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着手中紧捏着的文件，林瀚才终于可以确定，罗蔓的确是答应留在自己身边了。
有点像是梦一样。
半年，总共180天，够了吧？
或许够了吧。
“林瀚，你竟然要用这样的方式才能将她留在身边了，还挺失败的。”
对着手中的协议喃喃自语的时候听到从门口传来的声音，林瀚连忙将文件放到了枕头底下，随后又平躺着，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罗蔓手里提着保温盒，刚刚回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谁曾想来到这里，竟然发觉林瀚还睁着眼睛没有睡着。
说话的时间已经来到了林瀚的面前，将保温盒放在桌子上：“刚刚回家了一趟，给你熬了一碗粥，起来吃吧。”
粥？林瀚闻言起身，看着面前的保温盒，有一瞬间的发愣。
都快忘了罗蔓做的东西是什么味道了。
“不用了你不用假惺惺地照顾我。”林瀚冷冷的说着。
罗蔓也没搭理他的话，自顾自的已经将保温盒的盖子打开，粥的香味瞬间弥漫。
过了几分钟，见粥没那么烫了，罗蔓便拿到了林瀚的面前。
“吃吧，医生说你现在的胃里接受不了太刺激的食物，所以就只能喝粥。”
见林瀚没有反应，罗蔓又再次说了一句：“虽然你讨厌我，不过也不没必要和对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你不是说过吗？为了我这样的人不值得。”
林瀚想说什么，最后却全部都咽了进去。
再开口，又是一股浓浓的别扭：“也对，你说得对，为了你这样的人不值得。”
林瀚没有多大胃口，所以喝了几口之后便不喝了，将粥放在一旁。
罗蔓端了一盆水出来给他擦拭着手，林瀚也没有拒绝，罗蔓默默继续着手中的动作，两个人无声的沉默。
“你别以为你现在这么做，我就会原谅你，这一辈子我都不可能原谅你。”
罗蔓也从来就没有奢求得到林瀚的原谅，摇头：“自知之明我一直都挺有的。”
气氛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灯光打在罗蔓的身上，她还一直继续着手中的动作，林瀚一直默默地看着她，眼神里不曾流露出来的想念，在这一刻也违背了他。
那么的赤裸裸，好像每个细胞都在争先恐后的说“罗蔓，我真的好想你。”
水有些凉了，罗蔓正准备去换一盆水，可也不知为什么，手突然之间一下子软了便没有了力气，刚抬起水的一瞬间便没撑住。
哗啦，盆里的水一瞬间全都倒在了自己的鞋子上，瞬间就湿漉漉的。
罗蔓也没想到会生出这样的变故，惊呼一声，看着湿漉漉的地板，抬起头来抱歉的对上那一双此刻看着自己的复杂眼眸。
“抱歉，我现在立马让人来处理。”
林瀚沉默，紧皱着眉头看着罗蔓的背影往外离去。
不一会儿，有保洁阿姨进来打扫，动作很快，马上地板又焕然一新。
看着湿哒哒的鞋子，罗蔓深呼吸一口气，随后脱下，最后索性赤着脚在地板上行走。
等到罗蔓再次从卫生间里打了一盆水出来的时候，只见卫生间的门口多出了一双鞋子。
罗蔓疑惑，看了过去，见到林瀚还靠在床上。
“这双鞋子？”
林瀚这才回答：“保洁阿姨看你可怜，送过来的。”
罗蔓倒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笑了笑：“原来是这样。”
“难不成你以为是我给你的鞋子？”
是啊，罗蔓刚刚的确一瞬间有这样的庆幸。
“我想多了。”
“知道就好。”
罗蔓穿上拖鞋，拖鞋很大，走起路来伴随着啪嗒啪嗒的声音响彻在地板上，看了眼林瀚皱着的眉头，想了想，罗蔓还是将鞋子给脱到一边，再次赤脚朝着病床的方向走过去。
“怎么？嫌鞋子不好看？”林瀚没有起伏的声音突然响起。
罗蔓愣了一秒，回答：“不是，鞋子声音太响了，你是病人，担心影响你休息。”
这人可能是傻，林瀚心中想着。
这么凉的天，都恨不得多穿几层袜子，再说罗蔓这么怕冷的一个人，又怎么会承受的住。
林瀚咳了几声，紧盯着罗蔓已经冷红的脚背：“穿上吧，我无所谓。”
“不用……”
“我不希望明天第一天上班你就因为生病而向我请假。”
“我……”
“我也不想再与你在这个无聊的问题上多说。”
好吧，那就穿吧，既然病人不嫌吵的话，那罗蔓自然是很乐意穿上鞋子的。
又再次将鞋子穿上，来到林瀚的身边。
将林瀚的被子掀开，感受着一股凉风突然席卷而来。
林瀚不由得坐直了身体，静静的望着她：“你干嘛？”
罗蔓已经扭干了毛巾：“天气太冷了，刚才你出去了那么一大一会儿身体都冻僵了，我拿热水给你擦一擦脚，这样的话你睡觉会舒服一点。”
“不用了，我身体好得很！”
身体好的话就不用在这里躺着了，罗蔓没有去拆穿，准备继续自己的动作，可谁知她的毛巾还没碰到脚腕的时候，突然看着面前的一幕整个人愣住。
一瞬间，背脊发凉。
时间，总是在回忆与现实之中交差。
那一天滂沱大雨，罗蔓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下雨天。
“小姐，那小子摔倒了，总算是没有追上来了。”
“摔倒了？怎么样！他不严重吧！”
“好像还挺严重的，脚旁边都是血迹，可能是被路上的什么东西给划到了。”
“什么？快停车！我要下车，我要回去！他受伤了！”
罗蔓着急的在车里大喊，可李叔却将她紧紧搂住，司机也不停车。
罗蔓担心林瀚，她一直朝后看：“李叔，你让我去看看他！他受伤了，你不是说他都是血迹吗？我求求你让我去看他最后一眼！”
李叔坚定的眼神从未改变：“小姐，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做好了选择就不能后悔！林瀚现在估计都已经恨死你了，你回去又有什么用？”
是啊，罗蔓突然一下子停止了挣扎，从刚刚林瀚绝望的眼神里，就可以感受到此刻他有多么的厌恶自己了。
“好，好……”罗蔓泪如雨下，声音沙哑，最后想到什么，乞求的目光望着李叔：“李叔，我求你，你让司机把车开回去，我就远远的看一眼，最后一眼，我保证，看完我就离开，再也不留恋。”
“小姐……”
“李叔，我求你！”
看着罗蔓乞求的眼睛，李叔最终心软，还是答应了。
远远的将车停下，刚刚的位置却没有了林瀚的身影。
罗蔓就连伞都没打便直直的冲进雨中，在离刚刚林瀚倒下的地方几步的距离停了下来，伴随而来的，是罗蔓蹲在雨中大哭的模样。
而她面前混合着雨水在地面上流淌的还有林瀚鲜红又刺眼的血迹。
那么鲜红，那么痛。
“小姐，会好起来的，你的离开，不光是为了他，更是为了你自己。”
李叔举着雨伞站在身旁。
罗蔓蹭的一下突然起身，她揪着李叔的手臂，困惑和不解瞬时爆发：“李叔，我从未做过什么恶毒的事，我也一直规矩的活着，可为什么？为什么命运待我如此！”
李叔沉默，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了。
“怎么？想起当初抛弃我的时候了？”
哗的一下，犹如一盆冰凉的冷水从头浇下，面前，是林瀚凑近罗蔓的面容。
刚刚又失神了。
罗蔓嘴角扯起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看着面前林瀚脚上那长长的一道伤口，虽然是旧伤，不过依旧骇人。
“你，你，”想问，可每次话到嘴边就结巴了。
倒是林瀚说出了她想知道的答案：“是啊，你猜的没错，这就是当初给我的分手礼物，我一辈子都记忆犹新。”
罗蔓拿着毛巾的手不由自主的用力，过了好久才终于扯出一句话：“对不起。”
对不起？林瀚想要的从来就不是对不起。
“罗蔓，当初你和那男人离开了之后，我在身后苦苦的追着你，我在那一瞬间突然之间感觉到自己好像是电视剧里面的男主角，呵，一直傻傻的追着。”
“可惜的是，电视剧中的女主角都有心，所以最终他们都会有一个完美的结局，可是罗蔓，偏偏我追的是你，而你没有心，我甚至怀疑你的血都是冰凉的。”
满目的讽刺，一身的疮痍。
罗蔓眼睛酸涩。
林瀚，你不知道，其实我也挺希望我没有心的，那样的话，我从一开始就不会动心了。
“是啊。”罗蔓顺着林瀚的话：“林律，你这一生如此骄傲，可惜，你错付了真心，将真心放在了我这样没有心的女人身上，只能说你这看人的眼光不太好。”
林瀚冷笑：“所以，你是承认了当初是你出轨？”
“我想当初我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再说了，我想你应该没有忘记那时候，我带着一个很优秀的男人去到你身边吧？”
忘记？和罗蔓有关的所有的一切，林瀚从来就没忘记过。
“林律师，你说如果你大学里面有钱一点就好了，光是有一身的本领那也没太用啊，没钱就什么都没了。”
罗蔓轻轻又带着稍微讽刺的声音响彻在这空间，像是三百六十度环绕一般一直萦绕着林瀚。
“和你这样的穷小子待久了，每天只能去吃便宜的小吃看便宜的电影，像我这样养尊处优的小公主，那些日子纯粹是没体验过觉得好玩，新鲜罢了，可时间久了就无趣了，加上我身边根本就不缺男人的爱慕。”
“所以孰是孰非，你这么聪明的脑子，有必要这么想不通？”
罗蔓笑的这么轻松，说的如此轻巧，林瀚只觉得深深的苦涩。
“罗蔓，你给我滚！”
“怎么？律师不是都喜欢讲究证据，实事求是吗？怎么到你这儿反而不愿意听真相了？”
“滚！”林瀚已经不愿意再去看她一眼。
每当多看她一眼，都会被罗蔓此刻脸上的笑容给刺伤。
罗蔓放下毛巾，拍了拍手：“ok，我滚，你好好休息，再见。”
罗蔓笑着离开，刚出病房的那一瞬间，却全身一下子瘫软，刚刚那些伤人的话，几乎用了她所有的力气。
眼泪顺着往下流，一滴一滴，滴在地板上。
心，也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林瀚，我知道你还爱我，你放不下我，可是现在在你面前的罗蔓，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了。”
罗蔓紧紧的捂着嘴巴，缩在角落，肩膀一直在止不住的颤抖。
然后，突然一道温暖降了下来，罗蔓一征，泪眼摩挲的抬起头，视线模糊中，觉得面前的人好不真实。
方寒心疼的将罗蔓扶起来：“蔓蔓，我带你回家，这儿太冷了。”
罗蔓点头，哽咽着，好久才憋出了一个字：“好…”
方寒紧紧的搂住罗蔓，罗蔓的颤抖，贴着身，他感受的完全。
另一边的医院里，护士刚推门进去的瞬间就被面前的这一幕吓到了。
原本好好的病房，此刻可以用狼藉来形容。
水洒了一地，桌子上的东西也丢了一地，杯子四分五裂，就连针水和针头此刻也掉落在地上。
而在那窗子面前站着的背影，这一刻看上去是如此的落寞。
护士小心翼翼的走了上去，好不容易来到身侧，正准备开口说话，可一转身，便看到了林瀚顺着脸颊滴落下来的泪珠。
是的，护士冷静了好久才可以完全的确定，她没看错，真的没看错。
林律师，竟然哭了，哭的像个孩子一样，满脸都是委屈。
林瀚是委屈，心也疼。
想起大学时候，那么拼命的四处兼职，日复一日的拼命赚钱，就是为了能和罗蔓在一起的时候让她开心点，让她不会因为自己穷而谈恋爱过的不开心。
可是……所有的努力，全都成了泡沫。
原来，罗蔓和自己在一起一直都不开心，原来，贫穷真的是原罪。
罗蔓，我终于知道了，你将我打入地狱的真相。
“因为我，给不了你们有钱人的恋爱方式，是我错了，对不起，我不该异想天开的，我不该认为只要努力就可以改变一切的。”
一直以来，我感动的只有自己。
真让人觉得讽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