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国。
凌无双被接进皇帝寝宫的第二日,还在卧床,便见到了一个故人——郁采珍。
在这里见到郁采珍,凌无双并不奇怪。令她奇怪的是郁采珍的穿着,依旧是那身普通的布衣,并非锦缎加身的宫妃。
“真没想到我走之前还能再见到公主。”郁采珍道。
凌无双看着眼前之人,却不知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有些不自然地问:“郁医女想要去哪?”
“我想去翾国,继续去查害爹爹的凶手。”郁采珍坦言。
“黄大哥让你去?”凌无双有些吃惊,如今战事这般激烈,黄大哥怎么舍得?
而且,以皇兄的性格,根本不会让郁采珍再进宫。
“我与他不会再有任何牵连。”郁采珍想要让自己笑得云淡风轻,心却还是痛了。
“既然在乎,为何要放手?”凌无双看着她眼中的痛楚,轻声问道。
“我爱的是那个亘城的小师叔。如今,他是帝王,我爱不起。”郁采珍深吸一口气,洒脱地道。
“不会后悔吗?”凌无双问。
“我放弃了一个不爱我,也给不了我幸福的男人,为何要后悔?”郁采珍笑着反问,只是那笑意里的痛和伤,还需要时间来慰藉。
若不是师父的那番话,或许她还想不通这些事情。
师父说:“珍儿,若是不能让睿渊爱上你,就不要将自己的一生葬送在深宫里。睿渊的性子太过无情,他在意的会视如珍宝。但,反之,他不在意的,只会弃之如敝屣,毫不怜惜。”
再加之郁采珍本身对皇甫睿渊的了解,是以,她很快便想通了。
他有登基为帝之前,她即便知道他不爱她,却还是想试一试。
亘城是一夫一妻制,若是能嫁给他,那便是一辈子拥有他。
可是,如今已经不再是亘城,她若是做了他的女人,便如同这后宫的所有女人一样。他不会爱上她们,也同样不会爱她。他的心早就给了凌无双。
若是不做他的女人,她还可以叫他“小师叔”,以一种特别存在。
“怎么可能?”凌无双的声音艰涩,“黄大哥爱的人明明是你。”
她一直没能忘记他在客栈里,亲口承认过对郁采珍的喜欢。
“他爱的人从来都不是我。”郁采珍苦笑,“难道公主就一点都看不出,小师叔爱的人是公主吗?”
凌无双震惊地看着郁采珍,她不信,他对她那般无情,爱的人怎么会是她?
“我知道,公主根本不信我的话。”郁采珍顿了话,神情凝重地看着也,“但,无论如何都不要伤害小师叔,好吗?”
凌无双心里钝痛,面上却平静以对。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们都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自己,凌无双更是变化最大的那个。
如今的战火不断,让她没有办法再做一个不谙世事的公主。
在她的心里,她与皇甫睿渊之间,从那次利用开始,便已经不可能。
即便情有可原,他的做法还是犹如一把刀插进了她的心里,她做不到原谅。
或许,也是因为战火蔓延的速度,快得让她根本没有时间去原谅,他们就站在了对立的立场上。
“其实公主骨子里的狠,与小师叔真的很像。”郁采珍站起身,“我走了。”
“郁医女等等。”凌无双急忙叫住她,“你这样去翾国是进不去皇宫的,我帮你写一封信吧。”
“不用了。”郁采珍微顿脚步,没有转身,却是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那祝你一路平安。”凌无双没有再劝,因为她懂,郁采珍打算与她划清界限,才执意不肯欠她的人情。
她忽然觉得好笑又讽刺,郁采珍既然能看出她的别有用心,皇甫睿渊又怎么会看不出呢?
故意不说,是想与她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吗?
看着郁采珍走出她的视线,她从来没有想过,郁采珍与皇甫睿渊之间会是这样的结果。
原来,皇甫睿渊爱的人不是郁采珍。那会是谁?是她吗?
凌无双自嘲一笑,却情不禁拿出他的玉佩,指尖轻轻地抚过,出了神。
“很好看吗?居然看得这般出神。”皇甫睿渊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屋里的沉静。
“就是看不出好看,才仔细看看。”凌无双俏皮一笑,将玉佩放到床边,复又道:“黄大哥,我都要闷死了。”
“再等两日,你现在还不能乱动。”皇甫睿渊走到庄边,“珍儿来过了?”
“嗯。”凌无双颔首,低落地道:“她要离开了。”
“离开对她来说是最好的结果。”皇甫睿渊并不惊讶,他也希望郁采珍可以想通离开。
他给不了她爱,她却是他的亲人,朋友。是以,他希望她幸福。而离开,是唯一幸福的途径。
凌无双不禁有些佩服郁采珍,放手时可以这般洒脱。
“你在替她难过?”皇甫睿渊拧眉看着她,有些不悦。
凌无双深深地凝了他,“我只是在想,黄大哥到底有没有爱过她?”
她的问题问得皇甫睿渊的脸色一黑,不悦地反问:“你说呢?”
凌无双抽了抽唇角,沉默了良久,将话题岔开,“边关的战事如何了?”
“哼!”皇甫睿渊冷哼,讥讽道:“你哥哥倒是会算计,显国为了这场战争不知道有多少将士血洒疆场,你哥哥倒是撤走了自己的人马,让宁王在那打拉锯战。”
“哥哥也是没有办法。”凌无双相信,皇甫睿渊也知道翾国如今的形式,根本不需要她多做解释。
“他没办法?他不是很有办法吗?”皇甫睿渊的笑意越发地冷冽阴森,他一向强硬的心竟是一抽一抽地痛了起来。
明知道她带着目的来,他却还是将她留在了自己的寝宫,他怕是疯了。
凌无双平静地看着他,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她不想解释,也无法解释。
“为何不说话?”皇甫睿渊幽深的眸子里结了一层薄冰。他不停地在心里问自己,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你想听我说什么?”
“说你的目的。”皇甫睿渊终于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黄大哥一向智慧过人,那黄大哥来猜猜无双这次来的目的。”凌无双并不否认。在皇甫睿渊这样的聪明人面前,垂死狡辩,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加不堪。
“想让朕不能与南峣国和亲。”皇甫睿渊在床边坐下,俯身,冷寒的俊脸渐渐贴近凌无双的娇颜,“若是为了这个目的,那很简单,你来做朕的皇后,朕立刻就送风翎萱回去。”
凌无双的表情一滞,在他的身子就要压在她的身上时,她蓦地抬手抵在他的胸口上,阻止他再靠近。
“黄大哥别忘了,我与拓跋飏已经有了婚约。”
“那又如何?”皇甫睿渊霸气地反问。
“黄大哥可以对拓跋飏不屑于故,那是因为拓跋飏若是想攻击显国,就必须先统一扈达。但扈达又岂是那么容易统一?但,拓跋飏若是想攻击翾国,可是轻而易举的事。”
皇甫睿渊冷笑,“既然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凌灏离还敢送你来?他就不怕你有去无回?他当我显国的皇宫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不是皇兄让我来的,是我自己想来。”凌无双否定他的猜想,“我听说你要娶风翎萱了,就迫不及待地来了。”
“凌无双,你真是长能耐了。”皇甫睿渊重重地点了点头,冷冷地凝了她一眼,起身拂袖离开。
他眼中的凌无双变了,变得不再是他爱的那个凌无双。
他爱的那个凌无双看似没心没肺,却有大智慧。她不喜欢算计人,简单的快乐着。
可是,当她终于来到他的身边,他竟是再也找不到曾经的影子。
她如今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笑容,都会刺痛他的心,他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她。
他带着一身戾气出了寝殿,没走出多远,却遇见了风翎萱。
“师兄。”风翎萱的喜笑流露于言表,快走几步,来到他的近前。
她喜欢叫他“皇兄”,这样不管他有多少女人,她都是与众不同的。
皇甫睿渊看着她脸上的笑,忽然想起凌无双,曾经的她也是这般毫无心机地笑着。
蓦地,他便清醒过来。风翎萱的笑太恬静,凌无双何时笑得这般淑女过?
他悸动的心,瞬间平静下来,问道:“来找朕?”
“想去看看那位姑娘。”风翎萱的笑很干净,让人不自觉便相信了她的善意。
她的话落下,没听到他的回答,便善解人意地道:“如果师兄不希望我去,我便不去了。”
“她的身子还不便见客,以后再说吧。”皇甫睿渊委婉地拒绝。
“嗯。”风翎萱乖巧地点点头,偷偷地打量着皇甫睿渊,“师兄,你不开心?”
“没有。”他的脸色沉霾,“朕还有政事要处理,就不陪你了。”
话落,他抬步便走。
风翎萱看着他脚步沉稳地离开,唇角的笑意已经僵住,眼中随之闪过一抹痛色。
只此一事,已经让她看出他对那个女子的在乎和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