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张信准备出去，封落荻还是问出口，“张将军知道司徒和鲜卑太子合作的事情吗？”
她还是死性不改啊，封落荻自己都嫌弃自己。
“知道，”张信也不瞒封落荻，或者说他信任一切司徒信任的人，这是他们几个弟兄信任司徒的方式，“封姑娘想问些什么？”
“司徒为什么会选择鲜卑？”封落荻疑惑，“只是因为司徒与鲜卑太子有一段交情吗？”
张信笑着摇头，“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理由，司徒是不会感情用事的，特别是事关大局的时候，会选择帮助鲜卑太子，只是为了和未来的鲜卑王达成一个约定。”
“什么约定？”封落荻追问。
“在鲜卑太子成为王之后，永远都不能和匈奴几国合作对抗大宣，在这几国中鲜卑国距离云中府最近。”
“但鲜卑如此向大宣示好，匈奴、扶余、肃慎不会坐视不理吧？”封落荻住在军营的这段日子，除了学了骑马，跟着几位将军，也会开始分析时局了。
“的确，但是扶余、肃慎的兵力加起来才能和鲜卑相当，所以平日里扶余、肃慎也会忌惮鲜卑，而匈奴的兵力大于鲜卑，”张信笑了笑，“若是其他三国联手鲜卑就只能投靠大宣，这是个两全之举。”
封落荻感叹，“这制衡之术还真是厉害。”
“是司徒厉害，”张信说起小自己几岁的司徒也总是带着敬意，“他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可是我们都惊艳到了，这么绝妙的计策由他亲自来实施是再好不过的了，事实证明，他完成得非常棒。”
“是很棒。”封落荻跟着笑了笑。
“不早了，我还是去看看那娃洗得如何，就不打扰封姑娘了。”张信提出告辞。
“张将军好走。”封落荻福了福身。
等张信离开了，封落荻才走回到桌子前，将茶杯翻过来，“不要困在这小小的天地之中吗？”
看来，是她被困住了。
按照张信的话，左琅是个极具野性的人，拥有野兽般的直觉，骨骼又清奇，四肢修长，是个练武的好材料，于是张信边盼着自家夫人生个乖巧的女娃娃，边死命的训练左琅，往往就是没把左琅给训练倒，倒是让自己先累瘫了。
左琅也真把张信当初困难来克服，一心一意的想超过他然后让司徒来教。每次司徒来到演武场时他都会巴巴的等着司徒来教导，对待其他人都是冷漠脸，到了司徒这就是个希望得到关注的小孩子。
这样的场景上演多了，士兵们都见怪不怪了，可每每都能把张信给气到。
直到司徒对张信说明日启程回长安，云中府的二十万大军就交给他时，一旁的左琅瞪大了眼。
“司徒将军，你要回长安了？”
左琅的脸上终于多了些其他的表情。
司徒点头，“你跟着张信吧，你适合漠北。”
左琅本想说‘我也要去长安’但看到一旁认真脸的张信，还是没说出口，等他再厉害一点的时候他就去长安，绝对不是因为放心不下张信这个超级乐观的将军。
“放心，等你再来漠北的时候，这孩子肯定可以独当一面了。”张信笑嘻嘻的搂过左琅。
封落荻也早早知道明日会回长安，阿母、剪秋、兄长的信也是反复来催，冬天来的漠北，春天回到长安，好漫长的一次旅程。
封落荻心不在焉的收拾好东西，撩起帘子出了营帐，看到半躺在软塌上在看永远都看不完的折子的司徒，微微吃惊，这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她竟然毫无察觉。
“收拾好了？”司徒把折子放在一旁，不过还没起身，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她过去坐。
封落荻往他的方向只走了几步就停下了。
“司徒，”封落荻定定的看着他，“把暗卫撤了吧。”
司徒起身，“为何？肆是负责保护你的。”
封落荻摇了摇头，“我不需要被保护。”
“你很聪明，你应该明白你的处境，”司徒皱着眉头看着封落荻，“长安很乱，你与我们几人结交早已锋芒毕露。”
“这个我明白，我会小心应对的，”封落荻依旧坚持，“司徒，你分得清保护和监视吗？肆在暗处，到底是保护多一些还是监视多一些？”
司徒的眼神瞬间变得深邃，走近封落荻，在三步远的地方停住。
“你到底在闹什么脾气？”司徒缓缓开口，“在为我没告诉你鲜卑太子的事生气吗？我有解释过。”
“怎么会？”封落荻摇头，“我不喜欢被人监视的感觉。”
“是保护。”司徒有些薄怒。
“不管怎样，我不喜欢这样，”封落荻后退了几步，“肆还是去保护你吧。”
“如果我说不呢？”司徒此刻只觉得心里堵堵的。
封落荻摇头，“司徒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你很了解我？”司徒又往前走了几步。
封落荻又退了几步，发现自己已经退到了边缘的地方。
“司徒？”封落荻突然觉得此时眼前的男人散发着危险的男人。
司徒注视着封落荻，叹息，“我输了。”
话音刚落，封落荻就感受到一片阴影，接着就是嘴唇上的温暖。
封落荻睁大了眼，猛地推开司徒。
“你干什么？”封落荻瞪他，狠狠的擦了擦嘴唇。
这一举动成功的让司徒危险的眯起眼眸，“你在做什么？”
“这句话该是我问你。”好不容易平静一些的封落荻怒视着司徒，“不要强人所难。”
“这是强人所难？”司徒重复这几个字，待看到封落荻微红的眼眶时又不自觉的软了语气，柔和了表情。
两人默默的对峙。
良久，司徒开口。
“落荻，嫁给我吧，我发誓，一生一世一双人。”
封落荻愣在当场。
他对她的情意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吗？
司徒继续说，“只要你点头，所有的问题我都会解决的。”
可是她是自私的人。
封落荻摇了摇头，红着眼眶说，“我不答应。”
拒绝来得太快，饶是面对千军万马都镇定如常的司徒此时也不禁迟疑了。
“你对我一点情意也没吗？”
司徒捏紧拳头。
“没有。”封落荻艰难的吐出这两个字，谁也不知道她此刻的心痛，连呼吸都好困难，“我一直都把你当知己，男女之间也能有知己的吧？”
“对我没情意的话那日亲你的时候为何不推开？”司徒坚定眼前的女人在说谎。
“我喝醉了，脑袋空空的当然不会推开。”封落荻努力让自己说话听起来很平静。
“那为何答应住进这个营帐？”司徒不死心。
“我以为你是不想让人打扰我，而且这儿是不会与士兵接触的最好的地方。”封落荻单手扶住一个撑架。
“答应来漠北呢？”司徒觉得自己的心在一点点变冷，心灰意冷就是这种感觉吧，没想到有一天他会用上这么狗血的词语。
“我不相信你真的是来看漠北风光的。”
是啊，说什么来看漠北的风光都是托辞，封落荻直视眼前的男人，她想留下回忆，她想回到二十一世纪后关于这个男人的记忆不是苍白的，但是这样的理由绝对是不能说出口的，特别是在知道了司徒有着要娶她的心意后。
“为什么不相信，我说过我很希望自己能出来见见世面，很简单的理由啊。”封落荻故作轻松的耸肩。
她不能说真话，绝对不能，只要有一点点的妥协，她就会变得贪心，想要的也就更多，但是现实是不允许的。
两人长久的对视。
司徒再也不能把长安的种种的拿出来说了，每说一条他都会收获失望，是他在自作多情吗？
那为何每说一句，眼前的女人都是一副要哭的模样，每说一句，眼前的女人像是随时会倒下？
不坦白吗？另有隐情吗？他可以这样安慰自己吗？
是和她怪异的行为有关吗？还是真的如她所说，只是知己，就这个女人的性情而言的话，她是真的会不计较世俗与人交往的。
那，他是自作多情？
司徒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为情所困，自己会看不透对方所想，自己掌控不了全局，自己会手足无措。
直接抢回去养在家里也是可以的，但眼前的女子一定会变了样，他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景。
封落荻看到眼前男人眼底的隐忍和悲痛，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在抽着疼，疼得喘不上气来，疼得让她的眼泪哗哗的往下流。
她到底干了什么？
“咳咳。”封落荻开始剧烈的咳嗽，她第一次切实的感受到魂灵想要脱离身体的疼痛，但是又没有脱离的痛苦。
回过神的司徒赶紧扶住她往她的营帐里走，“当我什么都没说话，不必逼着自己。”
天知道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以他的性子一直会追着问不放弃的问。可是那是他心爱的女子啊，他又怎么舍得。
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封落荻突然很想笑，“司徒，我很自私的，就做知己好不好？”
满是泪水的脸，他怎么能不答应，又怎么能答应。
“我不提这事了，你好好休息，明日还要赶路。”
他都没能伸手为她抹去泪水。
注定是辗转难眠的一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