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出门易货已经有几年了，近来我们嫣支生产的皮类牲畜陶木都已经卖不出好价钱，每回有行路商人找我们易货时，都是辗转几手的东西了，我们这些易货师担负着整个嫣支族的生活物资需要，在不打仗没有掠夺的年头里，我们要是换不到从其他各处运来的粮食货物，只凭我们现有的这些存量和生产量，维持不了嫣支族的长久生存，所以在货物贬值的情况下，我们只能另辟奚径。”
左谷雅琴说了一大段，也没让海妮娅听懂她要说什么，嫣支眼下的货物交易情况她是了解的，除非重开战场以掠夺别族的物资来维持生存，或者杀光这些来往行商的贩人，否则他们确实存在物资上的困难。
“你说的另辟奚径是什么奚径？”海妮娅问她。
“卖人。”
阿莲娜警觉，问道：“卖人，卖什么人？”
左谷雅琴看着她，说道：“卖族人。”
阿莲娜瞬间了然过来，“过去几年失踪的那些族人，都是被你们偷偷卖掉了？”
“我们是根据行商贩人的要求来找人的，往往行商贩人会有特定要求的奴隶，我们就会帮他们在族里找符合他们要求的人。”
阿莲娜气得失笑，问道：“我们有那么多的奴隶，为什么要把我们自己的族人卖给他们，反正他们也只是当奴隶卖掉，为什么要卖我们自己的人！？”
左谷雅琴顿了顿口，说道：“其实，奴隶也是有卖的，价格会比族人低很多，而且往往达不到他们的要求。”
“他们的要求，”阿莲娜蹭地站起来，迈到她面前，“他们是什么要求，非得把我们的族民变成别人的奴隶，你知道一个部落一个族最要紧的东西是什么吗，不是货物不是钱，是族人，是很多很多的族人！”
“可是族人需要吃饭，需要睡觉，需要过日子！”
“那我们可以去抢，唯独不能卖！”
“我们过去几年里失踪的人口，”海妮娅缓和着气氛道，“男女比例是一比四，也就是说每消失的五个人里有四个女人一个男人，乌丽罕雅琴，你能不能解释一下，那些行商贩人做的什么生意，为什么要这么多女奴？”
左谷雅琴说：“他们并没有义务告诉我们买大量女奴的原因，我今天想来告诉大阏氏的是，如果大阏氏想禁止这种卖人交易，还得从某些个王系诸子着手。”
阿莲娜敛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左谷雅琴把脸转向阿莲娜，“有时不是我们非得要做买卖族人的交易，但要是有几个诸王之子逼得我们不得不做，娜仁也得体谅一下我们的难处。”
“你说的是谁？”海妮娅问道。
“别人我不知道，但在我手上过手的，就有乌恩其延送来的人。”
“尹车延。”
阿莲娜恼恨地嘟囔了一句，眼角忽而闪过旁边站着一动不动的行尸，猛地撇过头去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指着行尸“库妹”问道：“乌丽罕，你有没有见过她？”
左谷雅琴看了看“库妹”，说道：“没见过。”
常库是逐日王庭的族民，库妹在一家人死后把自己卖身给逐日王的一个子侄为奴，后来她怎么被虐死的是个谜，可如果她是被转手又给了别人呢？
阿莲娜向海妮娅道了别，给“库妹”一个“走”的指令，带着“库妹”离开毡房。
叫来使女纪枝，让她骑马到逐日王庭走一趟，以她的名义去请仆丘谷贺。
……
阿莲娜从大阏氏毡房走后不久，尹车贝丝和左谷雅琴也相继离开了毡房，海妮娅叫进右使女麻衣，说道：“你到卓坦王庭去找赛罕，跟她说，她的条件，我答应了。”
麻衣到达卓坦王庭见到乌先娜波欣时，娜波欣正半倚在榻上，榻前放着一叠衣物，她盯着那些衣物凝目出神。
“赛罕，大阏氏让我来跟赛罕说一声，说您的条件，大阏氏已经答应了。”
“大阏氏真的答应了？”
“大阏氏说答应了。”
娜波欣纤薄的唇角扬起一抹笑意，让那加送了些首饰给她，送她出去。
“亚希，把这些衣服扔了吧。”她淡淡地对使女亚希说道。
亚希讶然，“可这衣服是干净的，乌丽罕棠华那边拿来的，赛罕先穿两天，衣匠已经在赶制新衣了。”
毡内壁架角帘后，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笑道：“赤索半香就是想让你们赛罕受点罪罢了，赛罕何妨演一场戏给她看，就把赤索半香给泡洗过的那些衣服拿给你们赛罕穿。”
娜波欣明眸笑凝了她一眼，说道：“你说你把尹车延卖女奴的事告诉了大阏氏，往后这要出了什么事，尹车延不得背大锅了？”
左谷雅琴于她榻旁落坐，“这卖女奴的人多了去了，尹车延要真有本事，就能把自己撇清，要是没本事撇不清，他额赫就得跟着倒霉，这不正好趁了你的心？”
“不过说真的，”娜波欣倒显出了一点忧愁，“这卖出去的这些族人，你说都被弄到哪儿去了？”
左谷雅琴笑她杞人忧天，“刚才大阏氏也这么问我来着，我还是一样的回答，人家出钱拿货买咱们东西，只要够本，没有义务告诉咱们要干什么，我是个易货师，只负责等价交换。”
亚希把昆迈棠华的衣服都拿出去扔了，拿进来已晾干的赛罕自己的衣物，问娜波欣：“赛罕，今天就换穿吗？”
娜波欣看那一眼，“换吧。”
赤索半香那边得到娜波欣右使女那加的传话说娜波欣已准备换穿那些被红蚁浆水浸泡过的衣服，笑得合不拢嘴。
达茜说：“昨儿个乌丽罕棠华明明把自己的衣服给了她，她为什么不穿，反倒要穿自己的那些？”
赤索半香目中流露精光笑道：“她以为找大阏氏做了个送一半巫师的交易就能将计就计把我诓在鼓里，这个蠢货，大概还不知道大阏氏之所以答应她，是因为我去给大阏氏说的项。”
达茜昨天因红蚁一事被海妮娅抓住审问，很晚时候才回来，并不知道昨天昆迈棠华见过亚希以后去找大阏氏的路上，被跟踪亚希而去的殳武用麻袋送进了赤索半香的毡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