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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说谎的人

醒过来啊!快点醒过来!

罗尔夫试着睁开眼睛,但他的眼皮就像有好几担重。他的脸正埋在某种皮毛里,又短又硬的毛发扎得他很难受,而且还遮住了他的口鼻,让他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这是什么?是马吗?但它闻起来也没有动物的气味。罗尔夫感觉到它行走时产生的颠簸,还有从它体内传来的沉重呼吸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的意识一直都在清醒和模糊之间徘徊着。先前发生的事情就像散乱的拼图碎了一地,他只能隐隐约约的记起一部分。他记得自己在木屋里等萨利,却被巴尼叫了出去,然后哈登……脑袋深处传来一阵剧痛,再往后的记忆都是支离破碎的,迪基的尸体,你说谎了,炸药,你说谎了,哈登说真可惜,你说谎了,爆炸,泥土飞得漫天都是,你说谎了,你说谎了——

那个长着皮毛的东西停了下来,把身体向旁边一侧,罗尔夫就像一个装满石头的大袋子那样笨拙地掉了下去,摔在了地上。虽然脸被摔得火辣辣的,但至少人是清醒过来了。他费劲地睁开眼睛,却差点被看到的东西吓了个半死。一只只能是属于野兽的巨大爪子,覆满了闪亮的黑色短毛。罗尔夫倒抽了一口冷气,想要尖叫,但又马上捂住了嘴。或许是他的动作引起了野兽的注意,那黑色的爪子移动了一下,罗尔夫连忙闭上眼睛,假装还没有醒过来。他感觉到它在走动,凑到了他面前,呼出的气流就喷在他脸上。罗尔夫握紧拳头,强迫自己继续趴在地上,但他急促的心跳和呼吸出卖了他。它会察觉到吗?走开!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只东西在这里?

那只野兽发出一声咕噜,然后把脑袋收了回去。罗尔夫感觉到加在自己身上的压迫感减轻了许多,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仍然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睛。这里是哪里?他还在劳动营里面吗?但为什么会这么安静?难道说刚才那场爆炸把整个劳动营都给炸平了,所有的人都被炸死了?可那样的话那些士兵也会知道啊,就算士兵们也全都死了,峡谷城的其他人,术士卡尔森,还有那个胖子治安官……而且这只东西为什么在这里?他没办法一下子想明白这么多问题,但至少他得先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估摸着那只东西应该已经走得很远了,罗尔夫打着胆子睁开了眼睛,终于看清楚了。一只黑猫。不对,不会有这么大的猫,应该是一头豹子。黑豹的身长和罗尔夫的身高相近,大约有五尺,浑身都是肌肉,十分结实,两只眼睛犹如漂浮在空中的两簇火焰,发出诡异的绿光。黑夜中的幽灵。罗尔夫强迫自己把视线从黑豹身上移开,尽可能地观察四周的情况。没有衣衫褴褛的犯人,也没有士兵,就连尸体也没有,有的只是一望无际的荒凉大地,呼呼的风声,枯死的杂草灌木和孤零零的死树。荒原!他怎么到这里来了?那只黑豹……罗尔夫望向它,黑豹正仰着头看着前方的那棵死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如果他现在趁着这个机会逃跑,会有机会逃得掉吗?

一股黑色烟雾顺风飘来,在空中聚集成团,慢慢地显现出个人的外形,落在了黑豹面前。那个人全身上下都藏在黑色之中,就好像它身就来自于黑暗。宽松的黑袍子让人难以辨别其身材,兜帽也遮住了那人的脸。“你应该提前通知我的。”那人开口说,是一把低沉的男声,语气冰冷得让罗尔夫的后脊背阵阵发凉,“而不是这样匆匆忙忙地把我唤来,就好像我是你的佣人那样。”

黑豹低下了头,仿佛是在道歉。“那么,你把他带来了,嗯?”黑袍男人抬起头向罗尔夫的方向望来,罗尔夫急忙闭上眼睛。黑袍男人似乎没有注意到罗尔夫已经醒了过来,因为罗尔夫听见他继续问那只黑豹:“是什么让你拖延到现在?上一次见面时我已经跟你说过时间有多紧迫,而你却拖拖拉拉,你就不担心她会在这段时间里死掉吗?”黑豹低吼了一声。“不,她还活着,不过……”

罗尔夫没有再细听下去。无论这个和黑豹在说话的疯子讲的是什么,这都不关他的事。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罗尔夫小心翼翼地往旁边挪了挪身体,手铐和脚镣的铁链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吓得他一身冷汗,连忙趴下不敢再动,幸好那人和黑豹都没有注意到。真该死!罗尔夫暗暗咒骂了一声。戴着这些讨厌的东西太久了,他几乎都忘了它们的存在。现在该怎么办?只要他一动,就肯定会有声响,那个人和黑豹都会知道,只能够是速战速决了。他确信自己能够跑得过那个人,但戴着这么一些东西,还有那只怪兽,要是被追上的话……罗尔夫吞了口口水。可不跑的话也是死路一条,与其等死倒不如放手一搏。

他深吸一口气,定定神,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就往远处冲。黑豹发出一阵咆哮,不用回头罗尔夫也知道它肯定已经追了上来,更是没命地往前跑。方向已经不这么重要了,只要能摆脱追兵就好。跑啊,快点跑!脚镣害得他迈不开步子,但他还是努力地跑了,气喘吁吁。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被追上是迟早的事,他得想办法。但现在除了向前跑之外还能有什么其他办法?这里放眼望去能看到好几里远的地方,根本就没有躲藏的——

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后面将罗尔夫扑倒在地上,黑豹硕大的爪子重重地压在他的后背上,咆哮声就在耳边。不!跑啊,快跑!尖叫声在他的脑中回荡着。呼唤我的名号!呼唤我!在这之前,罗尔夫一直很害怕。但奇怪的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所有的恐惧却又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的内心平静得有些诡异。罗尔夫闭上眼睛,等待命运的发落,等待生命的终结,等待黑豹那锋利的尖牙刺进他的血肉之中。

黑豹靠近了他,罗尔夫听见从它喉咙中发出的咕噜声。但什么也没有发生,黑豹并没有张开血盆大口咬碎他的脖子,只是将爪子从他后背上移开,咬住他的衣领将他往回拖去。它不打算杀我?说不定这是那个黑袍男人的命令。罗尔夫看到了希望,他转过身去,挥出拳头向豹子的头打去。虽然因为手铐限制了他双手的活动而没能打中,但还是逼得豹子松开了嘴巴。它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举起一只爪子就向罗尔夫打来,但又突然脸色一变收回了爪子,低下头用身体一下子把罗尔夫撞到几步开外,自己也跟着跳到另一边。一道闪电直直地打在刚才他们所在的地方,刺眼的白光被击成了碎片,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更多的闪电落在四周,罗尔夫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就跑。感谢女神!这些闪电应该能够拖延一下那只豹子。

没跑出几步,他的希望又落空了,那个黑袍男人就在面前。那家伙是什么时候到那里去的?罗尔夫记不起来了。现在他能看清楚那男人的容貌了,毫无表情的脸就像一块石头,两只眼睛深邃冰冷得像无底的洞窟,光是这双眼睛就足以让罗尔夫不寒而栗。那男人缓缓地举起了手,指尖指向罗尔夫。一瞬间,罗尔夫明白到刚才的闪电并不是女神施予的奇迹,而是这个男人想要夺取他性命的凶器。呼唤我!脑中的声音越来越响亮,越来越尖锐,催促着他快逃跑,但罗尔夫的双脚像被钉在了地上无法移动半寸。

一个黑影闪过,黑豹挡在了罗尔夫和黑袍男人之间,倾着身子半匍匐在地上,后背的毛发倒竖,对黑袍男人露出了锋利的牙齿,仿佛在保护罗尔夫。罗尔夫不由地愣住了。黑袍男人放下了手。“让开。”他命令道,但黑豹没有服从。“怎么,你不相信我?”黑袍男人的语气似乎有一丝调侃的意味,随后又立刻变得严厉起来,“别忘了对你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萨利·杰维斯!”

罗尔夫惊讶得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给吞掉。萨利?这头黑豹?“真让人大开眼界。你确实很有天赋,但这已经是你的极限了,这点你比我更清楚。”黑袍男人走到了黑豹面前,“你母亲留给你的珍贵血统并没有因为受到那个低贱人类的玷污而减弱丝毫力量,非常好。”黑豹低吼了一声,把身子压得更低了,充满野性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男人,仿佛随时都要扑过去。“对了,你的母亲。你不是一直都说要救你的母亲吗?那就让开,把他交给我,让我把他带给那些牧师,除非你想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前功尽弃。”

黑豹竖起的毛发稍微平伏下去了一点,耳朵微微抖动了几下,似乎是准备要服从。“最后的机会。”那男人冷冷地说,“你坚持不下去的。”

突如其来的白色烟雾包围了他们。罗尔夫被呛得泪水直冒,睁不开眼。不知从哪里冒出一只人抓住了他的手臂,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快走。”萨利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弯下腰,捂住嘴巴和鼻子。”罗尔夫闭着眼睛直往前跑,直到新鲜空气再次填满他的肺。“别停下来!继续跑!”萨利厉声说。话音刚落,罗尔夫只感觉眼前一闪,随后就被一阵热浪弹开好几尺。他摔得眼冒金星,两只耳朵嗡嗡直响,脑袋又开始发疼了。“起来!”萨利不知道又从哪里冒了出来,罗尔夫听不见他的声音,只能从他的嘴型中判断出他在说什么,“我们不能再待在这里。”

罗尔夫在萨利的拉扯下踉踉跄跄地向前跑。“发生什么事了?”他大声地问。萨利没有回答。“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萨利的脸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脚步几乎就和罗尔夫的一样踉跄,但表情十分坚决。“你不能死。”他说。

“那人是谁?为什么他要杀我?”

“闭嘴!”萨利生气地说,猛地刹住脚步,黑色的眼睛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这完全不是罗尔夫所认识的那个萨利。萨利是个总是喜欢教训人、但在你遇到困难时又总会愿意伸出援手的人,而不应该是这样充满了仇恨和怒意还有暴力——就像那头豹子。

“你不是他。”罗尔夫喘息着说。

萨利发出干涩的笑声,听起来就像是豹子的咆哮。“那是因为你相信了你想要相信的东西。”他嘲讽地说,伸出手拉住了罗尔夫的手铐。“快点给我走起来!我没有时间和你在这里磨蹭,从这里到阿格斯城堡可是还有很远的一段路。”

那个词就像闪电一样击中了罗尔夫。他曾经在书里读到这个地名,以及关于那里的事情,而这个名字是不会由一个十一岁的人类男孩嘴里这么随便地说出来。“女神啊!”他瞪着萨利,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你是他们之中的一个!你是魔族的人!”

“那可真是恭维,只可惜没什么作用。你得跟我到阿格斯城堡那里去,你不能死在这里。”

“你不是他!你把真正的萨利怎么样了?”

“我就是真正的萨利,你这个笨蛋,还不明白吗?”

“你说谎!”罗尔夫愤怒地叫道。眼前的这个人不可能是萨利,萨利他……罗尔夫的头又开始痛起来了。一个个片段回闪而过。爆炸。哈登说你说谎了。有个女人在尖叫说你不能死。你说谎了,说谎了!

“为什么我要说谎?”萨利的表情冷峻,“说谎的是你,是你不想要相信自己被背叛了。不,我没有背叛你,因为我从一开始就不是你的朋友。你只是一颗棋子,罗尔夫,就和那些人一样,仅此而已。现在你是要自己走,还是要我像刚才那样在地上把你拖走?”

“那些人……是你!那些蛮人,还有其他人……”

“是的,是我干的。快点给我走起来!”萨利的力气很大,罗尔夫被拉得差点一个跟头就摔在了地上,“起来!没有时间耽误了!”

罗尔夫又站了起来,但两条腿软得就跟水一样,根本用不上劲,一走起路来就直交叉打结。萨利走在他前面,拉着罗尔夫手铐上的铁链,还不时地催促罗尔夫走快一点,丝毫没有留意到罗尔夫已经完全走不动了——或者说是留意到了但根本不在乎。这不是萨利,罗尔夫告诉自己。萨利是那个冒着危险、偷偷溜到劳动营给他带来食物的朋友,而不是眼前这个冷酷无情的魔族杀手。他越是这么想,反而就越感觉不真实,以至于他必须更反复地强调。就好像那段他竭力想要忘记的、在都城度过的欢乐时光,他不断告诉自己那都不是真的,却只让它变得更加真实。或许并不是“变得”真实,而是它本来就是真实的。罗尔夫感觉头变得越来越痛了,就像有人在用锥子不断地往里面刺,痛得连眼睛也睁不开。但为什么要说谎?

问题的答案一闪而过——因为知道真相。

一股冰冷缠住了罗尔夫的右脚,是一条向后延伸、有手臂那么粗的铁链。铁链向后收紧,罗尔夫感觉右脚腕传来一阵麻木,随即就摔在地上,整个人被向后拖去。他翻过身,使劲用左脚踹铁链,但怎么样都弄不掉。他回头,看见萨利向自己跑了几步,眼见不可能追上就又停了下来。一道闪电从他眼前闪过,下一秒钟罗尔夫感觉到施加在铁链上的力量消失了,萨利也已经到了他的身边,一脸慌张。“你还好吧?”他问,一边把罗尔夫扶起来。右脚一碰地面就传来一阵剧痛,罗尔夫倒抽了一口气。“别管那个了,快走,我扶着你。”

“我——”

熊熊燃烧的火球从天而降,明亮得就像夏日正午的太阳。罗尔夫被推开了,但也已经无处可躲了。灼热的火球炸了开来,爆炸和四处飞弹的碎石逼得他蜷起身子抱着头紧闭双眼,但火光依旧刺痛了他眼睛,热浪灼伤了他的皮肤和喉咙,石块像雨点一样落在他身上。当一切终于结束,他睁开疼痛的眼睛,在弥漫的烟雾中看到了不远处一具瘫倒在地上的躯体。罗尔夫抖瑟着站起来,蹒跚着走过去。萨利浑身焦黑,火焰几乎把他的血肉全部融化撕碎,还在冒着烟,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气味,惹得罗尔夫一阵反胃。但更让他惊恐的是,萨利还活着。他的眼睛圆睁着,胸膛随着呼吸一上一下地移动。

罗尔夫感觉一阵晕眩。今晚他已经看得够多血腥的事情了。他强忍着呕吐的欲望,拖着萨利的脚往旁边走。扭伤的右脚踝开始肿胀起来,每走一步都是一次折磨,但罗尔夫还是坚持下来了。他把萨利拖到一个隆起的小丘背面,小心翼翼地探起头查看情况。寒风已经把烟雾吹散,罗尔夫所能望及的范围之内都没有那个黑袍男人的踪影。“他找不到我们的。”他悄悄地说,既是在安慰萨利又是在安慰自己。

“暂时的话,是的,他找不到。”萨利嘶声回答,气若游丝。

罗尔夫被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萨利居然还清醒着。他直勾勾地盯着萨利,随后又别过脸去。萨利的伤惨不忍睹,他只担心再多看一眼自己都会忍不住呕吐起来。“那我们就先在这里休息一下。”他说,“幸运的话,他不往这个方向来,我们可以在这里躲过今晚。”他把不幸运的那部分直接省略了,将注意力转到萨利的伤上面来。没有流血,所有的伤口都因为火焰的高温而凝固了,他没什么可以做的。他以前在书上读到过可以给烧伤的病人喝水,最好是淡盐水,但他现在没法走开去给萨利找水。

萨利看着罗尔夫,眼珠子是他身上唯一还是白色的部位。“为什么要救我?”

“那你又为什么要救我?”罗尔夫反问。他记得那时候闪电即将击中自己,变身为黑豹的萨利一把把自己撞开了,还有就是刚才的事情。

“为了让你死在你应该死的地方。”萨利的回答让罗尔夫打了个哆嗦,从这么一个濒临死亡的人口中听到死亡二字让他有种恐怖的感觉。“为了我的母亲。你是最后一个祭品,那些牧师……他们要获得足够的力量才能够……”他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就像刚才短短的一句话就已经让他筋疲力尽,“我从来没想过要把你当作祭品,可是他们……我没办法,我必须这么做……你明白的,对不对?”罗尔夫没有说话,萨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是的,你明白,有的人必须死去,其他人才能活下来。”

“不,我不明白。”罗尔夫说,“这是我听过的最荒诞的话!你说我在对自己说谎,萨利·杰维斯,”他的脑袋又刺痛了一下,“但那其实是你自己!你总是骂我笨蛋,但其实你自己才是最无可救药的笨蛋!你真的觉得用我的性命,还有那些人的性命,就能把你的母亲救回来?”萨利瞪大了眼睛。他快要死了,罗尔夫痛心地想,而我居然还在这里指责他。“你觉得那个家伙是真的想要帮你救她?那为什么他要一直想要杀我们?而你又为什么一直要带我从他身边逃开?你知道真相!”萨利的眼神黯淡了下去,罗尔夫也知道自己应该闭上嘴,但那话还是从他嘴里说了出来。“她已经——”

“死了。”萨利说。

罗尔夫愣住了,他真希望自己没有说刚才的那番话。“会有其他方法的。”他坚定地说,“除了……以外,一定还有方法救你的母亲。你就等着吧,我会想出办法来的,等我们离开这里……”但这可能吗?罗尔夫恼火地把这个问题甩到一边,又一次探出头去查看情况。“会有办法的。”他小声地说,但语气里多了一份迟疑。

萨利没有作声。罗尔夫专注地盯着远方,夹带着沙子的风吹得他的眼睛直流眼泪,但他仍然没有放松警惕。那黑袍男人随时都可能出现,不能掉以轻心。这样一直躲下去也不是办法,他们得找个方法离开这里,而且萨利……他不能丢下萨利不管,他得想办法。但现在他的脑子里面乱七八糟的,什么也想不出来。不,一定有办法让他们两个人活着离开这里,一定有的——

“回去求救。”萨利轻声说。

“什么?”

“回、回峡谷城去,找卡、卡尔森。”萨利极力咽下一声呻吟,“只有术士才能够对付得了法师。拿上这个。”他那犹如枯枝般的手动了一下,破碎焦黑的衣服里掉出了一块比罗尔夫的巴掌小一点的灰色长方形牌子,“这是隐身符,它能够隐藏你的‘法’。[1]”罗尔夫谨慎地看着那块牌子,没有伸手拿。萨利苦笑了一声:“怎么,你害怕我会骗你?我可不想死在这里。除非你想,不然就给我赶紧把东西拿起来回城去找人帮忙!”

罗尔夫捡起那个被称作隐身符的东西,它的表面就像金属一样冰冷,却又比木头还要轻得多。“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笨蛋。”萨利有气无力地骂道,“你以为我这么轻易就好东西让给你?他想要的是你,不是我。我可不想要回去搬救兵的人被敌人抓走了。”他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况且你不在,我反倒还更安全了,不是吗?快点!顺着妖狐座[2]尾巴指的那个方向跑。”

看来也就只有这个方法了。“我会回来的。”罗尔夫向萨利保证,“你坚持一下,我马上就带着卡尔森回来。”

扭伤的脚踝让他没办法跑得很快,但他还是坚持着,一瘸一瘸地往前走。我不是在逃跑,他一次次地告诉自己,我只是去求救,我会回来的。但他也无法否认能够离开荒原回到安全的峡谷城是让他坚持前进的主要动力。不,他不会丢下萨利,他只是去求救,他会回来的。紧抱着这个想法不放,罗尔夫强忍着疼痛和疲惫在荒原上走着。他不敢停下来休息,不只是因为时间紧迫,更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停下来就将没办法在继续向前走。

在地图上,尘埃荒原也就只有罗尔夫的手掌那么大,在有的书里就更小了。以前罗尔夫只知道尘埃荒原很大很大,占了联合大陆总面积的三分之一,但直到今天他才终于体会到究竟有多大。无论他走了多远,走了多长时间,周围还是一样的景色,永远都是那些枯草、死树,还有那条把暗黄色地面和深蓝色夜空分割开来的地平线,就好像它们也在跟随着他一起移动。他觉得自己可能永远都走不出荒原,这个地方快要把他逼疯了——或许他是真的疯了,因为那个女人的声音又一次在他脑中响起。快跑啊!她催促道。快跑!

罗尔夫抬头,妖狐的尾巴正慵懒地为他指明方向。至少这一点是确定的,他还没有完全发疯。他不能发疯,也不能停下来,黑袍男人随时可能会找到萨利,或者更糟糕的,找到他自己。他得回峡谷城去,他还得回来救萨利。罗尔夫咬紧牙关,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前走。没有任何先兆地,身后传来了金属碰撞的响声。下一秒,一条冰冷坚硬的链子缠住了罗尔夫的脖子,往后收紧。罗尔夫感到一阵窒息,下意识地伸手就去拼命抓着扯着想要把它弄开,却只是徒劳无功地在自己脖子上多添了几条抓痕。

“很好。”黑袍男子的声音就在他身后,显得非常轻松,连气也没有喘。“不挣扎就不会痛,现在给我过来。”

铁索扯着罗尔夫的脖子。他试着向相反的方向挣脱,但难以忍受的窒息感和疼痛让他最后还是不得不向后退去。黑袍男人似乎非常享受这一时刻,他慢慢地收回铁索,看着罗尔夫一边扭曲着身子挣扎,一边因为痛苦而被迫退回到自己身边。“你以为用那个隐身符就能逃得掉吗?”他冷冷地问,把铁索抽掉,一脚踹在罗尔夫胸前。罗尔夫听见体内传来折断树枝般的咔嚓一声,跌在了地上,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你果然是个很难缠的人物,那时候他们怎么没有把你和那个昏君一起处理掉?”

罗尔夫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黑袍男人说的是什么。“你杀了我父亲!”

“我才没有杀你老爸,我也不知道你老爸怎么样了。”男子戏谑地说,“我只知道,龙族的君王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就和萨利·杰维斯那样。刚才的火球打中了他,不是吗?我感觉得到。他被烤焦了,是不是?”

“闭嘴!”

“然后你就趁机拿了那个隐身符逃了。这么说起来你还欠我一个人情呢,不是吗?”

“我没有逃跑!”罗尔夫生气地吼道。

“非常勇敢,但也非常愚蠢。”黑袍男人从腰间的刀鞘里抽出一把刀,逐渐逼近罗尔夫。快逃啊!快点!罗尔夫已经站不起来了,只好踢打着双腿往后退。这种逃跑方式一点效率也没有,只要黑袍男人愿意,他随时都可以追上来。但相反地,他只是一边玩弄着那把长刀,一边以极慢的速度向罗尔夫走来。能逃掉的机会是微乎其微,但罗尔夫不愿意放弃,他还得回去救萨利。快逃!快逃!那个女人叫道。呼唤我!他翻过身,用手掌和膝盖撑起身子爬行,却被那黑袍男人一脚踩趴了在地上。

“也玩够了,是时候该来个了结了。”黑袍男人一手抓住罗尔夫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来。他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在罗尔夫背上,压得罗尔夫喘不过气。“他们跟我说刀剑是给那些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战士用的,但我还是很好奇。”虽然看不见,但罗尔夫能感觉到冰冷的刀刃正抵着自己的喉咙,不知道那刺痛了自己的究竟是它的寒意还是它的锋利。“我听说,那些血会像喷泉一样从血管里面喷出来,非常壮观。”

罗尔夫一动也不敢动。血流冲击着他的耳膜,那个女人的叫声变得越来越尖锐。呼唤我的名号!呼唤我!快点,他就要动手了,快点!你知道的,静下心来!你会想起来的!

一个名字在他脑中闪过,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它就又遁入了黑暗中。那个女人说得没错,他确实是知道,但他记不起来了。快点!想起来啊!他越努力回想,它就越躲着他。一个女人的名字,很短很短,但却世人皆知……女神!他怎么就想不起来?罗尔夫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眼前的景象就像被淋了水的水彩画。一切都在慢慢融化,只留下一滩若隐若现的痕迹,就连那人的声音也变成了某种类似于野兽低吼的叫声。唯一真实的就只有疼痛,还有灼热。他全身都在冒汗,手掌也在发烫,就像上面放着一块烧红的煤炭,十分难受。他强迫自己松开紧握着的拳头,几缕白光从指缝间漏了出来。

黑袍男子的身体僵住了。头顶传来一声长啸,一个阴影掠过。冰冷的刀刃消失了,强加在罗尔夫身上的压力也消失了,他急忙爬着逃开。逃啊!快逃!黑袍男子发出怒吼,但让他真正害怕的还是那个刚才在他头顶上掠过的黑影。他认得它。女神!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想要他的性命?罗尔夫发疯似地向前爬去,不敢回头看,直到他差点一头撞上了什么正用难以置信的速度移动着的东西。他惊恐地叫了一声,跌坐在地上,向后退去。

“好了,孩子,你安全了。”一把男声说。

那是一个穿着灰斗篷、骑在马上的男人。罗尔夫不认识他,也从来没有见过他,但这男人说话的语气就好像他已经认识了罗尔夫很长时间。他会是那个黑袍男人的同伙吗?“别过来!”罗尔夫喘息着说,继续向后退去,“离我远一点!”

那人还真的就没有过来。罗尔夫趁着这段时间尽可能地让自己远离那个人。为什么他没有追上来?罗尔夫觉得这情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人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一瞬间,罗尔夫都记起来了,各种念头在他脑里爆炸了开来。这就和那时候一模一样!卡尔森!这个人是——

注释:

突如其来的倦意包围了他。紧接着,荒原消失了,那个陌生男人也消失了,罗尔夫被卷进了黑色的漩涡。

[1]现在我们终于明白为什么萨利一直待在卡尔森身边而又没有被识破身份了。

[2]位于夜空正中央的星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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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残疾的身体重新焕发青春,靠的是奇遇;卑微的出身改变命运,靠的是努力;青涩变得成熟,靠的是磨砺。不要追求一辈子的奇遇,不要没有努力到位就轻言放弃,更不要逃避生活的磨砺。奇遇不是天天有,努力开辟新天地。想要获得神仙也没有的好的运气,归根到底还是要靠自己。请看可爱铎又一力作:《雨打清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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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虐后甜】结婚三年,他从来没有碰过她,也没有见过几次面。一次,他带着绿茶回来,绿茶陷害了她,让她进了监狱。入狱前,她说:帝陵越,你相信我,我没有推她,是她自己摔下去的,而且,你就那么相信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吗?他铁青脸回答: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想让我相信你啊,好啊,那你就去监狱里度过一生,这样我就会相信你了。出狱后,他找遍全世界,终于找到她,一昧的向她道歉:对不起,我应该是相信你的,对不起!她红着眼回答:对不起有用吗?对不起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如果老天让我重来一次,我,宋梓桐,绝对不会救你!“什么……当年救我的人……是……是你?!”他瞬间红了双眼,他一直都以为是严雪救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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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1年3月1日,一名普通的调查记者通过微博,让我们看到了大山深处那些因为上学路远无法回家吃饭,必须忍受饥饿的孩子,并大声疾呼:孩子们需要一份“免费午餐”!一夜之间,无数像你我一样善良的人们,用网络时代特有的方式,为山区孩子送去一份份热腾腾的午餐。看似普通的献爱心活动,让我们真切地感受到冰冷的电子屏幕背后,还有一颗颗炙热的心,和对我们深爱着的这个国家的呵护之情。所以,请停止抱怨,用行动改变中国。翻开本书,见证您的一份爱心,如何让越来越多的孩子们免于饥饿,快乐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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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小同学,过来,给我买瓶可乐。”“小同学,帮我写作业”……到之后“念念,你累嘛,我帮你提东西嘛。”“念念,你别走,留在我身边吧!求你了。”最后还是走了。他们在A大相遇。他质问她“小同学,当年为什么一声不吭的就走了。”他放荡不羁,性格暴躁,偏执,却唯独对她听话。她性格乖巧,温柔体贴,却甘愿为他放下一切。你是我年少时的喜欢,我年少的喜欢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