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将军牵着阿妩的手,带她走向长长的三生路。凤冠霞帔穿在身上,金步摇叮当做响。阿妩紧张道:“我可以睁开眼睛吗?”“可以。”将军有些意外,笑了:“不害怕吗?”缠在阿妩眼前的黑色布条散开了,像墨溶于水。阿妩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场景,万里路绵延,无数将士身着黑色盔甲,骑着马追随在两人身旁。大地宽广无边,脚下是黑色的雾。
“不,这里很美。”阿妩悄悄握紧了将军的手,笑得很甜:“我们这是在去往黄泉吗?”阿妩又弯起眼睛笑着:“我想看看彼岸花啊,相公。”“可以。”将军思索了一下,“但我也不知道那花在哪里。”阿妩好奇道:“连你也不知道啊?”阿妩脸红了,眼眸一转看向将军的薄唇,大胆道:“我亲你一下,说不定你就会突然想起来?”将军低头,看进阿妩的眼睛里,里面只有将军一个人的倒影,在将军吻过阿妩的眼皮后,突然多了一丛又一丛的红色的彼岸花,有着金色的花蕊,阿妩眨了一下眼睛,再向四周望去时,天地间就多了这些花。将军抚着阿妩的眼睛道:“我不知道它在哪里,但我可以送给你一颗种子,你帮我种出来就有了。”“要我帮你。”阿妩凑上前亲了一口将军的下巴:“原来你也有不会的啊。”“嗯,不会。”将军温柔地笑着,世界一片黑暗,只有她的眼睛里的风景是不同的。
一副宽大的卷轴展开,毛笔无人控制地画出一副地狱迎亲图来,羡煞旁人呀。
阿妩将心思从手上的画卷中收回来,抬头看着眼前,阿妩手中画上是一片黑暗,眼前也是一片黑暗的荒凉宅院。此地一片荒芜,阿妩才来的这里,便在无人的角落里捡到了这副画卷,再一转眼,人就到了这里了。这是什么地方?刚刚撞在门柱上了,阿妩用帕子按着额头,四处查看。这里是一个大宅院,超级大,几进几出的那种。风吹过来,格外冷。阿妩站着的地方是水池边,再往前一步便进了走廊,身后水池边假山林立,影影绰绰,像藏着什么。阿妩眼睛一转,倒退着往假山处退去。“嗡。”一只箭刷地一下笔直地插入地面,箭尾轻颤,差点扎穿阿妩的绣鞋,阿妩索性不走了:“何方妖魔,给本姑娘现出原型。”执英从走廊阴影处走出来:“可惜了,你再往前一步就进来了。”阿妩挑眉:“我是那么容易让人给抓住的吗?”执英从身后取箭,弯弓,瞄准阿妩连射三箭,破空之声不绝于耳。阿妩后退一步,翻手捻住一片飞叶置于唇边,尖哨的声音响起,四周的风原本无形,突然被染出了黑色的线条,炸了毛呼啸而过,刮在人身上入骨三分,当场让执英射出的箭在半空中刮成了木丝片。然而有只箭后发先至,从狂风和木丝片中穿过,穿过了阿妩的心脏。画卷自动展开,阿妩按着心脏后退一步,从画卷中钻出的黑色布匹在替阿妩挡灾后就消失了。两人对峙着,直到甲胄整齐地摩擦响动声传来,阿妩笑着后退入阴影中。执英沉沉地盯着阿妩,夜间巡逻的黑铠甲士至此,整齐划一举起手中的长枪对准场中斗殴的两人。“游行甲士面前,不可动武。”阿妩轻松道,眼看执英退去。阿妩慢悠悠地挂在这队甲士后面出了花园。
躲到了临时栖身的地方,阿妩展开手中的画卷,画面还是被一片黑漆漆的气覆盖一切,但隐约可见一两片微小的血色弧度,形似花瓣露出来。
“去救他!”阿妩的手肘内刻有小字隐晦地提醒着她。
阿妩拿着画卷皱眉思索,画中的东西竟然能跑出来。此处是什么地方,阿妩撑头尽力回想,只能想起一些似是而非地片段。
“唔,头痛。”
“你知道林威游府的事情吗?”啪嗒,一只木雕挪动身体,弄出来一点小动静,拉长了声音细声细气问道。阿妩背靠墙壁做出戒备的动作:“什么林威游府,没听过。何人在说话?藏头露尾!”
木雕小人躬身举着小茶杯,乳白的烟雾流淌在杯底,变成一杯清茶。木雕小人蹦着来到阿妩的面前努力举起手递给她。木刻的笑脸生动又有趣。“我听过哦。”
“传说这里是恶鬼的栖息地,一旦闯进来了就再也出不去了。”
“你想出去吗?我可以帮你哦——”
说来阿妩流落此地,醒来时见到林府的朱漆大门,凭借一股执念踉踉跄跄推门而入,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模糊的印象中自己平日里该是排行第五,便自称阿妩。林威游府?便是林府吧。不知这里有谁,竟让她宁愿死也要入府再死。阿妩隔着衣袖抚摸手臂内侧的刻字的地方:“出去作甚,地府里有十八层地狱,我虽记不起生前是做什么的。但想来也不是个好人。”
木雕小人急了,怎么可以不想出去呢。
木雕小人大声道:“你现在还没有死呢,只是灵体迷失了而已。只要你能找到出去的路,就可恢复。”
“真的?”阿妩看向木雕小人。
“当然。”木雕小人傲然道。“我是林府的老人,我可以帮你,只要你帮我的主人把这些不速之客都赶出去,我的主人就会为你写上路引加盖印信,让你去往人族的领地。”
“你如今在府里是客人。林威游府中有一位无人见过的将军,将军手下日夜有游行甲士巡府,不得与其他客人寻事斗殴,被游行甲士抓住了,所有人都得死。”
“那我要怎么才能出去。”
“找到那个唯一的将军,杀了他,拿到他手上的将军印,你就能活。”
“你的主人是谁?”
“当然是想取代将军成为主人的人。”木雕小人刻着一张笑嘻嘻的笑脸,嘻嘻笑着。
“哦,你退下吧。”阿妩藏起卷起的画卷,回以一笑道:“我考虑一下。”
“这杯茶可以让你灵体稳固,算是我们予你的定金。”
阿妩看着茶杯:“我还不渴。”但又道:“也可一试。”等到空杯回到木雕手中,阿妩才感觉屋外窥视的目光一一离开。
画卷展开,附着的黑雾拟出一行字。“它走了,你的身体感觉怎么样?”
“喝了茶确实感觉头没那么痛了。”阿妩答到。
“这里是你之前住的地方。”画卷浮空而起,在屋中盘旋努力引着阿妩观看。
“你可想起什么来?”画卷一字一句斟酌着说,凝出的笔划间透着小心翼翼,落下来枕在一个小巧的香囊上。
阿妩拾起香囊看了看:“没有。”
画卷就是那个一开始告诉阿妩关于游行甲士前不可动武的信息的人,这个休息的地方也是它指点而来的。
阿妩问画卷:“我与你曾是旧识吗?”
“是,我们之间亲密无间。”
阿妩想了想,决定先信任这张画,以这张画的身份融入这里,打听一下情况。“你与我说说以前的事情吧,说不定我会想起来什么。”阿妩打包了房间里一些吃食,准备出门探路:“对了,这个东西能吃吗?”阿妩拿出一块糕点正要吃,顿住,举着手问道。画卷默默不语,阿妩道:“看来是可以了。我们走罢,我想先去探探这个林府。”
阿妩推开别院的小门,去了林府的迷雾之中。
“如何,可看出什么?”执英回了客厅,几个同伴正商议事情,见他回来停下来问道。“只看出她身上有幅画不一般,可自主护主,能挡住我的箭。”
“那人与她关系匪浅。要想找到他的行踪,最好的办法就是从这女子下手。不能给他轮回的机会了,这一次一定要杀了他!”
“找到了他启动轮回的手段吗?”周骁道。
有人眼眸微垂不语,满场寂静。
周骁冷笑,“既然你们都觉得他是囊中之物,那就各凭手段吧。”即使林序在他们的围攻下重伤濒死,也不过是让幻境重启,一切回到最初的时候罢了。没有回到真实的箖城便是把生死置于别人的掌中,如何还能有心思着急为自己谋好处,呵。
“姑娘,这是裁缝送来的新的花样册子,您瞧瞧有没有中意的。”热情的婆子围上来对阿妩道。阿妩愣了,左右看看没人:“你是在与我说话吗?”
“是啊,您可是府上的贵客。管家让我们都拿出吃饭的本事伺候您哩!”
阿妩:“那我可以见见府上的主人吗?”
“大人有事出远门了,不在府里。不过他临行前吩咐管事的,让大家都把您当贵客看待,您若有什么缺了短的喜欢的只管吩咐下去。”
“所有的客人都是这样吗?”
婆子严肃道:“当然不是,那些来打秋风的穷亲戚怎么能与您相提并论,您可是主人的座上宾。那些不过是些不请自来的远亲罢了。我家主人仁慈,才会任由他们在府里白吃白喝。”
穷·周骁.亲戚此时有些暴躁……
阿妩想到画卷上惊鸿一瞥的红色花瓣:“带我去花园看看吧,我爱赏花,红色的最美。”
“您这边请。”婆子恭敬道。
满园的彼岸花开的正烈,火红艳丽的花瓣边缘卷曲下垂,花蕊浅色,边缘逐渐染红,花尖凝成了血珠般的深色将滴未滴。带路来的人不知何时退下了,阿妩有些恍惚地走进花地,胳膊上的刻字在花香中滚烫而且蠢蠢欲动。
阿妩在其中找到了一朵纸叠的彼岸花,花朵变成烟雾钻进了阿妩的眼睛里。阿妩想起一个很重要的人。
画卷依然是那副被黑雾笼罩的样子。但是阿妩已经能看清画上的东西。
一日后。
阿妩将画卷展开,小心翼翼地将画布破损暗淡的地方修补起来,一笔一画勾勒出梦中画卷该有的样子。长长的三生路上,一个浅淡地人形立在尽头,等到修补那人身上断线的线条时,阿妩落笔在那人的身形上的手也平稳而不假思索,笔尖落下纸面,只留下一道浅浅地印痕,力量凝聚的墨水消散无形,偏偏那道人形浅淡如旧。
“林序,我想你了。”
鼻头被按了一下,阿妩懒洋洋转头,侧脸贴在画布上,看画上那道人影,“你刚刚是不是把墨按到了我的鼻子上,得赔。”阿妩耳边响起低沉地声音,“夫人想怎么赔?”阿妩吸了吸鼻子低声:“我想见见你,拥抱你,我总觉得我忘了什么。”有道无形的身影将阿妩拥入怀中,像是某将军在她耳边温柔低语:“别怕。”林序的眼神冰冷,他的手指轻柔地抚过阿妩的长发:“他们奈何不了我们的,你无需过于担忧,不如在这世界游玩放松一下?”阿妩对上林序浅淡得即将消散的身影难过得不得了,但是我每一次的遇险都会让你更加虚弱啊。迷迷糊糊一阵困意袭来,记忆里总是这样,“好困。”阿妩打了个哈欠,跟林序打了个招呼就趴在桌上睡过去了。林序控制着黑雾将阿妩放到房中的床榻上休息。“真是好一对壁人。”周骁举着火折子驱散了周围的黑雾走过来,他一脚踩在桌子上:“总算找到你藏在哪里了。”他将火折子对准了画卷,凑近了,细细品味画中的地狱景象。“唉呀,着火了。”周骁眼睛看着林序,笑着松手,任由火折子落在画卷上,火星将画卷点燃。烈火席卷而上,将三生路烧得一干二净,火焰攀附着爬上画中浅色人影的身体,越烧越大,从画卷烧到了现实中的桌案,房屋,院落,连天地都在热气蒸腾中扭曲。林序突然笑了,拂袖正坐于周骁面前:“你以为你赢了?你们出不去的。”
烧干净的废墟上,黑雾席卷而来,重新凝成了一个若隐若现的城池,箖城两个大字在城墙上书成。
箖城外,青云观中。
听说本国有一位将军,战无不胜,无人能敌,若他还在,必不会如此!
张清戒满身泥泞地趴在地上装死,掩在身下的手指骨捏的泛白。“走了,这里已经清完了。”身着铠甲的强盗吹了声口哨,手中拖着战利品,一个半死不活的老道士,扔到马背上,他们有人带上粮食,有人背着观里的祭祀礼器,药材,柱子上刮下来的金粉,谈笑着骑着马扬长而去。
张清戒闭着眼睛脸上满是血污地缩在角落里,身旁便是一个弟子的尸体,他听那些人一刀一刀杀死残存弟子,听他们四处搜寻观中的金银财物,临走前将尸体扔在空地上,一个火把扔上去,烧得一干二净。走了吗?张清戒竭力听着四周的声音,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他头发烧得七零八落,衣服破烂,手臂红肿一片,踉跄着爬起来,踩着地上的尸体往便后山逃去,浓烟呛得张清戒大咳,他又怕引来没走远的兵士,只好压低了嗓子,时不时从嗓子眼儿里憋出一串串咳。
山门是不敢走的,下山正对着大路,听说卫贼要打五百里外的大城了,不知那些人落脚地是否在附近,撞见就不好了。
许久,道观后方群山中的一个小湖泊边出现一个落单的人类身影,“哈哈哈哈,我活了!”张清戒大笑着,气力耗尽倒在湖泊边,头发浸在水中,看着天空,手中抓着一个小小的包裹,越抓越紧,笑得越来越放肆。“我活了!师父!”“哈哈哈哈哈哈,清湖,清律,清鱼,我活下来了!”张清戒手中紧紧抓着的包裹,是临走前从老头子的藏宝地顺来的。“你们看,我逃跑还不忘带上咱观里的宝贝。”他笑着,躺在地上挑开包裹,抖出其中散落的孤本,丹瓶,老参。东西不多却价值连城,张清戒翻身凑到水边咕噜噜喝了好几口,而后干脆一头扎进水里,将脸上的血污和泥胡乱搓洗一通,大难不死,自然该想着去哪儿享那后福了。道观是不能再去的,刚从那里逃出来,山下的小村子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可以去那里寻几身衣服,休息一下往都城去,凭他的本事,不论王公贵族还是三教九流,见风使舵,总能从那些人手中讨些好处。谁不想活得更好,张清戒胡乱将地上那堆东西往怀中一塞,就往山下跑,耽搁了这么长的时候,肚子可有些饿了。他特地绕了下去个偏些的村子,那村子平日里以山中狩猎为生,村子不大,知道此处的人不多,村民彪悍与世隔绝,正好能给他惊惶的心神来点安全感。
此时的山林中,阿妩藏身在道观旁边的一棵大树下等着与卫国的人接头,见识到那强盗小队的所做所为,阿妩不满地低声抱怨:“卫国军中的先锋都这么嚣张吗?”一只匕首甩向阿妩藏身处,阿妩侧头躲过,不再隐藏,拂开树枝地出现在头领的面前。首领高高在上缆着缰绳,上上下下将阿妩打量了个遍:“什么人?”阿妩一身斗篷遮身,将那只射到自己面前的匕首挑着身份令牌送到首领的眼前,“箖城来的,与你交换城中的消息。”“哦?”首领的手没动弹,阿妩将身上的书信放到面前的乱石上,“近日的消息都在这里了。若有事,可去城西城隍庙留信,有关于箖城的任何事都可以找我们。”阿妩隐在斗篷下的红唇勾起:“虔诚叩首对城隍爷细说就行了。”清风拂过,信上落下一片乌鸦的羽毛,人却已消失不见。执英颔首让人将信收起来,“啧,装神弄鬼。快马加鞭将信送回王帐,其他人回营地。”“老大,箖城来的人,不问问城中情况吗?”“不问,我只相信亲眼所见。”
这时张清戒蹲在老猎户家门口捧着个大碗吸里呼噜一顿吸,老猎人妻子手擀的面条劲道自带麦子本身的甘甜,煮好了不添菜都能吃一大碗。空碗了,张清戒抚了抚肚子,还有点没饱,老猎人坐门槛上敲敲烟枪,嘴里吐出一阵白烟儿,“前些天伢子们弄了几朵你要的那花儿回来,你婶子都拾弄好了,晒好了收在屋里了,你想要就带走。”张清戒干脆利落点头道:“价格还按我先前说好的,给你们换盐酒和农具,我进城后就给你们送来。”“成。”猎人慢慢吸着土烟,张清戒收了自己的东西,临走时犹豫道:“观里最近有点事儿,封山了,您让村里的汉子们注意点,别往那边去。”“大事儿?”“没多大。”张清戒笑道:“听说卫国人要打来了,师父们在山上设了迷阵封山,误闯了能转个一整天。”
收来的这花是张清戒在山中偶然发现的,不算惊艳绝世却很符合人们想象中的仙草奇葩,植株亭亭玉立,花朵清香洁白,嗅之则神清气爽。张清戒寻了片野竹,劈了根竹子不急不徐地削,四株根上带土的小草放在他身边,小小的花苞合拢,未开便香得沁人心脾。张清戒将一株花放入溪水中,花植干燥卷曲的叶片遇水后如活过来般,慢慢伸展开来。天下难得,张清戒这样想着,用软布仔细将叶片上的灰尘一点点擦干净,又将做好的竹筒雕成一个小花盆,将吸水后的新鲜花草填土移了进去,那根茎和绿叶如上好的翡翠般水嫩剔透,仙气十足,而后撒上几滴水珠配上竹制的小花盆,论卖相,极佳。
天色渐晚,隔了老远已看不清道观了,张清戒发了会呆和衣躺下,有的没的想着入城后该说的话做的事。
阿妩在人都走后曾翻入了青云观,观内一片狼藉,大火冲天。阿妩将各厢房都检查一遍,最后在后殿角落发现一只尾巴蓬松的松鼠。“你也算唯一的活口了吧。”阿妩为松鼠检查了一下伤势,抱起松鼠在满地尸首中离开。
回了春风一度楼,阿妩为松鼠做了窝任它自己活动。
“姐姐,我见到了卫国的人。”
“哦?怎么样?”
“首领自大狂妄,放到楼里绝对会被姐妹们嫌弃的。我还让他有需要我们的事可以在神像前虔诚祈求。”阿妩眨眼俏皮道。
“调皮。”
“我没说错呀,地点,暗语都说了。不过是故弄玄虚了一下,迷惑对手掩护己身!”
“姐姐,我们以后会回到卫国去吗?”
“会的,我从小被送来褚国,那里是我的故乡。”
第二天凌晨,着蓝色道袍的清瘦道士,仅用一根包浆的木簪挽着发,在星月下向箖城脚下走去。“娘,那是什么,好香。”排队进城的队伍中,一个小姑娘贴着母亲好奇地探出小脑袋向后张望,张清戒腰上挂着花,在周围排队人的推搡中抬起一只胳膊用宽袍大袖小心护着,迎着小女孩一眨不眨的目光,温和道:“这是元珠花。”“真好闻。”小女孩害羞地藏在妇人的身前,片刻后又忍不住露头看,妇人用力扯了一下女孩的手臂,将她护在臂膀下,喝道,“哪有什么香的,你别东瞅西瞧的,快进城了,跟紧了。”说罢还狠狠瞪了张清戒。
张清戒垂着眉眼,老神在在地随着大流进城,身边的人用鼻子嗅嗅,却是什么也香没闻到,不过这队伍里鱼龙混杂,有不少挑着山货的农户,鸡鸭鹅扑腾着,难得的居然没有太难闻的味道。
另一边,一辆马车隔着老远从另一条路进城,眼看赶了这么久的路终于要到了,车里的女眷们不由挑开帘子四处观摩:“走了这么老远的路,总算是到了。”“这么多人,快把帘子放下!”有少妇人注意到另一边长长得排队的人,羞红了脸喝道,“知道你刚刚新婚……”坐她旁边的女子笑着打趣,那挑帘子的美目流转,就看到了那进城的队伍,“你看那道士,看着像是世外之人,真是有一种仙气,与凡人不同。”其他人好奇地瞧了一下另一边的队伍,“你是没见过这么多农户吧。”有人调笑道:“这么一衬,那道士三分的仙气也要有十分了。”也不禁向道士看了一眼,确实显眼。还不等细看帘子就放下了。片刻,前面的管家已交涉好了,车队缓缓进城。进城了主人们便可松一口气了,这一路兵荒马乱的躲过来,纵是有下人们的服侍也是遭了大罪。
张清戒进了城便用袖子掩了花植,径直往城西走,在小巷里七拐八绕到了一个小门外,敲了敲。丫鬟急急忙忙地开门道:“怎么现在才到?”张清戒整整衣冠进去,移开大袖看了眼合拢的花苞,道:“花开了,看来是有贵人在附近。”声音不高不低,正好附近的人能听到。
张清戒抖抖袖子:“快带我去见你主人,道爷忙活了三天三夜才寻到这株奇花,可累坏我了。”院子的主人倚在二楼的窗上,隔着半开的窗户朝下望,正好听见这句贵人,想到屋里的人,火气消了几分,看在道士及时赶来的份上饶他一分罢!红窈回屋对着镜子细细补好妆,轻手轻脚地重新钻进被子里,手臂亲昵地拥住男人的胸膛睡下。
欢儿将张清戒带到偏厅,奉上点心茶水气道:“张道长,咱们说好半月一送仙丹的,你平白无故晚到三天,差点误了我家小姐的大事!”
张清戒挥手:“别看贫道这次来得晚,带来的可是好东西。你家小姐可在?”“小姐有客,不方便见道长。”欢儿没好气:“你将那丸药交予我就好。”“那可不成。”张清戒笑眯眯道:“贫道今日带来的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东西,若是无缘,可没有下一株了,小姐最好亲自看看。”“那你便等着吧!”欢儿恨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