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别五年，苍凉再度和韩城围桌对坐，阿凉还是阿凉，小城还是小城。可是，阿凉长高了五公分，不再梳丸子头，也不愿再看哆啦A梦。小城长高两公分，外表看来没有变化，头发剪短了一截，皮肤白皙了许多。
二人都已变了太多，就连桌上的饮品，也由原先的酸奶变成了平淡的热牛奶。
时光流逝，岁月变迁，不知不觉，他们已经长大。
“这家店的老板临走的时候，问我要等的人何时会来。”韩城揉搓着杯子上的大雄图案，轻轻开口打破寂静“我想了半天，却只能回答他，我不确定，她是否会来。”
苍凉望着自己面前的那个杯子，蓝胖子在上面咬着铜锣烧，笑的一脸阳光灿烂。转了个圈，发现背面竟还是蓝胖子，头上戴着竹蜻蜓，依旧是阳光灿烂的笑容。牛奶被热过，散发出的牛奶香气，让她微微有些失神。
哆啦A梦，小叮当，机器猫。你有那么多名字，可是你快乐吗？你每日都笑的那么灿烂，你有大雄，有着数不尽的神奇道具，可是你真的快乐吗？
韩城看着对面那个目光空洞的女孩子，忍不住伸出食指，在桌子上敲了两下。
“阿凉，牛奶要凉了。”
苍凉回过神来，视野慢慢清晰，抬起头看向他，鼻头竟有些酸。
阿凉。小时候被段明翰取笑过很多次，一个女孩子竟然起了这么薄凉的名字，一点都不温暖。哭着扑到妈妈怀里，问她为何要给自己起这样一个名字，妈妈说，是因为你出生后经常发烧，体内太热，所以起了个凉字平衡体温。小城在一旁安静的听着，笑开了眉眼。自此每每小城发烧，都会喊着，快要阿凉来，快要阿凉来。
已经很久，没有想过这些事情了。
韩城一直在观察她。眼前的女孩，少了从前的叽叽喳喳，多了些成熟。若是，这五年在你身边的人是我，是否，此时的你会更加快乐？
“阿凉。”韩城轻轻开口，声音中带着不可名状的磁性“你或许并不知道，昨晚我打过你的电话，不过那时候你已经睡了，是叶辛阳表弟接的。”
苍凉总算有了反应，迎上他的目光，掏出手机找到通话记录，果然，昨晚有一通已接电话，通话三分钟。
“他没告诉我……”坐下后的第一句话，带着些许的喑哑“大概是不想我为此伤神吧。”
终于听到了她的声音，韩城暗自松了一口气。“嗯，我料想他不会告诉你，所以今早发了信息。”
“小城。”苍凉低头看着牛奶杯，淡淡说道“你找我，是想说些什么？”
说些什么？韩城怔怔的看着她，心里荡起失落的涟漪。曾几何时，他们像是连体婴儿一般，时刻黏在一起。叽叽喳喳，天南地北的聊，从未想过说些什么这个问题。可是现在，竟然要以这个来打开话题。
似乎，回忆，浪费了太多时间，既然如此，那就直奔主题吧。
“昨晚，段明翰带着一身酒气回家的时候，我正在看蜡笔小新剧场版的DVD，他问我，既然我喜欢你，为何从始至终都不说出来，让你知道，让他知道，让小楼知道。”韩城蜷着食指，无意识的在桌子上划来划去。
苍凉却微微张嘴，满目哀伤“这些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很重要。他说，他提起我喜欢你的时候，你没有惊讶，所以，你是知道的。可是，你却没有对别人提过，你是在等我先说出来，对吗？”
拿起杯子轻轻饮了一口，苍凉低下头，不再看他“我等了十几年，却没有等到。你记得初中的时候，我的同桌巧巧吗？她只是观察了我两天，便断定我喜欢你，可是她却说，她观察了你几个月，也没有看出你是否也在喜欢我。小城，很小的时候我叫你韩城，你却说我只有叫你小城的时候才算是你的朋友。可是，你的朋友太多，多到我只是其中一个因为‘与你同一天出生’而特别的人，你对我，和对别人有什么不同呢？巧巧不懂，若是你喜欢我，为什么不让我知道？若是你不喜欢我，那又何必每日带着我的便当来到我的班级？”
韩城没有言语，连同已经散掉热气的牛奶。
顿了顿，她接着说了下去“巧巧不懂，我也不懂。她观察了你几个月，我却花了整整十七年。高考前填志愿，我填的是Q大，小城，你还记得，你当时填的是哪个大学吗？”
韩城目光悠远，似乎也回到了那个青春的时代。
“L大，我记得很清楚，我从小便想去L大。”
“对啊，交志愿书那天，我拜托与你同班的朋友去偷看了你的志愿书。”苍凉定定的看着那个咬着铜锣烧的蓝胖子，幽幽开口“所以，我在上交的最后一刻，改了与你相同的志愿。但是最后，你我居然都被Q大录取了。我紧张了整个暑假，最后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哭的一塌糊涂。我哭着打给巧巧，告诉她，十七年了，我终于看懂了你。”
“我也紧张了整个暑假。”韩城蓦地笑了，露出整齐的牙齿“我去找刘老师要你的志愿书的时候，刘老师指着我的额头数落我，说临近高考了我居然还在想着早恋的事情，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可是数落完了，刘老师却把你们班的志愿书放到我面前，笑着说，小子，我早就看过了，她为了你改成L大，放心吧，你们俩填的志愿是一样的。当时我又惊又喜，甚至有几秒钟在幻想我和你一起上课的情景。不过，幻想过后，我还是找出了你的志愿，将你我的第一志愿都填了Q大，第二志愿填了L大。为此刘老师一直到高考最后一天都在取笑我。等高考完了，我却又开始担心，你高考失利，去了第二志愿，我却去了第一志愿。又或许，我失利了，我们还是无法在一起。”
牛奶冷掉了，苍凉的食指肚抵在哆啦A梦的大嘴巴上，一股凉意传到指尖“幸好，老天爷成全了我，给了我最后的一段好时光，让我笑到了军训的最后一天。”
气氛随之也跟着冷掉。
韩城摇摇头“军训汇演……为了那一天，我等了十七年。”
“呵。”苍凉苦笑一声“为了摧毁我，竟等了十七年么。”
“阿凉。”韩城心疼不已，连话语中都带着鲜血“不是这样的。”欲言又止，望了望已经没有热气的杯子，叹息一口气，起身为她换了一杯。瞬间，热气又灌满了视野。
“阿凉，那日，我要走了你的迷彩服，是为了把我憋了十七年的话，塞到你的口袋里。可是，那天早晨，小楼打电话给我，问我知不知道，你已经与平哥订婚，过几个月便要休学准备完婚。”
苍凉呆住了。她尽管在段明翰的话中猜到是小楼制造了误会，可是却没有想到却是如此深度的误会。平哥么，那不过是个普通的邻家哥哥而已，一个月也见不上几次，哪来的订婚一说。但是，她最惊讶的不是这个误会，而是前面一句。
“你是说，你是想要，那一天……”
“没错。”韩城轻轻点头“我本打算那一天，向你表白，告诉你，自懂事起，我的心里便全是你。”
目瞪口呆。
“但是，你却剪了它。”
韩城沉默了，低下头，皱紧了眉头“阿凉，你说我有多可恶？小楼说你订婚，我连问都不问，竟就傻傻的相信了。不仅如此，事后我也没有开口去问过平哥，每次遇到他，我都在心里想要问他，她已经休学了，可为什么你没有和她完婚，任凭她去了南方？你瞧，我多可笑。对待别的事我可以睿智可以看清一切，唯独与你有关的事情，我看不透。你走之后，有好几个夜晚，我都会梦到那个面馆，你晕倒在我的面前，可是我当时心里却在恶毒的想，没关系，平哥会来救你，你并不需要我。”
的确很恶毒。
苍凉莫名其妙的笑出声“多亏当时你没有去救我，才给了我一个离开的理由。”
“我和段明翰来小镇的第一天，我就下定决心，要把你抢回来。”
苍凉笑的更加灿烂，只是目光却始终没有放到他身上“小城，我从来都不属于你，更何况，现在，我是辛阳的女朋友。”
“叶辛阳么。”韩城不屑一笑“他不配。阿凉，他不配站在你的身边。”
“小城。”苍凉不悦，咬咬嘴唇“你不能这么说他，他待我很好。”
“的确，我不能这么说他，毕竟，我和他是一路货色，都让你伤心难过。”韩城皱着眉头“可是，阿凉，你第一次胃病复发的时候，我忍了又忍，才没有给他一拳。”
苍凉摇摇头“那不怪他，是我自己的错。”
韩城看着她，下唇已经红肿，她不能再咬下去了。
“阿凉，我很想知道，在医院里你被那群孩子搞得手足无措的时候，第一个想起的人，是他，还是我？”
啊。
苍凉猛的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而那个男孩子，却只是淡淡的笑着，温柔了眉眼，照亮了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