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教会的幽暗地下,一个冰冷潮湿的牢房中,克岚汀将身子背过众教徒,神情略带恍惚地看着那十字架上的魔女,用指尖轻轻地勾住她沾染灰尘的手,但愿这招行的通。
他费力地回想莉莉安曾给别洛夫治疗的场景,经法气传送到对方的体内,应该错不了。
克岚汀集中意念,控制着那股浑厚的法气,像股清流般,顺着他的指尖缓缓流进魔女的掌心,随之她的脸颊便恢复了几丝血色。
克岚汀心头一喜,微微转头瞟了眼身后的众教徒,他们的目光无一不响自己靠拢,既然说着要施法,至少也得装出点念咒的样子,他伸手拽过班,为他挡了挡视线,嘴里振振有词地瞎念一通。
可能离得稍远的教徒听不到他在道道些什么,仅有半步之隔得班可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
及其微小的声线从他嘴中挤出,班德鲁只感觉整个人生都变得灰暗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怆然地仰望天花板,叫你念咒语你念的这是个啥?幸亏那些教徒听不清,不然自己不知道要死多少遍了。
随着法气源源流入魔女掌心,虽说是恢复了些许血色,但却没有什么苏醒过来的迹象,克岚汀皱了皱眉,上下打量这克莱儿,灰暗中她脖子上那条厚重的铁链愈发变亮。
“呵~这是这玩意捣的鬼。”说罢,克岚汀就准备伸手取下,身后的教徒见状脸色刷地一变。
“这位小兄弟,不可。”尖锐急迫的声音从身后的教徒口中传出。
“为什么?总得有个理由吧?”克岚汀根本没有理会,抬手小心地将铁链从魔女脖颈上取下,当啷往地上一丢。
众教徒霎地白了脸,“这条锁链是来封印魔女法力的..如果摘下怕是...”
“有什么好怕的?好大个教会,居然怕一个柔弱的女人?”克岚汀头都没回,直接打断他,专心地做着手头的事。
教徒见状,看他这么有自信,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自己和对方固然不是一个档次的,教会可能会害怕魔女,他..还真不一定。
湛蓝的法气源源向外流着,这样太慢了,克岚汀索性扣住魔女的五指,法气同向外喷涌的泉水,形成一道蓝色的光芒,不断朝她涌着。
“教主..他好像在给魔女..传送法气,真的没问题么?”
“大人,这样下去..怕会有点危险,还是该趁现在把他了解了。”
教徒在阿什布耳边附着低语道,额头上凝结的汗珠划过颤抖的眉毛,一路滑进教袍,带起些许氤氲。
“再看看,救济魔女,对他能有什么好处?”阿什布悄声道,目光紧盯着牢笼中的魔女。
克岚汀强装出无所谓的样子,淡淡地盯着魔女的脸颊,原本玲珑细嫩的脸上沾染着些许灰蒙蒙的尘土,还有几道早不知凝结多久的褐色血痕,他强压住不把这帮教徒打死的愤恨,红着眼眶盯着她的眸子,生怕就这么在自己的眼前消失。
一片寂然中,克莱儿的眉梢轻轻颤动一次,有气无力地长舒一口气,克岚汀猛地回头看了眼身后教徒的站位,瞬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角度,朝前挪去一小步贴近魔女,一只手利落地拽起袍子后的兜帽罩在头上,撤去原本凝结在脸上的气力,恢复了最开始的那个克岚汀。
克莱儿吃力地撑了撑眼皮,恍惚之中睁开了双眼,眼前模糊的画面终渐渐清晰开来,看到自己面前这个臭小鬼,一道热流从眼角划过,又瞬地被克岚汀轻轻擦掉。
“嘘~”克岚汀在她嘴前竖起一根手指,宠溺地勾了勾嘴角,“没事了,我在这呢。”
......
“你的名字?”
站在栏杆外的阿什布教主,身体微微前倾伸手把住栏杆,诧异地盯着面前这个形同傀儡般的魔女,分明几个小时前还是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现在简直就似被抽走了信念灵魂,同一具躯壳般。
“克莱儿..”
“你们是靠什么获得法气的?”
“黑森林中的巨树,它为世界提供着源源的法气..”
“怎么摧毁它?”
“基本不可能..没有法气的生物无法靠近它,具备法气的生灵根本不足与之抗衡。”僵硬无力的声音从克莱儿口中逐字挤出,机械般回答着阿什布几个带有试探性的问题,这固然让一边颤颤巍巍的阿什布惊得一个踉跄。
这..他的眼神落到坐在牢笼一角的克岚汀身上,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物,仅一个读心咒就能操控这不知有多少修为的魔女,要是和他结下梁子...
“你们的聚集地在哪?”阿什布惶惶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也是自己最迫切的,他的双眼充满了希望,死盯着几步远的魔女。
“....”克莱儿怔了一下,缓缓耷拉下脑袋。
“你们的聚集地在哪?”阿什布红着眼,接着重复了一遍,与其说是说出来,到更不如像是吼出来样。
“黑森林的正西边,距边缘五十里处,有一座山崖...”克莱儿低着头嘀咕出一句,眼眶红红的,悄悄瞥了眼在一边的克岚汀。
“快去!派人去核实,这可是莫大的发现!”阿什布整个人像癫狂般,在栅栏外高高挥舞着双手,冲众教徒大喝着,丝毫不去顾及什么教主形象。
“阿什布教主。”阿什布感觉自己的肩上忽的搭上一只冰凉的手,克岚汀略带沙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这才使他稍稍镇定下来。
“咳咳..”阿什布转过身轻咳两声,强装出镇定,“等核实后,这位小兄弟就是教会的功臣,我们定将以厚礼相待。”
“谢过教主好意,我还是那句话,我只是个小侍从尔尔,您只需要记好我家主子就好。”
克岚汀紧盯着教主的眼睛,一股莫名地压迫感直直像对方逼近,“还有..我家主子有个小小的请求。”
阿什布明显被震慑到了,毕竟对方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视,只得摆出一副恭恭敬敬的嘴脸,“小兄弟尽管说就好。”
“既然这个魔女对贵教会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恳请让我们带回青武王城。”
克岚汀一字一顿地说道,眸子像一抔寂静的死水,牢牢地将阿什布沉溺在其中,这种压倒般的气势下,已经不能算是请求了,分明就是给对方下了一个通知,自己要带走她。
“呃..如果是这样,那代价可着实不小哦。”
阿什布嘟囔着,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满带着让人恶心的谦卑,“毕竟教会已经下达了斩杀魔女示众的通告...要是想收回来....”
“都是明白人,说吧,什么条件?”克岚汀生厌的看着他,什么狗屁通告,自己就住在汉白城,连个毛都没见着,这油腻的老男人摆明是想捞点油水。
“小兄弟不愧是高人,既然都心知肚明,那我也不绕弯路了。”阿什布奸诈地一笑,嘴角都快咧到耳根,“讨伐汉白城后,鄙人要其五成骑士的支配权。”
班险些一个踉跄,后背倚在冰冷的石板上,这老东西,这是等价交换?拿一个国家五成的兵力去换一个魔女?这是...压根就没想要达成这个交易?
就在阿什布一脸猥琐的笑着,一个沙哑的声音挤进他的耳朵。
“好,成交!”
不单是班,连阿什布表情都一阵抽搐,没搞错吧?拿重兵换一个魔女,而且对方还这么爽快的答应了?这个魔女这么重要?自己是不是亏了?
“谢过教主大人,在下告辞。”说罢,克岚汀便重新踱进牢笼,小心地解开死咬在克莱儿手腕上的麻绳,轻巧地把她揽在怀里,顺带瞟了一眼班,示意他告辞。
“阿什布阁下,青武城特使告辞,但愿您也不要忘了日后携手讨伐汉白城的大业。”班走在前面,头也没转一下果断的朝走廊深处迈去,冷冷地丢下一句,引领着身后的克岚汀离开。
“教主..这两个青武城的人..”教徒凑到阿什布身边,战战兢兢地道。
阿什布眼神愣愣地盯着面前那幽深的走廊,背后早被冷汗打湿掉,才缓缓挤出一句,“青武城..怕不见得向传闻那样。”
......
教堂之外,当空的太阳也已逐渐西斜,一只马车在鳞次栉比的建筑中穿梭,不时轻微的颠簸两下。
克岚汀看了一眼怀里睡熟的魔女,要是今天自己没来教会,可能就再也见不到这个笨蛋魔女了,真也许是一辈子自己一辈子做的最幸运的决定吧。
“克岚汀兄,你也真是乱来。”班悄声说着,生怕吵醒克莱儿。
“我觉得还好吧。”克岚汀看着班,露出了一个歉意的微笑,毕竟这次也是多亏了他。
“你拿五成兵力去换克莱儿我真是一点意见没有,就是...你光会个蒸熊掌蒸鹿尾儿啥的也真敢说你会念咒,当时差点没把我吓死。”班握起拳头锤了一下他,随之嗤笑着。
“这不是时间紧迫么。”克岚汀掀起罩在车窗上的幕布,随意地瞄几眼被夕阳照耀的汉白城。其实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心里也发慌的很,当时怎么会有那种勇气。
“诶,话说...”班将头靠在颠簸的木墙,打着哈欠,“我还第一次知道你会法术。”
克岚汀干笑一声,打量着紧系在手腕上的淡紫色头巾,“我也是刚知道不久,毕竟..这法力并不属于我,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消失。”
他仔细端详着这头巾,话说,好像从刚刚克莱儿醒过来,它的光芒也就渐渐暗淡下去了,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哦嗬,那真不是一般的幸运,多少人想得到这种法气都没有机会。”
班眯着眼睛养神,马车的颠簸使他昏昏欲睡,在半睡半醒之际还不忘含糊调侃一句,“你说,会不会是因为你找了个魔女当女朋友的缘故。”
“切~”克岚汀听了嫌弃的一哼,嘴上却露出了十分诚实的微笑,随即腾出一只手开始猛捶班,啊..真是感人的兄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