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余耀武转移话题:“老大,别孩子气,回去睡一觉,好好想想自己吧。”又转头对二姨太、三姨太说,“你们一样。”
大姨太学余耀武的腔调:“好好想想自己吧。”她想,我能想什么呢?啊,啊,我想,我没给你生儿子吧?你有不有这个……不注意将最后一句想法脱口说出。
三姨太、王老五一听脸色突变,余耀武也满脸不自在。
三姨太刚才盛气凌人的夫人架势一扫而光,赶忙抢过大姨太的话茬,说:“什么有不有呀,大姐呀!我们关起门来是一家,姐妹三人共一榻。我的儿就是你的儿。刚才对大姐多得罪,莫怪、莫怪……真莫怪!小三永远是小三,大姐永远是大姐大!”
王老五心想,三姨太真是急中生智,能屈能伸。倘若大姨太执迷不悟,他们几个都马上完蛋。他在心里急切地祈祷上苍的保佑,又希望大姨太赶紧转弯,不要让余耀武看出破绽。
大姨太话一出口,自知马上会惹火烧身,也吓出一身冷汗。多亏三姨太、王老五见风转舵快,才化险为夷。心中紧悬的巨石落地,但醋意、怨恨一时难消,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她无可奈何,强装笑意,对大家说:“三妹果真是个聪明豁达人,只要官人心摆正,我们还是过去一样相安和好。家和万事兴嘛!是不是,三妹?”
三姨太连忙点头。
二姨太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们说话刚才如针尖对麦芒,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就……?余耀武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只要她们几个息事宁人就好,看到老大、老三和好如初,就哈哈大笑,说:“有道是白鸽成双恩爱多,谁见称杆能离砣?哈哈哈,只要你们能和好就好,就好!我愿一夜一挪窝,给我生下儿子几十个。哈哈哈……”
二姨太见大家都高兴了,便喊:“大姐,你也一同来玩牌。”并用眼示意王老五离开牌桌,让大姨太上。
余耀武陪三个老婆继续打麻将。王老五在一旁守候,但人在大厅,心不在这里。他的右眼不停地跳着。难道……
王老五总担心与大姨太、三姨太私通的事暴露,右眼跳个不停。麻将散场后,余耀武对王老五说:“你去代我巡视下军营,没事就去休息。”说完,邀三姨太回房就寝。大姨太、二姨太也知趣却无奈地回房去了。
王老五到各营部转了一圈。各营还算相安无事,便准备回房睡觉。今天确实太累了。走到大厅前面,大姨太突然从身后抱住他:“王老五,快随我来。”
“嘘——”王老五叫她轻声点,说,“晚宴的事你就忘了?还是早点回房休息吧。”
“不嘛,我想你。”大姨太卖弄起风骚来,将胸部贴紧王老五说。
王老五的身子让她揉得酥软、酥软的,又忍不住不想碰大姨太,再说自己正要找大姨太商量脱身之计呢,便四周看了看,见到处死寂,就随大姨太进房。
大姨太迫不及待与王老五云雨起来。之后,双方穿好衣服。大姨太边整理揉乱的头发,边看着王老五说:“老五,俗话说,纸是包不住火的。我仔细想过,三姨太当上了夫人,在她脚下没有我过的日子。从前耀武是让我掌管家财,现在,说不定哪天就会让我把钥匙交给小三。那时我两手捏肉,生不如死。你说把事揭穿吧,可以整垮她,但我们俩也活不成。晚上,见你们俩极力阻止我,我才能忍下这口气,话到嘴边留下了后半句。”
“是呀,晚上真是好险!我吓出了一身冷汗。”
“一次能忍,两次能忍,长此下去我可受不了!”大姨太气吁吁地说,又用手摸了摸他,“再说你,那天耀武回营召见你的一席话,不知你听明白没有?”
“我明白。我家人的事伤了三奶奶,害死了老太太。不管事实怎样,反正团长是恨死了我,枪口对准了我的额头,只是没扣动扳机罢了。”王老五十分忧虑,又不知如何是好,望着含情脉脉的大姨太,许久才说,“再说,我和你和三姨太的事,一旦暴露,也是一个死字,两死加在一起,那就是死上加死,我已死了一半儿了。”他无限恐慌,又无比伤感起来,“看来这儿不是长久之计,我们只有一条路……”他怕大姨太受不了,不敢说完。
“一个死。”大姨太接起下句。
“对!你说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大姨太也这样问王老五。
“怎么办?古人云:三十六计,走为上。”王老五坚定地说。
大姨太喜形于色,忙伸手掩住他的嘴:“你说到我的心坎上了。网里的鱼只有冲出网才有生路。正好,我还攒下一匣黄金,够我俩后半辈子花的。我们到一个远在天边的陌生地方住下来,再生儿育女,过个平安的农家日子,那才叫享福咧。”
王老五心想,有了这多钱,我找到戴芝和孩子们后,买田种地,也可当回财主老爷了。但没吭声。
大姨太急问:“行不行?你说呀。”
“我们走了,你女儿留馨怎么办?”
“她不是有她老子照顾吗?再说二姨太也爱她,让她给二姨太做女儿吧。”
“只要你舍得就好。”
“有你,我有什么舍不得的呢?”
王老五连忙抱住她,也油嘴滑舌起来:“我的心肝,你想的真好。我听你的,我们成了出笼鸟,加上又有钱,后半辈子好好享受一番了。”
大姨太的嘴贴住他的耳朵:“这事你可千万不能露风,就是对那个小妖精也不能吐半个字。”
王老五点了点头:“你放心,什么时间?”
“过几天耀武要到上峰那儿开会,再找机会吧。这几天你少来我这儿,你若见我窗台上放了一盆花就说明时机到了,你到窗前花盆底下取出字条,那里有出逃时间,你要作好一切准备,先到哨岗外的那棵大松树下等我。过了中午1点半,我若未到就撤岗。”说完,倒在王老五的怀里轻声抽泣起来。
王老五抚弄着她的头发,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肩膀:“我的心肝,别这样。未来的日子会好起来。”
大姨太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啜泣起来,是激动还是内疚,是幸福还是悲伤,她真的不知道。她紧紧地搂着身前这个能够给她幸福和依靠的男人,于是停止哭泣,抬头望着他说:“把刚才的话再复述一遍。”
王老五一字不露地重复道:“你若见我窗台上放了一盆花……”
正在这时,窗外好像有什么声响,他们警觉地松开搂着的双手。王老五趁黑,摸出大姨太房间,回到自己宿舍。但他俩一夜翻来覆去,说不出的恐惧与担忧,憧憬与希望。
****某司令部的一个大会议室内,在长方桌两边坐满军官,余耀武坐在左边下方。司令官是个大个子蓄着八字须的中年人,坐在正上方。他手拿教鞭,走到身后墙上挂的军用地图旁,扫视了众官一眼,清清嗓子,用一口东北话,讲:“这支逆长江而上的日军,早过了安徽,已进入湖北地界。据快报消息,他们已在大别山东南一带如英山、罗田、霍山、岳西、黄梅等地进行侵挠和掠夺,势头直逼黄冈,形势十分紧迫,我们一定要时时刻刻作好战斗准备。对于小股敌人,我们各部要奋起歼灭。对于大股日军,我们将在贾庙牛车河设伏引日寇入围全力歼灭之。现在我命令……”
围坐两旁的众官“唰”地起立,听司令官下达作战命令。余耀武的任务是阻止日军进入黄冈地带。他领命,即刻在两个警卫的护卫下快马加鞭朝团部赶去。铁蹄在蜿蜒的乡村小路上扬起一阵阵灰尘。
与此同时,王老五正全副武装,站在军营外的一个小山头上的一棵大松树下,在小心翼翼地东张西望。直到大姨太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他才稍微定神,准备下步计划。大姨太也看见了他,向他一招手,快步走过来。她的贴身勤务兵紧跟其后,提着一口大皮箱,额头上渗着汗珠。
他们从两个不同的方向跑到一起,脸上绽开了笑容,彼此没有开口说话,一同向山下走去。
二营长带几个兵巡查归来,与大姨太等邂逅。二营长一见是大姨太,就问:“啊,是大姨太呀。你们去哪里?”
王老五赶紧说:“团座吩咐我,送大姨太去黄州看病。”
“哦,哦,大姨太,小鬼子过来了,山下不太平啦。你们是不是……”
大姨太先是一惊,听王老五这么一说,放下心来,对二营长说:“谢谢你的关心,有王警卫跟着,我不怕,我们快去快回。”
二营长献媚道:“那好,夫人,你们可千万要小心啊。”又对王老五说,“王警卫,务必全力保护夫人安全!”
王老五道:“是!”说着,双方背道而驰。
就在王老五一行三人在山道上疾走时,一队乱窜的小鬼子在离他们不远的山道上松松垮垮而来。与鬼子相向而行的戴芝穿着破棉袄破棉裤,像个乞丐也在乡间小道上缓缓前行。
了了和尚那天未等戴芝醒过来,就离开小破庙继续云游。经过几座名寺后,又回到龙王庙。在龙王庙里暂且安身的二虎寻父心切,祈求了了和尚带他一道出外化缘。这天,他们正向安国寺方向游去,走到这几拔人所在方位时,发现了前面远处那一队小鬼子,忙改道疾行。不一会儿,王老五三人与小鬼子队伍狭路相逢。大姨太惊叫道:“不好,遇敌了!”
日本鬼子也发现了他们,其中一个拿起望远镜朝他们这边看过来。其中一个鬼子嚷道:“花姑娘的有。”另一个叽里呱啦:“是军人,小心。”那个拿望远镜的鬼子头头命令道:“冲上去,消灭他们!”
王老五立即把大姨太往左边一推,叫勤务兵把箱子丢给她:“老大,你拿了箱子往后山下快跑。我和勤务兵掩护你!”话没说完,鬼子一梭子弹射来,若不是大姨太被推向一边,早被射成个蜂窝了。大姨太惊叫:“好险!”连忙拼命提着箱子往后山下跑。
王老五喊勤务兵:“快,我们快到那个大石头后面去,我们相互掩护。****的小鬼子,老子今天喂你花生米。来吧!来吧!”他一枪一个加上勤务兵打的,一下打死了九个鬼子,剩下的几个鬼子不敢强攻,匍匐着,慢慢逼近过来。
敌人的进攻松了,王老五站起身,想看看大姨太脱险没有,被鬼子一枪击中。勤务兵也挂了彩,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见无人抵抗,剩下的鬼子攻上了山。他们想看看王老五这个神枪手是个什么样子。鬼子用脚踢着王老五,然后又向王老五的尸体连补数枪,叽里呱啦地继续前行。
听到枪声,了了和尚和二虎又折回来,恰好与二营长那班人马相遇。了了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各位长官,前方定是日寇蹂躏我们同胞,我们得赶快去救他们,让他们脱离火海。”
“大师言之有理。弟兄们,有种的跟我来!”二营长毫不含糊地说,一挥手,一扬鞭,马嘶叫起来,顿时,一队人马向关帝庙附近的山上进发。了了和尚和二虎也紧跟在他们后面跑步起来。大约过了一刻钟,他们见到几个剩下的鬼子在松松垮垮地朝他们不远处走来。二营长命令作好战斗准备。大家隐蔽起来,等鬼子一靠近,就扣动扳机,直打得鬼子死的死,伤的伤,最后将鬼子全部收拾掉。
大姨太被这一遭遇战吓得要死,提着大皮箱从山上连滚带爬往山下跑去。路过二营长与鬼子交战地段,不幸被一颗飞弹打穿了腹部,鲜血淋淋,昏迷过去,又连人带箱子从山坡滚下来,幸遇大路边一棵小树把她挡住,才不至于滚落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戴芝听到枪声,只知道使劲往前跑。跑着,跑着,突然一脚踩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差点跌倒。待她睁眼细看,吓得差点晕了过去。原来是个人,不知是死是活。她准备绕过去,忽然那个人的身子动弹了一下。戴芝心想,这个血肉模糊的人也许还活着,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戴芝总是遇难呈祥,是有菩萨保佑,我要救她。于是背起了大姨太,再去提皮箱,由于太累,她有点提不动。但是,她毕竟是农民出身,一咬牙,还是提起来了。看看四周,发现附近有座庙,便向关帝庙走去。
二营长找到了王老五的尸体,站在它的面前,说:“王警卫呀,刚才我们还在说话,此时,你已为国尽忠。王警卫呀,我们的好兄弟,冠冕未加身无卒,可惜啊!”
二虎瞪大眼睛问:“二营长,王警卫是那儿的人?”
“他是我们团座的老乡,名叫王老五。他的枪法极准,团长收为警卫,正准备提升他哩。”
二虎忙去翻动尸体细看,见耳后脖子有一块大黑痣,顿时大哭起来:“大!我是虎儿啊。你睁开眼,看看儿子吧。娘和姐姐、哥哥、妹妹到处找你找得好苦啦……”二虎哭喊着,一边抚摸着王老五血染的尸体。了了和尚见他过度悲伤,“阿弥陀佛”之后,欠身拉起他。
二虎站起来,满腔仇恨之火,直烧得他满脸通红。他紧握双拳,哭着请求二营长:“我要参军,为父报仇!”
“子承父志,好,我答应你。”二营长说着,又吩咐弟兄们打扫战场,并把王老五和勤务兵的尸体抬回营。
了了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二虎上前,向了了和尚一鞠躬:“谢谢师傅搭救照顾,弟子在此别过了。”
“阿弥陀佛。好男儿要当兵,卫国保乡亲,你放心去吧。老衲就不难为你了。”说毕,下山去了。
二营长走了几步,陡然想起大姨太下落不明,又命令三班长:“你带几个人在附近搜巡一下,把大姨太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