷的肩头,“下次可再忘咯。”
“你不会有机会再嘲笑我了,小孩。”哈姆拄着锄头迈下台阶,颤颤往田地走去。
“你昨天不也是这么说的。”弗里把手重新抄回裤兜,顺着土路准备开始下一圈的征程,刚走两步回头冲哈姆喊。
“大叔,你直接把锄头放田里不就好了..”
“这个..”哈姆大爷站住脚,仿佛突然领悟了什么,看了眼庄稼地,又看看肩上的锄头,“既然你都提议了..那就姑且考虑考虑。”
“我就随口一说,别当真,到时候我也会考虑偷走你的宝贝锄头的咯。”弗里笑着丢下一句,一溜烟的窜了。
哈姆大爷看着男孩渐渐跑走的身影,嘴角上钩着带起几道皱纹,“这孩子..还真招人喜。”
弗里从小在这个村子长大,乡村的娴静氛围使他成为了一个淳朴的男孩,这些村民对于他来说也自然像亲人一般,虽然这村落的任何一个人,都同他没有一丝血缘关系。
“早啊!罗西姐,你给的橙子还是很甜的。”
“早早早戴尔叔。”
这个透着孩童般欢喜的男孩,同克岚汀一样,是被捡到的孩子,一对好心的夫妇收养了他,在一个略显燥热的夜晚,相必他对自己被收养的身份也心知肚明,普通的农民夫妇怎会生出法师呢。
“喂!弗里!”一队同他一般大的孩子急促地跑过来,叽叽喳喳地冲他喊着,“走吧走吧,要在中午前爬上那座小山!”
......
他也记不清自己什么时候发现,拥有这般超常的法力,但这也不是什么坏处,当时兴奋填满了他稚嫩的心灵,第一件事就是兴奋地向父母炫耀,说以后要做一个除恶扬善的英雄。
“呼..”一队孩子喘着粗气,蹬蹬往上山爬着。
“去山上干什么啊,又没啥好玩的。”其中一个孩子抹了把汗,仰着头向在前面领头的男孩说。
“等爬上去就知道啦,山顶很漂亮的。”带头的男孩转头喊着,不时催促他们几句。
这帮同太阳赛跑的孩子吭哧吭哧的行进着,他们总是闲不住,昨天去摘摘花,今天爬爬山,谁知道明天又会整出啥幺蛾子。
弗里紧跟在孩子中间,抬头看着原本遥不可及的山顶,一点点在向自己逼近,心里充满对山上未知的好奇,抹了把脖子上的汗珠,生怕掉队。
太阳终于慢悠悠地飘到山顶,随之也迎来了那帮孩子。
遍野的鲜花开满了山头,几只蝴蝶盘旋在花间,花瓣晶莹地反射着日光,给人一种仿佛置身仙境的错觉。
孩子蜂拥着冲进花间,在其中挑挑拣拣摘下些许,凝神地编成花环戴在头上。
弗里起身摆弄着头上鲜艳的花环,好一会才满意的笑着,挺起腰板朝山下望去,熟悉的村庄一览无余地呈现在自己眼前。
啊~哈姆大爷又在偷懒,真是老年人作风,罗西姐今天..提的是什么好东西啊,嘿嘿等会装个可爱找她要上两个。弗里尽可能的把脖子向前探去,嘴里不时含糊崩出几句自言自语,看着从烟囱缓缓升起的炊烟,抱怨着又要回去吃饭,无论帮孩子玩的多开心,也奈何不住一句回家吃饭带来的失落。
他的嫌弃地挪开目光,借此就想逃避掉这件事,随后直勾勾盯住村落边的片森林,这个村子早就被这帮小孩扫荡个遍,只剩下这片葱茏的森林得以幸免。
按理说没有孩子可以抵挡住丛林冒险的诱惑,但..
“我爹说我敢去就把我腿打断...”
“那片森林听说住着野兽的,奶奶说跑过去玩的小孩都被吃掉了。”
“黑森林有好多传闻呢..反正我肯定不敢去的。”
他们像连珠炮似的说着,都不怎么敢采纳弗里的想法,有父母和恐惧这两块巨石横在面前,看来叫他们一块去是没啥可能了。
“怕什么,胆小鬼们。哼哼,今天晚上我就去看看里面到底什么名堂。”弗里高举着拳头冲他们喊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中二。
“啊哈?去哪啊?”
弗里正沉浸在刺激的幻想之中时,霎时感觉耳朵被不合时宜的拧住,一个中年妇女站在他的身后,微胖的身躯挡住一片阳光,双手气冲冲揪住他两只耳朵。
“吃饭了还不回去?看我回去怎么罚你!”女人依旧揪着他的耳朵,迈着气愤的步子把他撤回家。“午饭不吃干净你就别想出来玩了。”
“我不...”
......
绕进村落,饭香从每户人家的窗缝挤出,一向倔气的弗里不争气地咽了下口水,刚刚还口口声声不吃饭的他正靠在饭桌上摆弄着碗刀叉。
“妈..还没做好嘛?我快饿死了。”
“给你这小鬼长长记性,玩野了知道饭香了?”
“我错了妈,我要饿死了,饿死了,救救孩子吧。”
“催催催,你还会干点别的么?”女人熟练地将盘子端上饭桌,一条鲤鱼静静地躺在里面,看得出走的很安详。
弗里瞬的抄起叉子,双眼放光地叉走一块鱼肉,白嫩鱼肉在日光下闪着光泽,沾上微咸口的浓稠汤汁,没等放进嘴中不争气的口水就快流满一桌,香...
“诶你少吃点你。”女人挤进对面的椅子,顺手抄起刀叉冲弗里唠叨,“看你胖的!”
“我不..”
身后的苍老的木门吱呀一下被推开,被晒得黝黑的老农把沾满汗水的上衣利落脱下,一挥手丢到床上,迫不及待地凑到饭桌前,抄起刀叉划了一大块细腻的鱼肉。
“这鱼好吃啊。”男人把肉送进嘴中,一边嚼着边含糊说着。
“儿你多吃点啊,看你瘦的。”他说着又往盘子中划走了好些鱼肉,这充满关心的言语和这么真实的行动,震撼着弗里幼小的心灵。
你这是摆谱让你儿多吃的意思么...
“跟你说多少遍了,别把湿衣服丢床上,再乱丢以后就别穿衣服出门了。”女人不耐烦的把刀叉往桌上一丢,走到床边把男人的上衣挂在衣架。
“妈你上次也这么说的。”弗里扭头朝女人说着,也不敢松懈和男人抢饭的动作,即刻又投入到战场中。
“那这次连裤子也不给他留。”女人冷笑一声,轻快的扭着身子坐回桌上。
“会吓到小孩儿的...”男人这才稍稍停下动作,呆笑看着她,一句废话也不敢多崩。
“可算了吧,就你那...啧啧....”
“我.....”
幼小的弗里怎么会知道,火车都压到他脸上来了,心里只有抢饭吃。
“喂爸,你去过那片黑森林么。”弗里看到盘中被剔得精光的鱼骨架,朝那片不远的森林望着。
“去哪干啥玩意。”男人打了个饭后嗝,“里面有很多猛兽的,又没什么财宝什么的,谁会光顾那里。”
“野兽什么的都是骗小孩的吧。”弗里冲他做了个鬼脸,“要说真有野兽,离这里这么近早就有人见过了。”
“不只是野兽吧,传言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那些游手好闲的人总爱搞出点新闻。”
男人揉着僵硬的肩膀,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先前还传有什么会魔法的性感姑娘,可惜已经辟谣了,要不我还真有想去看看。”
魔法么..男孩心中犯着嘀咕。
“哦~什么话题啊,这么有意思,加我一个呗?”在水池刷碗的女人举着炒勺凑过来,一滴滴水珠顺着炒勺滴落在地板上,嘀嗒嘀嗒地响着。
完活..刚刚怕是说嗨了。
“没..没有啥,就是..就是..”男人支支吾吾地接道。
“呵呵...”
......
入夜..吱呀吱呀的蝉不知困倦地叫着,弗里悄悄将耳朵附在父母的房门,一只手提着草鞋,尽力控制赤裸的脚丫,试探着不使老旧的地板发出什么动静。
确定没什么声音,也才小心的从窗户翻出去。
这片森林..说不定会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吧。
卧室中,男人平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床头摇曳的烛火。
“孩他爸,弗里应该去了吧..”
男人点点头,什么也没多说。
“都是你啊,非和他说什么魔法。”
“就算我不说,依这小子的脾气,他也会去的,这是命中注定,就像当初我在森林中捡到他那样,哈..他那时候才那么一小点。”
“我看是推卸责任。”女人侧过身子,扶着额头揉了揉太阳穴,“你不跟着去么,他毕竟还是个孩子。”
男人苦笑一声,“我去了只能当累赘吧。”
“就应该听我的,把他留下不好么..”
...
“这种生来就带着金鳞的鱼儿,关在这个小池塘,是对他的亵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