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以为要花一个星期,阿诺思等人却在第六天就结束了旅程,回到了水晶城。
自打这次旅途之后,众人发现那只黑鸟很显然成为了他们老大的心头宠,不仅享有最尊贵的位置、还有和他们比他们还好上不少的食物、还有时间睡觉!
艾丝特身为阿诺思的头号脑残粉,一双水灵的大眼睛在看到黑鸟之后已经不可控制的冷漠无比。
但那鸟居然还是如此一派淡然,仿佛是理所应当!
艾丝特气的牙痒痒。
但无奈,这鸟儿是真的有本事。
这天,阿诺思等人到了水晶城,阿诺思还是老样子先去了拍卖行,寄卖了一颗八品魔核、两颗七品魔核。剩下的,自己用。
到了晚上,来了一位客人。
“阿诺思!”(矮人族语)
“……”斯坦德颇为惊讶的看着面前这位两鬓斑白的矮人族老人,转身欲叫阿诺思来。但一转身,就看见了阿诺思慢条斯理的过来了。
“艾尔法?”(矮人族语)
阿诺思这些天笑的次数很多,面对这位矮人族的老人时也不掩盖的露出笑容。“好久不见啊!”(矮人族语)
在客厅听到动静的两个小家伙,放剑的放剑,瞪鸟的放弃瞪鸟,都是十分好奇的挤到门口。
天哪,是矮人!
两个小家伙眼睛亮起来。
阿诺思把艾尔法请到屋子里坐下,给他倒了杯水。
等艾尔法松了口气,阿诺思才缓缓开口问道,“怎么突然来了?”(矮人族语)
“哈哈哈哈哈哈……”艾尔法大笑几声,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一点也不亚于两个小家伙。他那眼睛里盛满了感激和兴奋。“阿诺思!真是太感谢你的那几张稿子了。多亏了你!我已经从一品锻造师升为皇室锻造师了!(矮人族语)”小老头满脸骄傲不加掩饰。
“不用谢,也是因为你的技术过硬,我的想法才得以实现。不然我到现在估计都没法认识你这个朋友呢!(矮人族语)”阿诺思抿唇莞尔一笑。嘴里流利的矮人族语让两个小家伙崇拜万分。
“我太久不见你了,想到你要参加的考试也近了,我就想来给你送个东西!”艾尔法笑道,然后从背后的兽皮包里掏出一个空间袋。
接着,他伸手一掏。
“……”
惊喜来的太突然了,阿诺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只见艾尔法手中举着的,是阿诺思长久以来心心念念的——武器!
这把武器是一把剑,剑刃在灯光之下闪烁着冷冷的寒芒,剑身不细不粗,黑色剑柄也是干净利落,倒是很符合阿诺思的审美。
阿诺思接过来,轻轻划了半周,就看见桌子上离她好些距离的花瓶被截开了。
“……”
削铁如泥——这是阿诺思对它万分满意的形容词。
众人都是目光专注。
阿诺思拿着剑,知道这把剑绝对是造价不菲。便轻笑着,“怎么,你有事拜托我吗?”(矮人族语)
艾尔法当即不知道说什么,憋得脸的红了,好半响才大吼道,“老子愿意给你造你就收下!”
“这东西要几个钱?!”艾尔法喊完就坐在椅子上,不情不愿的嘟囔着,“难不成你还不满意?”
“……”
阿诺思察觉到矮人的暴脾气,便收了调侃的笑容。她怎么可能不满意呢?矮人族的武器倾家荡产也难求,况且阿诺思也不傻,这剑到手的那一刻,它就知道造价不菲。
她神色严肃起来,“是我冒犯了,艾尔法。我没想到这么贵重的武器居然白白的给了我。”
少女态度诚恳,言辞恳切,于是艾尔法非常好哄的平缓了脸色。他看了眼被他吓着的两个小家伙,收了收脾气,语气还是有些不情不愿,“我不知道你是魔法师还是武士,就给你造了这把剑,随你喜欢用武气用魔力。反正这外面的武器肯定没我们矮人族的好!”(矮人族语)
矮人老头子哼哼唧唧的,但话里的信息之大让阿诺思心下狂喜。
魔武皆可?
这不是太和她的心意了吗!
按捺下心里的激动,阿诺思笑眯眯道,“你在这儿待几天?”(矮人族语)
“我来了已经有几天了!”艾尔法喝了口水,然后再从包里掏出了一张纸,“本来就想找你,但是你这儿的灯火是今天才亮了。原来你是去出任务了。”(矮人族语)
“这个是一个厨师拜托我给你的伙伴的。”(矮人族语)
阿诺思闻言,下意识看了眼飓风。
飓风:“……应该不是我的。”
斯坦德就上前看了看,笑道,“小姐,我在那儿认识的厨师想和我做些交易。”
阿诺思便点点头,没有过问。
她本想开口再问些关于矮人王的事儿,就看见艾尔法眼睛里的深沉。阿诺思也眸色一沉,随即起身拉开椅子,笑道,“我们去天台聊聊吧,那儿舒服些。”
飓风拉着两个小孩,没让他们跟去。
艾尔法和阿诺思来到屋顶,面色越来越凝重。
阿诺思便坐在屋顶的凳子上,给他也拿了个,“坐下来慢慢说。(矮人族语)”
艾尔法没拒绝。坐下来,仰头看了看星空璀璨。
“发生了什么?”
矮人的声音以往都是昂扬明朗的,但是在这片夜空之下,阿诺思只听到了他那低而嘶哑的声音,其中满是压抑与悲痛、无奈。
“王后陛下的身体日渐康复,我当上了皇室锻造师,而且研发出来的自行车和纺织机、水车都推动了我矮人城的繁荣。”
“但是,就在最近,神教的人因为要来高卢德学院,在我们矮人城留步了。”
阿诺思听到神教二字,在黑夜中的眸子隐去杀意。
艾尔法完全看不见,声音艰难苦涩,好半天,才说出一句:“他们问王,王后的诅咒是谁解的。”
“……”
“!你放心,王、我们矮人族是不会把对于我们有大恩大德的恩人交代出去的!”
说到激动处,话音落下,艾尔法再也无法说下去了。
阿诺思也没有问他,而是望着天,眯着眼。
良久,他干涩的唇再次张合,惆怅低沉。“我的友人啊……我们矮人族并非傻子。”他抓紧了膝盖上的布料,声音突然变得低促而激动,“他们神教……他们神教、早就知道我们矮人族的王后正被折磨!但他们连一个祭司都不愿意派来替我们的王后看病!”
神教的支持者几乎是整个大陆,他们在这片大陆的根基太扎实。矮人族也是它的支持者,因为他们信奉神教会懂得人间疾苦!原以为,他们身为一个种族、当种族的王后有难时,那神教会出手相助……哪想到居然恍若未闻!
“他们不知道吗?他们居然问诅咒是谁解的?我们的王、我们得王后得了诅咒还是从游历的法师判断的!”艾尔法说到这儿,有些语无伦次。
阿诺思却是闭了闭眼睛。
事实上,这个诅咒,只有神教能下得了。
矮人族的王后那是何等的身份?难道傻到会连自己什么时候中的诅咒都不知道?难道傻到什么人都可以接近她?
况且她的魔力居然被利用来诅咒,她的魔力之强、之隐蔽,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法师就可以得到的东西!加上她身上的封印还是神教下的手。
所有的矛头指向了神教。
但是神教为何这么做?
矮人王派艾尔法来传话,其意义何在?
“矮人王,现在如何了?”阿诺思缓缓问道。
艾尔法便更加痛苦了,他几近崩溃的颤着身子。
“王他……”
“被神教带走了……。”
“……”
阿诺思只觉得左胸膛突的一跳。
心脏突然一痛。
“那他们,要来高卢德学院是吗?”
现在的矮人城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暗流涌动。
但是……艾尔法这次是怎么出来的?
“艾尔法,你是怎么出来的?”
少女尽力避免自己的声音染上丝丝冷漠。
“是因为我趁着神教之后,我在人族的商队里偷偷出来的。”艾尔法也是想到这一点,有些尴尬的说道,“你要是不信,我明天可以带你去见见他们!”
少女默然,随即开口道,“我也希望我能够完全相信你,我的友人。但我明天还是得去见见他们,好吗?我想,他们应该知道一些什么。”
艾尔法忙不迭的点点头。
两人没有再聊。
阿诺思坐在房间里,闭着眼睛会想着方才的一幕幕。
黑鸟立在窗子上,一双黑色眸子平澜无波的看着阿诺思,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阿诺思回头就对上了鸟儿的双眼。垂眸敛收思绪,缓缓笑着,“说起来,还没有给你取名字呢。”
鸟儿轻轻鸣了一声,算是给阿诺思的回应。
“叫你什么好呢?”阿诺思将它抱过来,轻轻抚弄着它的羽翼。“小乌?”
鸟儿嫌弃的撇过头。
阿诺思似乎是看懂了它这动作里表示出的意味,不免轻轻的笑出声。但眸子里认真的神色是很少见的,她抿唇深思一会儿。
“安莱。”
黑色鸟儿抬了抬眼皮子,再度轻鸣,是对这名字很是满意的样子。
“安莱,意为羽翼。”她低头,鼻尖轻轻蹭了蹭鸟儿的头,“希望以后,你能成为我的羽翼。”
那只鸟儿半响没有动静,那双黑眸沉静,也不知是听没听懂。阿诺思不管它听没听懂,都带着浅浅的笑意。而后将它放在床头,睡觉了。
等少女呼吸声渐渐平稳起来,鸟儿这才张开嘴发出了声音,似乎是叹息。
突然,静谧的房间突然响起了孩童的声音——
“卡莱西!”
若是这只鸟儿有眉毛,现在肯定抖了抖。但鸟儿有些不耐,看向了阿诺思。鸟嘴一张,发出的居然是人声。
“法登?你不是沉睡了吗?”
阿诺思灵魂内的法登来势汹汹,听到这儿话就被安抚了不少。
法登冷哼一声。
“你这家伙居然还记得我?”
安莱似乎脑子里当即浮现了法登在它身边晃来晃去的熟悉的样子。它没问法登为什么有胆在阿诺思睡着的时候跑出来,只是淡淡道。
“……算了,以后不用叫我卡莱西了,叫我安莱。”
其实法登现在拥有的力量多了许多,用了大半来给阿诺思施了睡眠咒。
“你来到主人身边的方式我大概了解了,但你还真有胆啊,居然相信主人会买下你。”
安莱闻言,不可置否。“若是别人抬高价买了我,过不了多久我也会去找主人的。”而后,停顿了一下,接着道,“主人没有想起以前的任何事儿吗?”
法登挠了挠头,他轻声道,“主人的力量也就是一年前觉醒的罢了。似乎主人的记忆被剥夺了不少,好在我和她的灵魂同在,我回想起的事儿,我会给主人的。”
“比如现在。”
安莱似乎想到什么,眸子里闪过一丝血光,“那些神教的家伙你也听说过了吧?”
“神教!我在没有回忆起任何事儿的时候就对他们厌恶万分!”
安莱点了点头。
“那些家伙身上有着微乎其微的神的力量。毫无疑问,神教能加个神字,并不简单。”
法登冷笑。“但那又如何?当初神魔大战,两败俱伤,他们有幸存的神明,我们的王也就此苏醒——你要知道,主神和魔王的灵魂是不可能破灭的。”
鸟儿回想起往事,没有再说话。法登也是如此,就这样,一鸟一魂默不作声,过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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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诺思这个晚上睡得格外沉。
似乎脑子里有什么声音在不断的回响,等她听清楚了,只听见了断断续续的不真切的话。
“…王……希望………归…………”
“快!……这个…快………”
“王……复仇……”
复仇?归?王?嘈杂一片的黑暗的眼前渐渐充满光亮,阿诺思却没有睁开眼的感觉。她知道她在做梦,但是……
眼前的景色慢慢明了。但并不是一片光亮。而是铺天盖地的乌云滚滚、电闪雷鸣;乌云之下,方圆千里莫为焦土。焦土之上,血色染了黑色的大地,放眼望去就见到一具具的尸体、破败的旗帜、近近远远的狼烟。
阿诺思觉得自己仿佛是这战场上的某个人,猝不及防的,心脏猛然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她低头,竟看见胸前一把雪白的长剑刺过黑色的铠甲,血液如泉水汩汩不断。
这分明是梦,怎么会痛?
阿诺思诧异于此,她抬头张望四周,就见有六人躺在在她周身。皆是残肢断骸,血如涌泉,毫无疑问,已经死了。
她试图站起来,发现心脏越发的疼。但不知为何,比起伤口的疼痛来,她更感觉自己的神经更疼。
她撑着手里的剑,慢慢的走过去,靠近了离她最近的一具尸骸。
她一瞧,竟是个少年模样的人儿。也许是因为梦,阿诺思只看见那人是少年模样,但具体什么样子,她却是不知道的。
她又走,接着去的是一个长着黑色翅膀的人身边。
但这一次,也是一样。
她看过了六个人,思绪却越来越远;她感受到胸腔里的愤怒与疯狂——但那并不是她的。
她想抬起手来,却已经不能控制了。
她诧异。
接着,就听见一声——“我等族人,上不犯天、入地安然。未曾做过什么滔天的坏事,为何!”
这个声音!阿诺思很是震惊。虽然听的不真切,但这声音居然和她有八分相似!
“为何你们这些神明,要灭我——……”
——该死的!
还来不及听到他后半句的话语,阿诺思徒然感受到一股吸力将她的神识脱离此时这个人的身体,让她不得不离开。
怎么回事?
“……”
少女坐在洁白的床榻之中,满头大汗,一双黑白的眸子瞪大仿佛受了什么惊吓。她大口喘息着,似乎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已经是早上了。
阿诺思惊醒了。
窗外的鸟儿叽喳叫着,太阳和煦的光从窗帘缝隙中投来,微微刺眼。阿诺思起身拉开窗帘。
“……天亮了啊。”
少女呢喃着面对太阳,手抚上自己的胸口。
……那儿,还恍如在方才的梦境之中,疼痛不已。
少女身后那只黑色的鸟儿早已睁开双眼望着少女的侧脸,半响,又闭上眼睛。
阿诺思愣了半响,才抬手拂去眼角不知何时流出的泪水,手的冰冷和泪水相接,让她觉得这眼泪如此炙热。
太阳如此热烈,但她眼前所见的,还是那片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