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发现师叔在后山巨岩上练功后,梁满三人一连数日都早早起来去偷看。
可是,过了十来日,梁满与杨先党便坚持不下去了,找理由说什么天气太冷了,又睡不够,还有看多了也不觉得稀奇新鲜了,所以也懒得去偷看了。
只有静云坚持了下来,并在偷看的同时仔细揣摩鹰爪拳招数,有时还模仿几招。但因本身武学修为实在太浅,与无悔道人的境界相差太远了,所以也就只能学学样子,而未能领悟拳义拳理,更遑论学以致用了。
一日,待无悔在巨岩上练完功,又再扑入林中消失后,静云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好奇,想到树林里去看看师叔在不在那里,或在那里干什么?
静云蹑手蹑脚走到林子外时,忽听得里面传出“嗨嗨嗨……”的声音,静云更觉奇怪,不知师叔在里面喊什么?
于是大着胆子,悄悄摸进树林里面,掩身在一株大树后,探头看去,却见林子中央有一块空地,空地上放着一口大缸与十几个瓦瓮,另一边的空地上似按什么阵法插着数十根丈来长的紫竹杆。
而无悔此时正站在那口大缸前,站着马步身体前倾,两掌伸直连续向缸中插击,缸内似装着铁沙之类的东西,边插还边发出“嗨嗨嗨”的声音。
插了好一阵,又走到一个有盖的大口瓮前,打开盖子,双手伸到里面。静云觉着奇怪,师叔双手放进瓮子里去捣弄些什么呢?
暖,且不管他,反正今天是自由活动的日子(相当于放假),有的是时间,继续看下去就是了,看多了自然会明白的。
忽然,一阵风吹过,静云藏身处恰好是下风口,风中送来阵阵酒香,还有浓浓的药味。啊,原来是药酒。
静云想:“定是师叔插完铁沙后用来舒筋活血的药酒。”(静云所猜不错,那瓮子里装的正是药酒,乃练大鹰爪神功所专用。插铁沙是为了让双手十指硬如钢铁,又要防止插完铁沙后指骨僵硬气血呆滞,故而需洗药酒舒筋活血,以让十指既坚硬犀利又灵活快捷,运转加风。)
无悔道人洗完药酒后,在十几个瓦瓮前站定,那些瓦瓮腹大口小,容量甚大,表面锃光瓦亮,看似很坚硬厚重的样子。
无悔站在瓦瓮前稍为运气,然后,蓦探双手各抓住一个瓦瓮瓮口,喝了一声:“起!”
两只瓦瓮登时被他抓了起来,双手平举着,就似用一根扁担挑着一般,随后双手同时甩动,两只瓦瓮脱手飞出,各各掉了方向,分向左右飞去,在空中成弧线交叉而过,却没碰着。
刚要坠落时无悔倏的又伸手凌空抓住,而两个瓦瓮已左右易位!无悔又再抛出,抛了又接,并且还耍起花样来,双手越甩越快,两只瓦瓮也越飞越快,如同长了翅膀似的,在无悔道人身前身后,上下左右盘旋来去。
后来,地上的瓦瓮一个个被他相继抓住抛了起来,在天上飞的瓦瓮越多,他出手的速度便也越快,到十几个瓦瓮都被他抛在空中时,他的身法和双手也快到了极点。
但见他左右翻腾,上下飞舞,快得都分不清到底是瓦瓮围着人转还是人围着瓦瓮转了!
总之那人影就似一道黑色旋风似的,绕着飞在空中的瓦瓮,嘀溜溜旋转不休。
最可贵的是,无悔道长虽同时抛接十几个瓦瓮,却始终没有让一只掉到地上来!
这一来,可把静云害惨了,两只眼睛随着师叔的身影左旋右转,上翻下眨,直转得头昏眼花,几乎不能辨物!
正在静云瞅得目昏神迷之时,突然听得一阵“啪啪啪哗哗哗……”声震天价响。静云吓了一跳,仔细看时,只见无悔双手十指如钢钩铁爪,将那十几个飞在空中的瓦瓮都给抓破了,纷纷掉下地来,摔得碎片四射,水花满天,原来瓮里面装的是清水。
静云不觉暗惊,心说那些瓦瓮本来就挺重的,再装满了水,每只至少也有一百多斤吧?师叔的指劲可真大,居然能把十几个百多斤重的瓦瓮抛来抛去,好象一点都不费劲,可真让人大开眼界,如此神技,若非亲眼所见有谁敢相信呢?
让静云瞠目结舌的绝世神技还在后头呢,无悔道人以鹰爪神功抓破那十几个瓦瓮后,“昂”的一声吟啸,纵身飞入紫竹阵中,双脚站在竹杆顶上如履平地,一边走着九宫八卦步法,一边翻腾来去的耍起拳来。
但见他盘旋翩跹,身法轻灵,如同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戏耍于林间枝头,身法之轻灵优美,令人叹为观止!
无悔在竹杆顶上耍了一会拳后,又跳下地来,似穿花蝴蝶穿梭于紫竹阵中,双手如钩,出手如风,向那些竹子中间连绵不绝地抓去。
静云心想这些竹子会不会被师叔犀利的钢指抓破呢?谁知无悔绕行一遍后,竟没有一根竹子破裂的样子。
静云心里纳闷,师叔的手劲那么大,手指那么坚硬,怎么一根竹子都抓不破呢?甚至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正这时,却见无悔在一阵乱抓后,又纵身跳出紫竹阵外,拿桩站稳,忽“嗨”的一声大喝,双掌平胸,推出一股猛烈掌风向紫竹阵扑去。
随着掌风过处,但听得一阵“啪啪啪……”连响,所有竹竿竟都齐腰而断,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至此静云这才知道,刚才师叔一阵乱抓之时,己潜运内力把所有竹子都抓断了!
断而不露其痕,这是多么精深的内力,多么绝妙的手法呀,想到这,情不自禁地大喊了一声:
“好!”
喊完之后这才惊觉,怎么能喊叫呢?这一喊叫不就暴露了吗?师叔定会暴怒,定会责怪自己偷看的,不由得局促不安起来。
但,出奇的是,无悔的反应居然很平静,就似他早己知道有人在一旁偷看似的,只听他淡淡的叫道:
“静云,出来吧。”
声音不高不低,但却自有一股威严,令人无从抗拒。静云惶恐不安,应了一声:“是。”
低着头从树后踱了出来,轻手轻脚的走到无悔背后,低低的叫了声师叔。无悔道人嗯了一声,缓缓转过身子。
但见他身形瘦削,不甚高大,身穿一袭黑色道袍,两撇黑晶晶的八字胡,面庞清癯而富神彩,想见年轻时必是个漂亮的小伙子。
静云以前从未单独跟无悔道长接触过,对这位透着神秘色彩的师叔,既敬且畏,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独自面对他,心中更是惴惴不安。
无悔说道:“静云,偷看别人练功是不好的,你知道吗?”
静云把头勾得低低的,看着双脚,嗫嚅道:“师叔,我也知道可能有点不好,不过……不过……我一不小心看到了您练功,见您练得太好了,就控制不住自己,于是就……就忍不住悄悄偷看。”
话声刚落,却又补充道:“师叔,对不起,以后我不偷看了,行吗?”
他以为无悔要处罚他,所以说出以后不偷看的话来,但求师叔原谅。
谁知却听无悔说道:“你是本门弟子,这也没什么。不过要是偷看偷学别派的武功,那就犯了武林大忌了,被发现了可能会受到追杀的,甚至还有可能引起武林纷争。记住,以后切切不可为!”无悔说到后面时,话声已甚为严厉。
静云颤声道:“是是,弟子决不敢偷看别派武功,多谢师叔教诲!”
无悔见把他吓成这样,看着他儒雅俊逸惹人喜欢的样子,心有不忍,放低声音道:“云儿,也不是师叔故意吓唬你,怪你看我练功。呀……不过,说实话,你还是挺有恒心的,能坚持每天都来看我练功。”
静云初时听师叔说不怪他了,心中一松,听到后来又不禁大惊,失声问道:“呀……师叔,您……您早就知道我来偷……偷看你练功了?”
无悔道人微笑道:“哈哈,本师叔不但知道你来瞄看我练功,还知道梁满与杨先党也来看过。其实呀,你们从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了,后来那两个家伙就偷懒不来了。”
无悔说着已将“偷看”两个字眼改成“瞄看”,可见他原谅静云了。
静云却听得一吐舌头,惊呼道:“啊,师叔,您老人家可真厉害,弟子还以为我们藏得好好的,神不知鬼不觉呢,谁知道师叔您比鬼神还厉害!”
无悔被他逗得一乐,笑骂道:“傻孩子,世上哪来鬼神?胡说!”
话音一顿,又道:“云儿,你想学鹰拳和大力鹰爪功是吗?”
静云初时对这位经常醉醺醺的师叔既敬且畏,不敢去接近。现见他非但没有醉意,还对自己那么和善,听他话里意思似愿教自己武功,不由得大喜过望,答道:
“想呀,做梦都在想呢!这不,你看,我这不是每天天没亮,就从梦中爬起来看您练功吗?呃,师叔,什么是大力鹰爪功?您练的不是鹰爪拳术吗?”
无悔道:“大力鹰爪功就是刚才我插铁沙抛接瓦瓮抓竹杆这些功夫,你也看到过了的。鹰爪拳术是那天我在巨岩上练的那套拳法。”
无悔接着解释道:“呃,学鹰爪拳就须配以修炼大力鹰爪功,十指才能坚硬如铁。否则有抓无力,就不是鹰爪神功了,充其量不过是一套普通拳术而已,就发挥不了犀利的鹰爪特性了。”
说此一顿,问道:“嗯,云儿,学这门武功甚是艰苦,非常人所能忍受得了的,需要坚韧不拔的毅力才能做到,你不怕苦吗?你能做到吗?”
静云把头一昂,一拍胸脯道:“师叔,我不怕,我能做到,师父常教导我们,欲学惊人技,须下苦功夫,我能吃苦,您就教我吧!”
无悔见他意志坚定,甚是满意,手捻须髯颌首道:“云儿,我可以教你,不过你功底大浅。何况你又没有内功轻功的基础,教你也学不来。呀,这样吧,等再过三两年,待你打好底子时,我跟你师父说了再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