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领主城堡十分静谧。
侍卫在城堡中巡视，脚步声很轻，走廊处的灯光有些昏暗，但还是能让人看清前方的道路。
在一间宽敞华丽的房间内，一名女孩刚沐浴完毕，正坐在白色的大床上，借着油灯观看一本书籍。
书籍的包装陈旧，纸页泛黄，封面破破烂烂的，上面的书名不是很清楚，但隐约能见到“探秘”两个大字。
这是一本手写的书。
书写者，是十年前参与了环球航行的卡斯特伯爵。
纳维亚曾举行过一次环球航行，出资者大多数是贵族和官臣，皇室对于航海没有多少兴趣。便将事宜全部交给了这位伯爵。
这本书记录了卡斯特全部的航程。
卡斯特伯爵是一位探秘疯子，他痴迷于记录各种奇异的自然现象和生物，撰写成册。
然而那次航行并没有成功，轮船在一个暴风雨的夜晚沉没在了海中。
无一生还。
贵族和官臣对那行航行充满了谩骂和怨恨。
因为耗费了大量财力人力，却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本书是渔民打鱼时，从一条大鱼的肚子里剖出来的。
渔民不识字。便送给了当地的游行商人，商人外贸进入纳维亚，又卖给了某个市场主。
书籍在水里泡的不成样子，前面的字体基本上看不清了，也不知道是谁写的，几乎没有人会买这么破旧的东西。
然而安也然在看见书籍的一瞬间，便知道这本书是谁的了。
书籍封面看不清名字，却有一个眼睛的图案，那是卡斯特伯爵特地为自己印刷的标志——真理之眼。
这很有可能，是卡斯特伯爵的绝笔。
买下之后，果然不出所料。
安也然在宫廷读过卡斯特的文章，他的文章充满了奇异的幻想和对于探秘的渴求，所以她熟悉他的字体。
前面的内容虽然看不清，但后面的能够稍微读懂。
都是一些伯爵在海上的见闻，还有些日常生活。
当她翻阅到中间的几页时，她突然发现文字的风格似乎变得不太一样了！
【今天是第二天，在进入新领域的第一天，我在夜间听见了歌声，起初我没有在意，或许是哪位船员思念家人了，所以用歌声来缓解思念。】
【第三天，白昼的海面风平浪静，再过段时间，大概就能看见新的陆地了，昨夜又听见了歌声，比前天夜里还要响亮，虽然我理解船员们的思念，但着实影响我休息了！不知道明晚还唱不唱，如果明晚还有，我就真的要生气了！】
【我的天！果然还在唱！而且这次简直响亮的人睡不着觉！烦死了！上帝难道没有告诉你们，不要打扰别人休息吗？！不行，我要出去看看！】
这页写完之后，便是大段的空白。
安也然微微蹙眉，连翻了两页，都没有看见他的文字。
不可能，应该还有。
她直接跳到了最后一页，从后往前翻，终于在倒数第七页，她看见了卡斯特伯爵慌乱至极的字体！
【外面起雾了！我的天！上帝呀！那些东西是什么？！它们从雾气里出来，有着人身和鱼尾！它们的手是可以划水的蹼！那歌声有问题！绝对有问题！船员们神情呆滞，他们、他们从船上跳下去了！】
【人鱼！我认出来了！那些东西是人鱼！传说中的美人鱼！】
【它们上来了！不肯跳下海的船员被它们拖了下去！我的天！我看见了什么！？血！全是血！它们、它们将我的船员吃掉了！】
【传说是真的！是真的！】
【我知道我活不过今晚！我已经被发现了！我用我最后的时间记录这些东西！看见我笔记的人请一定要这些事公之于众！完了！它们拖住我了！人鱼，是真的！是真——】
“砰！”
突如其来一阵夜风将窗户吹开！
安也然一惊，猛地抬起头！
她放下书，走到窗边，外面潮起潮落的声音格外明显。
风有些大，她不得已关上了窗，紧紧扣住。
窗户是透明的玻璃，十三年前，纳维亚人发现了玻璃烧制的方法，此后在这十几年里，玻璃制品不断发展，现在已经运用于生活的各个领域了。
房间内灯光昏暗，她坐回床上，表面平静，可心里却是一片惊涛骇浪。
她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卡斯特的文字虽然充满了幻想，可他绝对不会撒谎！
文字在后面“真”字那里停了下来。
她不知道卡斯特经历了什么，但从文字表达的意思，她大概能猜到，卡斯特或许是被吃掉了。
安也然掀起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
床头的油灯还在跳动这火光，映照在女孩脸上。
她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后背发凉。
美人鱼的传说是真的。
它们会在大雾的天气出现，用歌声诱导渔民和航海者，然后，吃掉他们。
三天之后，她会出海。
从安也文寄来的信可以猜到，那家伙应该在往西走的一个小岛国，距离纳维亚不算太远，不在教廷的管理范围之内。
那本陈旧的书籍被放置在床头，安也然把头埋在被子里，没有吹熄油灯，直接睡了过去。
而在她的呼吸平稳之后，陈旧的书忽的自动翻了起来。
明明没有风。
当翻到“真”那个字眼的时候，书籍的翻阅突然停顿了一下。
随后，又慢慢翻展到了书籍尾页，那里有一行被水浸泡到模糊不清的文字。
安也然之前并没有注意到，那里写着一句令人不寒而栗的话语——
吃掉人类后，它们的鱼尾，变成了双腿。
*
水流声过后，文字消失了。
床头显现出一个淡淡的影子。
少年合上书，侧目看向身边的女孩。
她睡得很熟，呼吸声淡淡的，十分平缓。
白皙的手慢慢抚摸上女孩的脸，殷红的唇角微勾，咖啡色的眼瞳里，渐渐浮现出一丝诡异的光芒。
他的指甲有些尖，在触碰到脸颊的一瞬间，便有些红色的痕迹出现在女孩脸上。
少年微微挑眉，收回了手。
——人类的身躯，太脆弱了。
随后，他转过身，悄无声息的来，又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