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本着救人于危难之中的侠义精神,以三千两银子的价格收留了贵公子。
贵公子名叫连经,家中是昌国的大族,他本来是为了家族,去对接一些生意,事了后,便先一步离开,像家族报信。
谁料遇上了山贼。
“那山贼究竟什么来头?”连经口里衔着一束柳枝,身上一身道袍。
老道站在两人中间,左牵黄右擎苍。
“那山贼名叫破军,”
一听这个名字,楚行渊也不由得想起了一些楚国的旧事。
楚国当今最为著名的将军乃是天策上将——白荆钰。白荆钰统率大楚西境军二十万,长期在楚国西线与漳国对峙,且白荆钰是先王的姑父,曾拥护先王登位,深受先王宠信。在朝野中地位非凡。
但在楚国,却曾经出过一个比白荆钰名头还要响亮的天纵奇才。
那是先王执政的最后几年,衍国曾经大举来犯,十万兵马势如破竹,直接打到了峦阳。
峦阳是大楚的东北要塞,虽然与朝歌相距甚远,但确实楚国控制东北十四州中枢,一旦陷落,峦阳以下的九州也会落入敌手。
当时情况万分危急,峦阳守军只有一万,东境的常驻守军——龙武军全军都被拖死在东线克原上。峦阳太守都已经弃城而逃。
情况万分危急!
国难见忠臣,离乱出英雄。
这是任无悔第一次崭头露角。
当时他任职峦阳领军,领军这种职务在正规军是极其重要的,在整个楚国军队中是最重要的中层军官,数量最多。但在地方上来说,领军便是一个小官,平常也就是看守城门,负责宵禁什么的杂事。
他号令全城百姓奋起反抗,绝不投降。奇迹般的,居然组织起八千守军来。
他没有一味死守,反而主动出击,先是挫败了敌方五千先锋部队。
然后又派出数股游击部队,搞得敌人不胜其扰。
后来又花招频出,又是冒充大部队增援,又是假装投敌。
硬生生守住了峦阳,等到了东境龙武军的援助。
这场峦阳保卫战在各国都有着极高的评价,事后许多国家都特意派人来向任无悔请教,连衍国当时与任无悔对峙的将军都来与任无悔请教。
许多将军在军校讲课时,都翻来覆去的讲,因为这场战役中许多的战法都是极为经典的。
况且在当时楚衍之间的战役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甚至可以说是转折点。
任无悔名利双收,连升三大级,直接成了将军,独掌一军。人送破军之名,响彻蛮荒诸国。
后来一些流言便冒了出来,说任无悔本来就投靠了衍国,峦阳保卫战是为了让任无悔上位。
本来这样的离间计是很拙劣的,没有人放在心上。
可是在不久后,任无悔独掌的一军在另一次战斗中中了埋伏,全军覆没,只有任无悔逃了回来。
这场战役导致楚国损失了三万人马,东境掣州以东全部落入敌手,连东境军龙武都差点遭遇包围。
幸亏龙武军长觉得事情不太对劲,提前后撤了二十里地,斥候才禀报发现后方有敌军。
任无悔全军覆没,这时候流言的泛滥是致命的,三人成虎!
任无悔有口难辩。
先王大怒,要杀任无悔祭奠战死的三万军马,任无悔走投无路,只得逃离了楚国。
这一颗冉冉升起还未大放异彩的将星便这样陨落了。
时隔多年,现在想来,这件事有许多蹊跷之处。
首先就是任无悔战败之后的归来。
还有他之后的逃离。
或者可以说,这件事从头到尾都蹊跷无比。
事情已经过去了七八年,想到昔日威名赫赫的破军,如今流落在漳国,靠打家劫舍为生,唉……
事发当年楚行渊还小,只有十岁不到,楚行渊只有大概印象,只记得父王那天晚上发的火格外的大。
如今楚行渊忽然有点理解他了,现在他和任无悔一样,流落他乡,不知故国。
老道拍了拍楚行渊的肩膀:“小子,怎么了?”
“没什么,走吧!”
连经一身干练的道袍,没有了莽马的他,只得和楚行渊共乘一骑。
“兄弟,你是哪里人啊?
“楚行渊,你结亲了没啊?
可有心仪的女子?
不得不说一下我们昌国录鹿的女子了,那真是叫一个水灵啊!”
……
当初的翩翩公子突然就变成了一个话痨,一路上喋喋不休。
“连兄,我已经结亲了,就不劳驾您了!”
连经的这股自来熟的劲头让楚行渊不是很适应,他是一个慢热的人,对于刚刚认识的人,并不会很亲近。
路上的行人并不是很多,远处云雾缭绕山间,一群大雁北归,山间的良田已经有了幼苗,一点春意出现在这片大地上。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提杨柳醉春烟。
楚行渊一行三人,却只有两匹马,自然快不到哪里去。
楚行渊自遇到老道,一路行来,足足走了半个多月,也才堪堪走出七煌山的地界。
虽然名叫七煌山,但其实是一座山脉,有数座主山,还有辅山,其中最雄伟壮观的,便被叫做七煌山。
七煌山脉绵延不绝,丛林茂密,当初逃出通南谷时,楚行渊往这里跑,也是心中思量过的。
“老道,这小路上盘桓这一伙这么厉害的山匪,我们怎么办?”
徐经发着牢骚,他身上所有的衣物钱财都被山匪劫走了。
本来还打算较量一下,可惜差距太大,一招都没接住,这还不是匪首!
若是匪首破军动手,只怕要伤筋动骨。
山匪显然只在乎钱财,不会杀人。
“要不我们报官,叫官差来抓他们?”
这话说的连经有些不自信,他是从商之人,这些年跟着家里人也走南闯北,见过不小世面。
这伙山匪肆虐这么久,人数多达数千,正常来说这样的山匪根本活不长。因为极有可能就会壮大成一支叛军。
可是老道打听到,这伙山匪已经在七煌山里生活了三年之久。若说没有官家的背景。
而这伙山匪最聪明的地方在于,做事从来都不做绝,遇到一些个大商队,也不会抢光人家的财物,更不会伤人,杀人!
这不是仁慈,而是智慧。
生存的智慧。
对于官家来说,治内有劫匪,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可是却又剿灭不了。但倘若这伙山匪做事有道义,懂分寸,还懂的孝敬,那么又为什么要劳心又劳力呢。
况且,狗急了还会跳墙,若是真将山匪逼上了绝路,谁知道会不会捅下什么大篓子来。
况且只要不是人命官司,些许财货,地方官随随便便搪塞一下,喊一喊剿匪的口号,山匪收到了,安分两天,也就过去了。
“能怎么办?等呗,等到官道开了不就行了?”老道回了一句。
“若他们也在官道上干活呢?”楚行渊插了一句。
老道蓦然。
“道长,这个时候就是轮到你大显神威了,您是谁?无上的道主!岂能让一群小小山贼吓的一筹莫展!”
“哪个道主又和我老道一般,一件破道袍,穿了三年!”
此话一出,慷慨的连经脸一下子就耷拉下来:“靠,那我花三千两银子有个屁用!”
老道眯着眼,两只手指恰在一起。显然操起了老本行。
“老道天人交感,一时似有所悟,掐指一算,此次为坤卦,我等不会有大险。”
“这不是废话吗,那伙山匪只求财,不杀人,要不然我还能站在这里!”
连经骂到。
“你家不是昌国的大族吗,你没搬出靠山来?”
老道发问。
“没有,唉,搬出来又有什么用,人家不会理的,照抢不误!”
连经这话倒是实在,确实,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你再有声望,也不过是昌国的一个门阀,便是昌国的世子又如何?
“要不直接交钱算了”
“可是没钱,咋们一路上也活不下去啊!”
“倒也是!”
楚行渊心里有点颇不是滋味,自己堂堂大楚世子爷,坐拥万里江山,此时却被一个山贼逼得这般窘迫模样。
楚行渊立时有了决断:“走,就走小道,难道还怕了一群山贼不成!”
“走!”老道也气势汹汹,他手持一把宝剑,蹭蹭发光。
连经被两人突如其来的豪气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这两人突然就有了这般胆气。
楚行渊自是觉得这般怯懦不是他大楚世子爷的性格,老道则是自诩也是一代天师,岂能如此跌份!况且此次回去,还要与徒儿说道一二,这要是说这般窘境,那多没面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