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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只要寻得咒语,

世界开始歌唱。

——艾兴多夫

浪漫主义的开端:赫尔德入海远航/重新发明文化/个人主义和各族人民的声音/关于时代潮流中事物的荡漾

哥伦布之后两个半世纪,在尼采喊出口号登船,你们这些哲学家!的前一个世纪。一位精神冒险家心生渴求,入海远航,启程进入现存的可怕事物。1769年5月17日,约翰·戈特弗里德·赫尔德这样与他的堂区告别:我惟一的意图是,从更多的角度认识我的上帝的世界。赫尔德上了一条船的甲板,它运送黑麦和亚麻去南特[25]。但对他个人来讲,旅行目的尚不明了。他想,也许他在哥本哈根上岸,也许在法国北部海岸换船,驶向更远的目标。这种不确定性鼓舞着他,毫无牵挂,一如耶稣使徒和哲学家,我进入世界,去见识它。

入海远航对赫尔德意味着:变换生活要素,用固体换取液体,确定换取不确定,这就是说,赢得间隔和距离。其中也含有对一个新开端的激情。一次改变的经历,一次内在的逆转,完全像卢梭二十年前去万塞纳[26]时,在路旁一棵树下,经历了自己那伟大的灵感迸现的时刻:在文明的痂皮下重新发现真实的自然。不过,在赫尔德认识新人、新的国家和风俗之前,他已重新认识了自己,以及他那创造性的自身。在波罗的海微风的摇晃中,他任凭自己受思想风暴的支配。漂浮在天穹和大海之间的一条船儿,怎么会不让人思考遥远的天体!这里的一切赋予思想以翅膀、激励和广阔的空间!随风飘动的船帆,永远摇晃的船体,澎湃作响的涌浪,飘忽而过的云彩,遥无边际的空间!在地球上人被固定于一个死点,被封闭在一种境况的狭窄范围里……哦,灵魂啊,你会怎样,倘若你跨出这个世界?

他走上甲板,为了见识世界,他写道。不过起先,除了波涛汹涌的沧海和几条海岸线,他没见到什么。但他因此获得时间和机会,摧毁他至今的书本知识,为的是发现和发明,我思考什么和相信什么。遭逢一个陌生世界成为遭逢自身。此为这次德国式启程的特点:由于船载物品有限,大海上又孑然一身,这个备受思乡之苦的牧师为自己营造出一个新世界;他没碰到任何一个印第安人,没撞见某个阿斯泰克人或印加帝国人[27],没接近任何黄金宝藏和奴隶,没再次测量世界;他的新世界,是一个瞬间重又撰文成书的世界。赫尔德是个想在身后留下仅属于书斋的满是纸张和书籍之书架的人,最后还是被书的世界收纳。因为,身处船上,他已经沉湎于写作规划。那是怎样的一部作品!关于人类!关于人类的精神!关于地球!以及所有地域!时代!民族!力量!混合体!形态的文化!亚洲宗教!以及年代学、警务[28]和哲学……希腊的一切!罗马的一切!北欧的宗教,法律,风俗,战争,荣誉!罗马教皇信徒的时代,僧侣,博学!……中国的和日本的政治!一个新世界的自然科学!美国的风俗……世界构成的普遍历史!

那些在波涛汹涌的海上浮上他心头的思想,让赫尔德一生难以忘怀。那本记录下这些思想的日记——18世纪下半叶一部重要的文学和哲学文献——虽然1846年才以《我1769年的旅行日记》为题出版,但写下这部文献的人,旅行后的1771年在斯特拉斯堡遇到了一个前程无量的年轻人,歌德。他深受这场思想风暴的吸引,并继承和发扬了他从赫尔德那里听到的许多思想。在《诗与真》的第十卷中,歌德回忆起在斯特拉斯堡一家旅店的楼道上与赫尔德的邂逅。那时,赫尔德为了医治痛苦的慢性泪腺病,在那里下榻。歌德描述道,赫尔德看上去是个僧侣,搽粉的头发卷成发髻;走上楼梯的他神态高雅,黑缎大衣的下摆随意地塞进裤袋。歌德当时是接受者,求教者。他觉得自己几乎在所有方面,都不及这个年长自己五岁的人。交往是困难的。他虽然敬佩赫尔德那广博的知识和深邃的洞见,但他也不得不忍受他的呵斥和责备。他不习惯于此,因为至今,歌德写道,那些长者和前辈,都尝试以宽容感化他,也许甚至用迁就宠坏了他。但是从赫尔德,这个以自己的思想让他重新思考的人那里,别人永远无法期待获得赞许,无论他愿意怎样做事。也就是说,歌德得先克服自己的虚荣心,以便让自己能够每天,甚至每个小时获得新见。

他视赫尔德为远航归来,携有新鲜、刺激想像之拂面清风的精神冒险家。1772年7月10日他赞同地写信给赫尔德:一直还在波涛汹涌中驾着我的小船。每当星光隐没,我就在命运之手中悬浮飘荡,勇气和希望和恐惧和镇静在我心中就轮番上场。

赫尔德的启程和突围也许给歌德《原始浮士德》[29]中的书斋场景,提供了典范。这个场景出自初遇赫尔德时所获得的印象。唉,我还身陷牢笼?/……/完全被困书堆,/……/出逃吧,进入辽阔的大地……如浮士德逃出其书斋那沉闷的牢笼,赫尔德也逃出里加的大教堂。

旅途中他思绪汹涌。当时,一切尚无定论,杂乱无章地相邻并处。他还在寻找一种语言,来把握内心的惊涛骇浪。理性,他写道,永远是一种迟到的理性。它使用因果关系的概念,因此还无法领会创造性的整体。为什么?因果关系的过程可以预见,创造性的过程不行。所以赫尔德寻找一种语言,它能贴近生命那神秘莫测的骚动,更是比喻而非概念。许多东西还是模糊的、暗示的和被预感的。赫尔德以其语言的飘忽不定,以后将惹恼某些同时代的人,比如康德。康德有一次带着讥讽的谦逊写信给哈曼[30],要哈曼向他解释,他的朋友赫尔德在想什么,不过可能的话请以人类的语言……因为我是个可怜的凡人,根本就不具备禀赋,去理解直观理性的神的语言。别人根据逻辑规则,给我从普通概念中拼读出的东西,我也许能懂。

赫尔德足够放肆,意欲革新理性这个概念——甚至反对康德,这个他以前在其身边求学并且与之结成友谊的人。当康德在其前批判时期,提出关于宇宙、太阳系和地球之起源的推论,进行人类学、民俗学和地理学研究的时候,赫尔德在精神上感到与他息息相关。这种面对现象世界之丰富多彩的惊异,符合他的趣味。但是,当这个柯尼斯堡的哲学家开始划定知性的界限,贬低直觉和直观的重要性时,赫尔德与他分道扬镳。对赫尔德来说,《纯粹理性批判》是空洞无物的废话,是徒劳无益之思考的表达。如同后一代的黑格尔,他指责康德,说对迷途的恐惧自身,恐怕就是谬误。无论如何,他不愿自己受到认识论批判的前期工作的妨碍,相反要投身于充溢的生命。针对抽象的理性,赫尔德谈论生动的理性。生动的理性是具体的,它深入到实存、无意识、非理性和自发的要素中,亦即深入到晦暝的、创造性的、驱动和受驱动的生命里。“生命”在赫尔德那里发出一种崭新和激奋的音调,回声震荡,悠远能闻。与赫尔德相遇后不久,歌德就让他的维特这样呼喊:我到处发现生命,除了生命别无其他……

赫尔德的生命哲学激励了狂飙突进运动的(以后是浪漫主义的)天才崇拜。生命在谁那里能自由涌动和展现其创造性力量,谁就被视为天才。一场对于所谓“力量—天才”之喧闹的崇拜之风在当时展开;其中含有众多导演因素和狂妄成分,但也携带着生气勃勃和自信不疑的特点。狂飙突进的精神想当天才的助产士,而天才作为更好的禀赋,据说沉睡在每个人身上,只等最终问世。

回顾那些年代的混乱场面,歌德在《诗与真》第十二部中,相当不留情面地称天才为笼统的口号,指称那个著名的、毁誉交加的文学时代。一批年轻的天才男子凭借其所有的大胆和狂妄,出人头地,结果迷失在漫无涯际之中。

在这个天才的时代,歌德及其朋友们在某种程度上真的疯狂至极。与赫尔德相遇后,歌德于1776年迁往魏玛,之后把这个悠闲的缪斯神座,暂时弄成天才人物的大本营。他吸引了伦茨[31]、克林格尔[32]、考夫曼[33]、当时尚未皈依天主教的施托尔贝格兄弟[34]等,像一条彗星尾巴那样跟在自己身后。几十年后,仍有魏玛市侩,讲述那时曾举行过的喜庆欢聚:当时,伯蒂格[35]这么说,举行的还有一次天才酒宴。刚一开始,所有的酒杯就被扔向窗外,几个肮脏的烟灰缸被人从邻近的一个旧坟丘里挖出,用作高脚酒杯。行为举止该有失当的效果,人们在这些方面互相攀比。伦茨扮演傻瓜,克林格尔上场,嘴里嚼着一块生马肉,考夫曼出现在公爵的宴席旁,胸口到下巴之间裸露着,头发胡乱飞舞,手握一根巨大的多节手杖。属于歌德之“天才们的胡闹”的,还有同公爵朋友一起骑马出游。途中人们互换衣服,寻求色情冒险。在斯图加特,伯蒂格报告说,人们突发奇想,要去宫廷。突然间,所有的裁缝必须立刻赶来,没日没夜地缝制宫廷服装。然后两人出现在斯图加特学院的年度毕业典礼上,两个让人惊羡的天才,即魏玛公爵和他的朋友歌德,作为贵宾,在楼厢中,站在卡尔·欧根[36]的身旁,带着温和倨傲的神态注视着一次颁奖仪式。而在这次仪式上,一名日后将会飞黄腾达的学生得到嘉奖:弗里德里希·席勒。就是他,在狂飙突进运动时期,也为强大的生命欢呼雀跃,并让其发扬光大。

处于发酵和萌动的骚动不安中的生命,也是让意识感到惊吓的某种可怕事物。赫尔德一如以后的尼采那样,指出生灵那骇人的“深渊”。说得对……我们灵魂的最深邃处被黑夜笼罩!我们那可怜的思想女神,肯定无法把握每种刺激、任何一种感觉之种子的最初成分:倾听着如此黝黑的浪花中那澎湃作响的世界大洋,她必得带着惊悸和害怕、带着对所有畏惧和胆怯的准备迎接它,而手中之舵必得掉落。慈爱的天性也就离她而去,而这不以其清晰的意识为转移……她处在一个无限的深渊边上,但对此一无所知;由于这样一种幸运的无知,她稳固且自信地站在那里。

赫尔德关于有活力的自然的概念,包含着创造性,世人亢奋地委身于此;但它也包含着威胁人的可怕性。航行途中,赫尔德心头涌上的,恰恰是这种混杂的情感。

以后清晰呈现的,那来自大洋上思维风暴中最重要并影响浪漫主义作家的思想,见于以下列举:一切均为历史。这不仅指人及其文化,也指自然。将自然史理解为创造出丰富多样之自然形态的发展史,这是一种新思想,因为由此上帝的创世也被纳入自然进程。自然自身成了创造的潜能,而它以前被置入外部世界的领域。发展经历不同的阶段,即矿物的、植物的和动物的阶段。每个阶段拥有自身的权利,但同时包含通向更高阶段的萌芽。而这一切阶段都是人的初级阶段。人的标志在于,他能够和必须,让在自然中生效的创造潜能,接受自己的导演,基于其才智和语言,人有能力做到这一点,也必须做到这一点。因为他直觉贫乏,而易受伤害。就此而言,创造文化的潜能,既是一种强大的表现,也是一种软弱的表现。

因拥有这样的思想,即人是创造文化的有缺陷的生灵,赫尔德成为现代人类学的前驱。对赫尔德来说,人类的文化史属于自然史。不过是这样一种自然史,其中,至今无意识地起着效用的自然力,在人的思想及其充满意念的创造力中,进入对其自身的意识。通过自己及通过作为生活环境的文化教育来改造人,赫尔德称之为促进人性。人性在此并不针对自然,相反在与人的关联中,是其自然天性的真正实现。赫尔德将一种动态和开放的历史概念,遗赠给19世纪。不存在关于一种世人最想重返那里的、天堂般史前史的梦幻。每个瞬间,每个时代都包含一种独特的挑战,一种值得把握和改造的真理。赫尔德以此与卢梭针锋相对,对卢梭来讲,当下文明表现的是人类生命的一种堕落和异化的形式。人类在其所有的年代里,只是每个年代以不同的方式,有着大量的幸福;我们,在自己的年代里,会妄言妄语,倘若我们像卢梭那样,赞扬那些已不再存在和不曾有过的时代,赫尔德在其《日记》中写道。历史并非像法国唯物主义者们说的那样,是一种盲目的约莫,而被丢弃给偶然和无生气的机械论。它富有深意,即便不以一种精神上预先可把握的目标为鹄的。人性的实现是某种人类实验(experimentum mundi),一种公开的演变,其过程取决于人,即使背后隐藏着一个自然意图。不过,正因为这个意图无法精确地被把握,人别无选择,只能根据为自己所设定的标准,完成这项自我塑造的事业。这些标准作为内在的指南针起效。它标出当时的方向,而在这个方向里,可以找到一种规范团体自身发展的最高极限。历史演变并非直线运行,而是会发生断裂和改变。要考虑到碰撞、革命……情感,它们偶尔会变得狂热,粗暴,甚至可恶,赫尔德这么写道。但人们不该受此惊吓,因为从这属于火山的形式中,新事物迸发而出。

迄至那时,历史从未得到如此生动的理解和有力的强调。令人惊讶的是,这恰恰发生在诸侯割据、社会落后的德国。在那里,现实的历史在一定程度上已陷于停顿。这就像对法国革命之伟大事件的一次准备,因为直到那时,现实才真的发展到这一步,即历史似乎实现了赫尔德20年前对它作出的指望。

至今谈“人”,总是以集合性单数出现。但赫尔德——根据动态历史的概念,这是他第二个颇有影响的思想——发现了个人主义或者人格主义,并且由此推出多样性。

“这个”人是个抽象概念,有的只是“这些”人。正如生命总体在其发展的每个阶段都有自己的权利和自身的意义,人类的情况同样如此。每位个体(Individuum)以其特有的方式显示,人是什么以及能是什么。赫尔德推崇一种极端的人格主义。存在着作为抽象之伟大的人类,也存在人人能在自身注重它,并让其获得有个性的形象的人类。重要的是后者。从这个视角出发,历史就不仅仅是衬托出个人的伟大全景图。人们在那里从外部发现的、历史那前推的基本力量,一定能够被个人在自身中,作为创造性的活力感受到。这是赫尔德恰恰在其航行途中狂喜地经历到的一种关联。只有切身体验到这个创造性原则的人,才能在外部的世界进程以及在自然中也发现这个原则。歌德以后将在其《格言诗》中总结这个原则:没人能评判历史,除非他切身经历过历史。

将自己造就为个体的个人,是且保持为意义中心,即使他一直还需要一个共同体,而这一点不能否认。但赫尔德认为,这个共同体该这样组织,即人人都能发展其有个性的生命胚胎。在这样的发展中,共同体是通向互助的一个结合点。由此,个人的联合在共同体中所产生的,就不单单是一个总数,相反,共同体通过互动,每每形成一种独特的精神。这种精神源自联合,赋予个人一种精神的生命气息。对赫尔德来说,作为个体的人被置入共同体这样一个扩大的个体类型中。赫尔德眼中所见,是浓缩的圈子,由家庭、部落、民族、国家,直至国家的共同体组成的圈子。它们在自己的水平面上形成一种精神的综合。赫尔德谈民族时用的是复数,论民族精神时用的也是复数。但重要的是:这类较大的统一体,是被人从个体出发而推想出的。如同单一的个体互相间的关系一样,那些较大的联合体也形成一种多样性——各民族精神的多样性。

为了追寻这些民族精神的足迹,赫尔德在他的航行途中制订计划,搜集民族歌曲和其他民族文化的证物。他将把这个计划付诸实践,由此成为浪漫主义作家的动力和榜样,让他们继续这项搜集工作。

即使在搜集古老的民歌时,赫尔德也持留为个人主义者。因为,对个人有效的东西——他在发展自己的特性时,不仅要尊重他人的特性,而且应该将此视为获益——也对民族精神有效。众多民族,众多声音。多样性才让人类的财富昌隆。他远离心胸狭窄的爱国主义。他要帮助别人,更好地理解其他民族的传统。我悄然追寻各民族的思维方式。用不着系统考察和苦思冥想,我就发现:根据其国家的宗教,祖先的传统,以及对于民族的概念,每个民族都形成自己的文献;而这些文献借助文学的语言,披着文学的外衣以及使用诗歌的韵律出现;它们是唱颂其最古老的奇事胜迹之起源的、神话的民族赞歌。

在里加,赫尔德生活在由俄国人、立窝尼亚[37]人和波兰人混居的各种不同民族中间。社会上层,受俄国无上权威统治;政治上起主导作用的城市共和体,由德国人组成。身处其他民族中间,赫尔德对德国文化传统的观念虽然得到增强,但作为传教士和牧师,他尝试打破德国教区的对外隔绝——出于好奇,出于面对大多生活在贫困交加中的立窝尼亚人和俄国人的公正意识。赫尔德在为其诗歌集《各族人民的声音》所写的前言中,提及他在里加所经历的当地的民族文化和文学创作:您知道吗,我本人曾有机会,在鲜活的民族中间,见识这种古老和未开化的颂歌、韵律及舞蹈的鲜活残存。面对这些民族,我们的风俗尚无十分的能力,去择取语言、歌曲和习惯。其结果是,要么为此给予他们某种极度的曲解,要么什么也无法给出。

民歌收集者赫尔德,虽然确认自己的文化根底,努力推动和复兴“德国的类型和艺术”,但绝无骄傲自大之心。倘若他感到,或者他不得不觉察到,有人如此理解他并因此而误解他,他的反应会非常恼火。什么是民族?一个青草遍地、杂草丛生、尚未修剪的大花园。谁愿意不加区别地照料这样一个由愚蠢和谬误,同样由卓越和德行组成的集合地并且……针对其他民族举刀弄枪?让我们尽可能地为民族的荣誉作出贡献;我们也该保卫它,倘若有人对它不公正……但是出于职务原因(ex professo)恭维它,我认为是一种自我标榜……大自然的天性显然犹如一个人,犹如一个家族,也犹如一个民族,需要向别人,以及与别人一起学习……直到大家最终都吸取沉重的教训:没有一个民族是惟一由上帝选定的地球民族;真理得由大家寻找,公共的最佳花园得由大家建造……所以,任何一个欧洲民族都不允许与其他民族隔绝开。说一切智慧仅我独有、在我处落户,这是愚蠢。

赫尔德的爱国主义是民主的,并且寄希望于文化的多样性。众多道路通向——哪里?无论如何不通向一个民族对其他民族的统治,相反,赫尔德的理想是,通向一个多样性的花园。在那里,不同的民族文化以各自有别、交流和相互得益的方式,发展各自的最佳可能性。他在不同民族文化中发现起着效用的创造性原则,让他觉得民主是如此可亲可爱,以至于他赞成法国革命的立场,这一点在以后惹恼了歌德。歌德偶尔责骂其朋友赫尔德,说他是个最纯粹的雅各宾党人。

有活力的历史发现,携带着由此生发出的一切,从骄傲的个人主义一直到面对民族文化那些古老明证的谦恭,引发了西方精神一次真正的转折。打那以后,历史地看待事物,成了自明之事。历史让一切具有相对性。它自己将成为某种绝对;此后,面对历史,没有上帝、观念、道德、社会秩序,没有作品,能够宣称自己是某种绝对。甚至往昔固定在永恒中的观念,上帝的启示之天际的善、真、美,也陷入生成——以及消亡的吸引力中。即使美也必得死亡,席勒如是说。而偶像的黄昏以及价值的重估,也将是历史意识的一个结果。由此人们可以这样谈论赫尔德在大洋上的思想:它们已是浪漫的,因为它们使我们与时代潮流中事物的荡漾协调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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