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一路相伴（上）

皇甫睿翀没有等到禅位大典结束，再与皇甫瑾一起上路，而是一个人，提前出了宫，赶往周国。

他的心底，或许还有着怨怪，这却不是他孤身一人离开的原因。

他只是不想再纠缠进皇甫瑾与年芊妩之间，他相信母后也不想。

他出宫，皇甫瑾自然是知道。

只是，这一次他并没有阻拦，只是派了人去保护他。

他知道，若是强迫他与他们一起上路，他只会开心。

既然孩子长大了，也是时候放手任他飞了。

是以，皇甫睿翀一路畅通无阻的出了显国的皇城，一人一马在官道上飞驰狂奔，恨不得；立刻就飞到周国，亲眼证实一切。

他一连赶了几日路，直到身子吃不消，才住进一个小镇的客栈里。

入住后，他让小二送了热水过来，刚刚将一身的粉尘洗去，就听到敲门声。他以为是店小二送饭来了，便穿着亵衣，胸口微露地走到门口，将门拉了开，却在看清门口之人时一愣。

“客官，小的来给您送饭了。”门前的人笑着开口道。如黄莺般的声音动听悦耳，正是消失多日的凌无双。

皇甫睿翀缓了缓神，有些尴尬地拉了拉自己的衣领，问道：“无双，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途经这里，跟你一样，只是个过客。刚刚你进门时，我便看到了你，但你走得太急，便没来得及喊你。”凌无双说着举了举餐盘，“小二说来给你送饭，我就抢了他的活来做。”

其实，凌无双骗了皇甫睿翀，她是从显国的皇城一路追皇甫睿翀到这里的。

她知道，他母后出了事，他如今很伤心。

是以，她想陪他一程。

至于皇甫睿渊，她心里有的，只有失望。

她已经接到皇兄的书信，知道皇甫睿渊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利用颜若歆的身世。

这一切，参与进来的人虽然很多。但，在她看来，罪魁祸首却是皇甫睿渊。若不是他，后边的悲剧根本不会发生。

如今，显国皇帝皇甫瑾已经罪己，昭告天下，退位让贤，让他终于心愿得成。

但，她对他，却已是心如止水。

凌无双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不依地道：“皇甫睿翀，我的手都酸了，你到底让不让我进门。”

皇甫睿翀一惊，问道：“你都知道了？”

如若不然，她怎么会叫他“皇甫睿翀”。但转念一想，他们带走了颜若歆，凌灏离想查到他们的身份，又有多难。

“嗯。”凌无双颔首，“能让我先进去再说吗？”

皇甫睿翀经她这么一提醒，尴尬地笑笑，退到一旁，让她进门。

“你坐一下。”他指了指椅子，脚步有些慌乱地走到屏风后，将自己的长袍穿上身，才又转了出来。

待他出来，凌无双已经将饭菜摆好，坐在桌边甜甜地对着他笑，“吃饭吧。”

皇甫睿翀心念一动，一股暖流在心间四散开。

“嗯。”他憨厚地应声，在她旁边坐下，刚一端起饭碗，便又想起什么放下饭碗，道：“皇兄就要登基为帝了。”

对于皇甫睿渊，皇甫睿翀虽然谈不上恨，却也是不认同的。

“我知道。”凌无双回地平静，便连唇角的笑意都没有任何的改变。

皇甫睿翀眸光定定地凝着她，只觉得再相见，无双亦不是从前的无双了。他越发地怀念那个初见时，无法无天的野蛮丫头。

他从来没有真正不喜欢过她，那时候针对她，也不过是喜欢那种乐趣。

但，如今这样的情景，只怕是奢侈了。

因为，变的不只是她一个人，还有他。他们在世事无情的磨砺下，都不得不放下纯真。

“没有再见见他吗？”皇甫睿翀认真地问道。

“没有。”凌无双摇头，想着若是她今儿不说清楚，皇甫睿翀大概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了，只得继续道：“这次出来，本是想帮皇兄找回嫂嫂的。后来，也想见见他。只是，他太让我失望了。居然利用嫂嫂的身世……”

凌无双再也说不下去，她心中的黄大哥是个有担当，爱护家人的普通好男人。如今，已是物是人非。

“如今这种乱世，他用计使周国与翾国内讧，本也没错。”皇甫睿翀纵使再不认同皇甫睿渊，还是为他说了句公道话。

“我不怪他让周国与翾国内讧，毕竟战场上他与皇兄是对立的。但，既然他与皇兄站在了对立面上，那我与他也只能是对立的。”凌无双的语气清清冷冷，明明没有什么特别的重音，却透着明显的坚决。

即便，她还没有忘记他。但，她也绝对不会容许自己再继续去爱翾国的敌人。

“无双……”皇甫睿翀刚要再开口，就被凌无双打断，“好了，吃饭吧！再不吃都凉了。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我们又不能预知未来，即便如今什么都想好了，下一刻也不知道会生了什么变故。”

“你说得对。”皇甫睿翀赞同地颔首，不再多言，端起饭碗吃了起来。

凌无双这一刻的默默陪伴，让他几日来孤寂漂泊的心，终于得以靠岸。

即便，他知道她爱的人不是他。但，这一瞬，却仍是让他内心悸动。

……

颜若歆还是与凌灏离去了翾国，不是她想，只是他不许她离开，强行将她带了回来。

但，一路上，她却没有再与他说过一句话。而他，更是不曾解释一句。

是以，两人便如此僵持着到了翾国的边关，宁王的封地。

鬼魅本以为这两人只是闹闹别扭，过些日子便好了。路上匆忙，她也来不及与颜若歆细谈，只好一直忍到翾国。

一安顿好，她忍不住找到颜若歆，开门见山地问：“丫头，你与阿离到底怎么了？”

“姑姑，这事您别管，歆儿不想您夹在中间为难。”颜若歆已经平静了许多，不再指责，不再掉眼泪，而是用漠视给了凌灏离重重一击。

“你这丫头……”鬼魅被气得没办法，她了解颜若歆的脾气，这会儿只怕是不管她怎么问，她都不会说。

看来，她只能去问问那臭小子了。

“姑姑，您可不可以帮我打听一下，我爹娘的消息。”颜若歆将话题岔开，请求道。

如今周后出事了，她最放心不下的人便是爹娘，他们一定会很内疚，将错处都揽到自己的身上。

“好。”鬼魅应她。其实，就是她不应，凌灏离也会帮她查这事。

只是，看两人这会儿的关系，鬼魅估摸着颜若歆也不会求凌灏离了。

鬼魅有些头疼，情情爱爱的事情，她不是太懂。若是懂，当年也不会将与凌灏离父皇的事情，处理得那般失败。

斗转星移，月上枝头。

颜若歆刚刚梳洗完，在床边坐下，“吱呀”一声，门便被人推开。

不用想，她也知道这个时候进门的，只会是凌灏离。

果真，须臾后，他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她不想与他争吵，因为她不想在那份真的用心去谱写的爱上再添伤痕。

是以，她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脱掉鞋子，上床躺下，直接忽略他的存在。

室内静了好一会儿，突然响起一串急重的脚步声。

片刻后，那脚步声在她的床前止住，随即而起地是他质问的声音，“你到底还要与朕闹多久？”

一句话，便已经说凉了颜若歆的心。

她在闹？

他到底是不了解她的脾性，还是说，他对她已经失去了耐心？

她不禁自问，那她呢？她到底想要怎样？离开他？还是为了爱忽略他的残忍？

只是，两点于她而言都很难。但，再难，也终是要有个抉择，她不能这样一直自相矛盾下去。

想了想，她从床上起身，静静地看向他。

他心里一喜，她肯理他，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于他而言都可以激起一片快乐。

只是，她接下来的话，却将他的快乐瞬息浇灭。

“阿离，放我走吧。”颜若歆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伤人的坚决。

他当即变了脸色，腮帮子绷都紧紧的，明明已是暴怒的边缘，却隐忍着不发作。

“阿离，我们别再相互折磨了。在你的身边，我看不清自己的心，很多事情都没有办法想清楚。或许，分开已经是我们之间唯一的出路。”

分开并不意味放弃，颜若歆需要一些时间，将事情想清楚。

“朕若是不答应呢？”凌灏离的呼吸都重了些，好似就要喷发的火山，若不是眼前的女人是那个他不想伤的人，他早就任由怒火喷发，烧得她体无完肤。

“困住我的人，也等于困死了我的感情。”

这样的囚禁会让她心生排斥，只会慢慢困死她的感情，而不会让她想通。

“颜若歆，你威胁朕。”凌灏离所有的怒气都掺杂在这声怒吼里。

颜若歆轻嘲而笑，他当真是不了解她。

她不想解释，也没有力气解释，如果他认为这是威胁，便当是吧。

“阿离，我想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

话落，颜若歆又躺回床上，留给他一道背影。

他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眼眸已经在喷火，双拳更是攥得“咯咯”作响。

但，他还是忍住了想要上前的冲动，终是拂袖而去。

嘭的一声，门被大力地关上。

颜若歆却全无反应，一个人若是真的下了决心，想拉回已然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