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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吟游诗人与苍蝇

菲尔特医者有着非常奇特的长相。两颗又大又圆的眼睛略略向外突出,鼻子却是扁扁地凹下去,看起来就活像是一只大青蛙。但这奇怪的外貌并不代表他的医术和对待病患的严谨态度会比其他医者要逊色。他坚持要罗尔夫在镇上多待一个星期,好确定他的身体是不是真的恢复了健康。每隔一天,他都会亲自到“跳舞的独角兽”来给罗尔夫检查身体——测体温、数脉搏,看看他的喉咙,甚至还把耳朵贴到罗尔夫后背和前胸上边听边用手指敲,然后摇着头喃喃自语地说些罗尔夫听不懂的话。而就在最后一次复诊之前,菲尔特医者不小心从家里的顶楼仓库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腿没法出门,但他还是坚持要奥斯温把罗尔夫带到他家里去。

“这不可能。”在给罗尔夫做完检查以后,菲尔特医者又像往日那样摇着头。“一连发了两天的高烧,然后突然地就好了。从瀑布上掉下来,可能是受惊过度,也有可能是着凉,但是没有抽搐,也没有咳嗽,就是发烧,而且还要自己突然地好了。”

“这孩子算是没问题了?”奥斯温问道,“我能把他带回到山上去继续修炼了?”

菲尔特医者猛地抬起头,眨眨眼睛。“啊,这个,当然了。”他说,拍拍罗尔夫的肩膀,“他的身体棒得像头牛似的,一点问题也没有。所以我才说不明白……”

“这些天来真的是麻烦您了。”奥斯温说,“那么的话,请允许我们先告辞。不用麻烦您了,您就好好休息吧,我们知道出去的路。”

从菲尔特医者的屋子里走出来,罗尔夫松了一口气。他早已经厌烦了被菲尔特医者当作布娃娃那样东拉西揪,只想要快点回山上去看看格罗西和莱拉克。像现在没有特别活动的时候,格兰德镇的生活是非常平静、简单、惬意的——或者说,容易让人觉得无聊。

走在安静、狭窄的小巷里,奥斯温对罗尔夫说:“你自已一个人回旅馆去可以吗?我要到分部去办点事,可能要花点时间。等我回来吃完中午饭,我们就回山上去。”

“我可以和您一起去。”

“我想最好还是不要了,那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你会觉得很无聊的。你就先回去吧,不要到处乱逛,我很快就回来了。”

他们在分部的门前分开了,但罗尔夫不想要回旅店去。现在是正吃午饭的时候,旅店的客人很多,德拉一定会在大厅里帮忙,回去的话肯定会碰到她,而这是罗尔夫最不想要发生的。他晃悠着,一路走到街角的露天茶座坐下,心不在焉地拿起桌子上的餐牌玩弄着。

“这样可不行哦,小狐狸。”一个女侍者把餐牌从他手里抽走,“这不是玩具。”

“对不起。”罗尔夫说,“我只是在想该点什么东西。”

“好吧,那你看。”她把餐牌放回到桌子上,“要些什么东西呢?”

罗尔夫很快地把餐牌看了一遍,没能拿定主意。他现在一点也不想要喝饮料,只想找些东西填肚子。“我还没想好,”他搔搔脑袋,“要不等我想好了再叫你?”

“那要不要试下刚刚新鲜出炉的杏仁蛋糕?配上红茶的话很不错哦。”

蛋糕,应该会不错。“好吧。”他说,“那就要一份蛋糕。”

女侍朝他笑笑,收起了餐牌。“那么我现在就去把东西给你拿来,别再捣蛋了哦。”

如果她不再用那种哄小孩子的语气跟他说话,罗尔夫对他还是挺有好感的。他勉强对她笑笑,觉得心里有些窝火。再过五年,他就是个成年人了,为什么他们还是总把他当成小孩子来看待?

广场的方向传来了车轮声和吆喝声。“一个铜板换五个飞镖!五个全中的话你就能吃到全世界最美味的蛋糕了!是的,只要一个铜板哦!”那个戴着滑稽帽子的男人拉着小篷车拐了过来,在茶座对面的路上停了下来,掏出手帕擦汗,继续吆喝着。不一会儿,那辆小篷车就被一群又叫又笑的孩子给牢牢围住了。罗尔夫看着他们争先恐后往那男人手里塞钱,嗤笑了一声。如果他们知道那蛋糕究竟有多难吃,大概就不会这么热情了。

不知什么时候,茶座来了一高一矮的两个龙族男子,正在和女侍说话。其中个头较矮的那人一副商人打扮,穿着亮黄色的外套和黑色的宽松长裤,戴着一顶小圆帽,手上有好几根手指上都戴着闪闪发亮的戒指。“你真的不知道?请好好地想一想。”他问女侍。但女侍只是摇摇头。

在他询问女侍的同时,另外的那个高个子男人就站在他身边很随意地四处张望。当他的脸转向罗尔夫时,罗尔夫不由地倒抽了一口气。那男人的左脸上有一道又深又长的疤痕,从眉心经过显然已经失明的左眼,一直划到左边的颧骨上。但这并不是真正让罗尔夫感到恐惧的原因。他能感觉得到这个人很明显地和其他人不一样。他就像是一块冰,散发出来的寒冷气息仿佛能冻住周围的空气。

“别怪我多话,先生。”他对那商人说,声音粗糙得不比格罗西的要好听多少,“但这女人很明显什么都不知道,我们还是到别处去问问比较好。”

“说的也是。那么还是谢谢你了,小姐,祝你有愉快的一天。”商人向女士举了举帽子,然后就和同伴一起走开了。但即使是那脸上有疤痕的男人已经离开了视线范围,罗尔夫还是能感觉到那种能渗入骨髓的寒意仍然在包围着自己,快要把他冻僵。

“对不起,刚才耽误了一下。来,这是你的蛋糕和红茶。”女侍把食物放在罗尔夫面前。罗尔夫急忙端起杯子,喝了两口温热的红茶,才勉强算是驱赶了部分的寒意。现在正是一天里天气最热的时候,这种突如其来的寒意是怎么一回事?他看看周围的其他人。那个女侍,那个戴滑稽帽子的男人还有那群小孩子,他们好像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请问一下,”他问女侍,“刚才和你说话的那两个人是谁?”

“他说他是个商人,那个脸上有疤的是他的保镖,他是到这里来看望他的孩子的。他的儿子两年前成了术士学徒,就在山上修炼,一直都没有回过家。他有些担心,所以就来了。他问我知不知道学徒们是住在山上什么地方,我说不知道。哎,对了,你也是术士学徒呀,你应该知道吧?”

“我不太清楚,因为类似的地方有好几个,我不知道他找的是哪一个。”罗尔夫说。那个脸上有刀疤的人真的是保镖吗?就在格兰德镇这里,罗尔夫见过不少商人保镖。他们大都身材高大,浑身肌肉,确实是有点面目憎狞,但没有一个会像刚才那个人那么吓人。“我觉得那个保镖有些奇怪。”

“奇怪?你是说他脸上的疤?嗯,那个确实挺可怕的。”她说,“不过干保镖这一行的,难免会受伤啊,就和你们术士一样。”

她真的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奇怪,这么明显的事情,他们怎么会没注意到?罗尔夫一边吃着蛋糕一边想。难道那只是幻觉吗,就像那时候澡盆里的水突然烧起来那样?最近发生在他身边的怪事好像特别多。说不定菲尔特医者是对的,他真的生病了。罗尔夫叹了口气,毫无食欲地拨弄叉子,心想自己最好还是快点回旅店去。至少德拉不会像那个人那么可怕。

但这蛋糕不吃的话可就有点浪费了。他叉起一块就要往嘴里送,只见有人突然拉开了他对面的椅子,直接就坐了下来。罗尔夫勉强压抑住推开桌子跳起来的冲动,惊愕地看着他。但这个陌生人只是满不在乎地从耳朵后面拿出一根卷好的香烟抽了起来。“你、你是什么人?”罗尔夫警惕地问他。

那人摆摆手,深深地抽了口烟,吐出一团烟雾。“你觉得我看起来像是什么人?”

罗尔夫打量着他。这个陌生人身上套了好几件长袖布衫,但没有一件是干净的,头上那顶小礼帽的边缘也已经磨得有些起毛。他的裤子和靴子上沾满了泥浆和灰尘,就像他刚是一路从尘埃荒原走到镇上。“你是乞丐。”

他装模作样地摇摇头,一脸失望的表情。“啧啧,不要只看表面,小学徒,你的大师没有告诉过你这个道理吗?”他摘下帽子,用手捋了一下油腻腻的头发。“难道你就看不出来内在的我和其他人很不一样?我是个吟游诗人,孩子。我的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可是装满了成千上万的故事。无论是宫廷里面的勾心斗角,抑或是贵族小姐的闺房趣事,只要你想听,我都能跟你讲。只要你愿意花上一点小钱,我就能替你在这个无聊的日子里增添一份乐趣。”

罗尔夫皱起了眉头。在都城生活那段时间,他见过真正的吟游诗人。那都是一些非常有魅力的人,大多都已经上了一定年纪,但依然旧器宇不凡。表演的时候,他们会穿上华丽的服饰,手里拨着五弦琴伴奏,为听众讲述各种各样的历史故事和英雄传奇。“你不是吟游诗人。”他对那人说,“真正的吟游诗人才不会讲那种故事。”

陌生人低笑了一声,把烟掐灭:“那好吧,你就姑且当我是个说故事的人好了。世界上有那么多的故事,每个人都有权利讲自己想讲的,也有权利想听自己想听的。吟游诗人会讲故事,我也会讲故事,难道我的故事会因为我不是吟游诗人所以就变得不吸引人了吗?”

“我不想要听故事。”罗尔夫干巴巴地说。

“你确定?那么你可能会错过非常精彩的一个故事哦,因为今天我们的主角可是弑亲者兰德尔·霍华德的未婚妻,艾米莉亚·布鲁姆小姐啊!”

艾米莉亚的故事!为什么这个像乞丐一样的人会知道她的事情?这不可能!罗尔夫正想着要把这个讨厌的人赶走,但他的手已经从钱袋里摸出了一把硬币,放到了那人面前。那人的眼睛一亮。“把你知道的说出来。”他听见自己说。

“这是当然的,我保证那会是你所听过的最精彩的故事!”那人把罗尔夫的钱收进口袋,然后搓搓满是污垢的手。“那么,小学徒,竖起耳朵听好了。众所周知,这位艾米莉亚·布鲁姆小姐之所以会那么引人注目,全是依靠她的前未婚夫的名声。按照他们原来的计划,等冬天一过,兰德尔殿下——哦,是的,那时候他还是王子的身份——就会和布鲁姆小姐结婚。讲到这里,问题来了。为什么两个能活到两百五十多岁的人会急着要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就结婚呢?”

罗尔夫的心咯噔往下一沉。他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地藏在他记忆的某个角落里,但他就是不想要想起来。他阴沉地说:“不,我不知道。”

“终究还只是个小鬼,这个问题对你来说确实有点难。不过没关系,就让我来告诉你。”那人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四周,屈身向前靠近罗尔夫,压低了声音。“布鲁姆小姐怀了兰德尔殿下的孩子。”

罗尔夫惊得几乎叫出声来,他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女神在上,这人说的是真话!可他是怎么知道的?兰迪从来没有说起过这件事,这是艾米莉亚后来到地牢去把兰迪的信交给罗尔夫时才告诉他的。如果这个人连这件事也知道,他到底还知道多少事情?“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他问。

“我当然知道,这种事情只要多留个心眼谁都能猜到——好吧,对于小孩子来说或许不是。不管怎么样,总之事情就是那样子。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很严重的问题,只要他们按时把婚结了,没有人会说什么。可兰德尔却干了件蠢事,他居然杀了自己的老爸,而且还要跑去自首了,这下可让布鲁姆小姐和她肚子里的娃娃遭了秧。虽然说孩子是无辜的,但有这么一个父亲,谁也不会想要留下它呀。”

兰迪不是凶手!那个孩子也是无辜的!罗尔夫真想这样朝那个人大吼。但就算他真的叫了出来,那又有什么用呢?对于其他人来说,他的话只会比这个人的油腔滑调更不可信。

“于是,就和其他惹上同样麻烦的贵族小姐们一样,布鲁姆小姐去拜访了一个叫庞斯的医者。”那人继续说道,“这位庞斯医者不仅医术了得,而且为人和蔼可亲,更重要的是他非常乐于助人,也很擅长保守秘密。但就算是这样,爱面子的布鲁姆伯爵这回也算是把脸给丢尽了。想象一下,女儿一下子从未来的王后变成了谋杀犯的姘头,这是多尴尬的事情!那么该怎么摆脱这块烫手山芋呢?后来他听说了,戴夫斯老侯爵正想要讨个老婆,所以这门亲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你说什么!”这一回罗尔夫终于忍不住叫出了声。虽然他只听明白了最后的那句话,但这已经够了。在他印象中,男人和女人结婚是一件很很神圣严肃的事情,绝不是这般儿戏。而且艾米莉亚喜欢的是兰迪,她为什么要嫁给其他人?“这不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呢,小学徒?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戴夫斯·派克侯爵这个有钱的老家伙,先后娶了好几个老婆,但她们还没来得及给他生孩子就都死掉了。他一直想要再娶一个女人给自己生个孩子,好继承他的头衔和财产,而布鲁姆伯爵又急着想要嫁女儿。这就像做买卖,一个愿买一个愿卖,这不就成了?”那人两手一拍。“不过呐,你也别以为这就完了,后面的故事还很精彩呢!”

“快讲!”罗尔夫焦急地催促他。噢,女神,艾米莉亚她……为什么她要……

“年轻人,想要听好故事就得有耐心。”那人慢条斯理地又从耳朵后面掏出一根烟抽了起来。罗尔夫急得直想要跳上去抓着他的领子晃他。终于,他拿出了嘴里的烟,继续说道:“布鲁姆小姐突然地就生病了,在婚礼举行前就去世了。”罗尔夫瞪大了眼睛,感觉像是被人狠狠地砸了一下脑袋。但那人举起手,示意他的话还没完。“不过这只是布鲁姆家的说法。”

罗尔夫才不管这是哪家的说法,他只想要知道艾米莉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要再绕弯子!”他一拳捶在桌上,厉声说,“把话给我说清楚了!她到底怎么了?”

“哎,稍安勿躁啊小学徒。”那人安抚罗尔夫,“我说了,很精彩的故事,对不对?如果你愿意多付一些钱——”

“说!”罗尔夫几乎在咆哮。

“好啦,别这么激动嘛,我说下去就是了。”那人用手捏了捏脏兮兮的衣领,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喉咙。“刚才说到,那是布鲁姆家对外人的解释。但实际上事情是怎么样的呢?”他压低了声音。“有不少布鲁姆家的工人说,其实布鲁姆小姐不是病死的,而是——”

“喂!你给我离这孩子远一点!”

罗尔夫抬起头,看见自己的大师正一脸怒容地站在那人身后。奥斯温一把抓起那人的后领,把他椅子上拉了起来。“噢噢,原来是术士大人回来了。我正在给您的学徒讲一个非常有趣的故事,不信的话您自己问问他嘛。”那人说。

“臭苍蝇,别再让我见到你,滚!”奥斯温冷冷地说,一把推开了那个人。那人踉跄地向后退了一步,很快地找回平衡,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对罗尔夫笑了笑,伸手从桌子上拿回自己的帽子戴上,夸张地鞠了个躬,然后才慢悠悠地走开。

“等一下!”罗尔夫推开桌子跳起来。“她到底是——”奥斯温看向他,眼睛就像两团熊熊燃烧着的蓝色火焰,逼得罗尔夫不得不把剩下的话咽回去。

“我告诉过你不要到处乱跑,直接回旅店去。”奥斯温的语气虽然不像刚才那样凶巴巴的,但依然很严厉。“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你还没学到教训吗?”

“对不起,大师。”罗尔夫说着,但眼睛还在盯着那人离开的方向。该死,该死!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艾米莉亚现在到底怎么了?他必须知道。罗尔夫盘算着在哪里能找到那人,好知道后面的事情。

奥斯温叹了口气:“算了,我也该想到你不会听我的话的。如果以后再见到这种人别搭理他们,也千万不要相信他们说的东西。”

“他到底是什么人?”罗尔夫问,“他说他自己是个吟游诗人。”

奥斯温鄙夷地冷笑了一声。“要是他是吟游诗人,那么猪也能吹笛子弹琴当艺人了。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臭苍蝇,就喜欢往有腐臭的地方钻。”他拍拍罗尔夫的肩膀。“行了,我们走吧,待会儿还得回山上去。”

“可是……说不定他们说的有些事情就是真的呢?”在回旅店的路上,罗尔夫犹豫着问奥斯温,“我是说,碰巧被他们猜对了,或者是……他们真的知道?”

奥斯温给了他一个狐疑的眼神。“那家伙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罗尔夫反射性地回答道,“只是一个……故事。”他可不能把艾米莉亚的事情告诉奥斯温。

“那么,我猜那个故事讲的是一个贵族或是有钱人做了什么有损家族和自己声望的事情,然后拼命地想要把这丑闻遮盖起来?”

“您怎么知道?”罗尔夫问。

“因为这群‘吟游诗人’就只会讲这种故事。”

他们走进“跳舞的独角兽”的公共大厅。客人并没有罗尔夫想象中的那么多,大部分都是一些熟面孔。他们是旅店主人的朋友,趁着吃中午饭的时间到这里来一起抽烟斗聊天,下几盘棋。罗尔夫和他们也下过几次棋,觉得他们虽然棋下得很一般,但人还算和蔼可亲,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从来不会当着奥斯温的面和直接罗尔夫讲话。大厅里还有几个陌生人,大概是旅店的新住客,各自占着一张桌子,自顾自地吃着自己的食物。罗尔夫逐一仔细地打量这些陌生人,直到发现那个龙族商人和他的保镖不在其中时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们刚在桌子旁坐下,旅店主人就走了过来。“你们的午餐马上就来。”他说,“另外罗迪你要的杂货我也已经给你都买好、打包好了,就在仓库那里。待会儿你回去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给你拿出来。”

“谢了,凯文。”奥斯温说,“对了,我刚留意到镇上好像来了只苍蝇,正在到处乱说话。镇长知道这件事情吗?”

旅店主人皱起了眉头:“有这么一回事?”

“那人刚才还在和罗尔夫说话。”

“女神在上!”旅店主人惊呼了一声,“他们到格兰德来做什么?这儿都只是一些想要好好过平常日子的人,没人对贵族老爷太太们的丑事感兴趣。这事还真得要跟镇长说一说。”说完,他走到壁炉前的那群朋友边上。不一会儿,那群原本在轻松闲聊的人们个个都变得脸色凝重,有好几个人甚至站了起来挥着手,相互之间激烈争论。

“你看,罗尔夫,那些苍蝇就是这么讨人厌,根本没人会喜欢他们在自己身边乱转。”奥斯温说,“不过想要把他抓住来赶跑,他们还真得花点心思才能做到。”

“为什么他们会想要赶走他?”罗尔夫不解地问。如果那个人真的被赶走了,他也就没办法知道艾米莉亚现在的情况了。“虽然他说的故事是有点奇怪,但他也只是讲故事赚钱而已啊,没做什么不应该做的事。”

“讲那种故事就是不应该做的事。”奥斯温说,“你年纪还小,有些事情还不懂。”

“我已经十一岁了!”罗尔夫抗议,“还有五年就要成年了。”

“好吧,成年人,如果你愿意把刚才那只苍蝇跟你讲的故事告诉我,那么或许我能给你解释一下那是怎么一回事。”

“但您说过那不是真的,还叫我一点也不要相信。”

奥斯温的脸上露出了微笑:“你记得我说过的话,这真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罗尔夫皱起了眉头。“这些所谓的‘故事’,不管是真是假,它们的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人们知道这件事。有人会相信,有人不会,但大部分人都是半信半疑。他们会急着想要知道那是不是真的,到处去求证,把故事告诉更多的人。他们会谈论故事里的人,表达自己的看法,而这才是那些苍蝇们的真正目的。”

“让人们谈论故事里的人?”罗尔夫听得有些糊涂了。“这有什么用?”

德拉给他们送来了食物,罗尔夫连忙低下头,一直到女孩走远了才敢抬起头来。奥斯温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罗尔夫的脸红了。“都说了不是那么一回事。”他低声咕哝道。

“现在你明白了。”奥斯温说,“人们的看法和态度也可以是以一件强有力的武器,尤其是在贵族之间的斗争当中。他们会出钱雇佣这些苍蝇,让他们到处去挑拨离间、诋毁对手的声誉。这些都只是游戏中的一部分,就像是在下很大的一盘棋,每个听到故事的人都有机会成为他们的棋子。所以说,苍蝇们不是什么敢于揭露真相的斗士,只是一群收了钱在到处作乱的家伙。”

“就、就算这样,他们说的事情有可能很重要,是所有人都应该知道的。”女神!等我找到了那个家伙,我一定要把艾米莉亚的事情问个清楚。说不定我还应该把兰迪的事情也告诉他,好让他也和其他人说。

“秘密之所以会成为秘密是有原因的,尤其当它是和个人隐私有关的时候。”

“但有些真相是人们必须知道的!”罗尔夫握紧了拳头。

“你说到了真相,”奥斯温说,拿起了勺子。“那么你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才是假的?”

罗尔夫不明白奥斯温提出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他说,“就算是假的东西想要冒充成真的,也总有一天会被发现。”

“如果事情就像你说的这么简单,那么这个世界也就不会有那么多问题了。”奥斯温干巴巴地说,“真假之间的差别没有你想的那么大。就像是对和错,没有绝对的界限。”

“那不可能!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就是已经发生了,就算人们再怎么说它没有发生过,它还是发生了,那是没法改变的事实。”罗尔夫反驳。

“真相是人们对事实的描述,但真相不等于事实。”奥斯温说,“不同的人对同一件事情会有不同的观点和看法。当一个人向别人讲述他所看到的的事实时,难免会在讲述的过程中加入一些自己的看法和猜测,这就成了‘他所认为的真相’。而当他的听众把自己听来的事情讲给其他人听时,又会加入更多的看法和猜测。这样子继续传开去,结果就是每个人都有自己所认为的真相,但却没有一个讲的是事实。”

奥斯温的话说得不无道理。但如果那真的是这样,那岂不是意味着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真相这种东西?罗尔夫打了个寒战。没有真相,只有事实。兰迪不是凶手,这是他所认为的真相,那么事实呢?不,这不可能。兰迪绝对不会是凶手,绝对不会!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也就是说总会有人的真相比其他人的真相更接近事实。”他说,“只要能找到那个人,也就能知道事实。”

他原以为自己的大师会继续说些什么话来反驳自己,但奥斯温只是微微笑了一下,继续吃自己的午饭。罗尔夫不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是奥斯温认同了罗尔夫的话,还是他觉得罗尔夫的观点太幼稚了根本不屑于反驳?但不管是哪一种,罗尔夫都不在乎。兰迪不是凶手,这就是他所认为的真相。他会证明给全世界看,他的真相就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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