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温妮，我怀疑她有某种癔症，总是觉得身边的人要害她，另外她好像对周围的一切都不信任，有被害妄想症，我希望医生能帮我疏导疏导她。”
我被陆沉舟带到心理医生面前的时候，十分抗拒。
这段时间他看我看得很紧，我没有精力去之前的医院做什么调查。更重要的是，他竟然按照唐馨的意思，真的把我赶出来了。
如今我独自住在城市另一个角落里的花园洋房里，偶尔会有他安排好的钟点工上门，每天定时会有人送食物过来。
按照他的说法，我的情绪不稳定，需要自己冷静一下。
可这般“冷静”，和坐牢又有什么两样？无非是居住得舒适些罢了。
他倒是没有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只是我前脚一出门，他后脚就得打电话来追问。
我听得出他声音里的担忧，所以心里就更加憋屈。
——若他对我十分倨傲粗暴，我还能冲着他发发火，可他言语之间都只是忧心，我还能怎么办？
如今他怀疑我得了精神病，自然是再听不进去我说话。
唐馨那边见我被赶出来了，也没再纠缠着要我和陆沉舟离婚，这就成了他口中唐馨宅心仁厚的证据。
“你看，你之前那么胡闹，妈都没有和你计较，你也别任性了，听话，好好接受治疗行吗？等你好了，我就接你回去。”
他的手温柔地抚着我的脸，他的声音是让人心尖颤动的悲悯，我说不出什么话来。
“好吧，我跟你去见心理医生。”
我相信陆沉舟不会害我。
他既然带我见心理医生，我就好好配合就是了，他总不至于找什么庸医来，胡乱诊断、误我前程。
“你在这里和医生好好聊，我出去等你。”
我还在发着呆想着这几日来的事，陆沉舟已然和医生汇报完了我的情况，和我告别后往外走去。
“温妮小姐是吗？”
这位医师长得很文静，气质干净，金丝边框的眼镜又给他添了一种温雅的气息。他说话的时候语调格外温柔，让人下意识放下所有的戒心。
“嗯。”
“别紧张，你只当是和朋友聊聊天。”
“好。”
“陆先生说，最近您的情绪不太稳定，您自己有察觉到吗？”
我摇头。
“你和家里人的关系怎么样？可以详细说说吗？”
“还行，只是他们都不在国内，我们联系得也不太多。”
“好，你和陆先生成婚后，生活上有没有什么困难呢？”
“没有。”
“会觉得有什么槛迈不过去吗？”
“不会。”
例行的问话不过三两句，我竟然觉得有些累了了。
明明心里也知道这只是走个过场，脑海里那一根绷紧的神经却一直没有断。
坐在桌子另一边的人显然也发现了我的紧张，以一笑停歇了这场对话。
“先休息一下吧，喝点水。”
他站起来给我倒茶，风度翩翩。
我隐约从这动作里看出“来路悠长，且顾当下”的隐喻，心里的焦躁开始明确起来。
“医生……其实我觉得我没有什么问题，只是……”
他倒茶的动作都没有停一下，声音里依旧带着一种和缓的笑意。
“嗯，没事，我知道，只是随便聊聊。”
一杯尚冒着一点热气的茶递了过来，我下意识伸手去端起，而后轻轻抿了一口。
茶水清冽，似有镇定人心的作用。
再抬眼，看到他那一双笑眼，我竟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医生，我和他分开过一段时间，可能也是因为这样，所以我容易没有安全感，可说起来也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我真的没有觉得就到这一步了……”
我没有说太多的细节，只把自己的不安尽数倾泻而出。
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安静地听着，只在偶尔插那么一两句话。
这温和的态度让我安心。
不自觉间，我就比我以为的说了更多。
“我理解，爱情使人疯狂。”
等到我意识到我可能失言了的时候，我端起茶杯用清冽的茶水中断了对话。
然后我听到那个温暖的声音响起，是在做总结。
“如果只是温妮小姐说的这样，当然不能并未焦虑症的范畴，甚至连普通的作都算不上，陆先生实在是太小题大做了。”
我感觉到自己心中的那一根弦松开，而后那在空中悬了好几天的石头猛然落地。
“是……我之前就和他说过了，可他就是不相信我，非得请专业人士把把关才能相信我，那今天就麻烦你了……”
说着话，我站起身来要告辞。
“等等。”
对面的医生却依旧谦和地笑着，声音柔软地叫住了我。
我心中的抗拒已经彻底消散，微笑着看他。
“怎么？”
“如果你是‘赵冉’，你说的都没有问题，可你现在是‘温妮’。据我所知，那位赵冉是陆先生从前的助理，已经不在人世了。”
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猛然停滞，浑身僵硬，有冷汗沿着脊梁落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下意识地，我不想把我“赵冉”的身份说得太明白，声音里带着几分茫然几分惊恐。
和我对视的人忽而一笑。
“我怀疑，你患了人格分裂，之前陆先生已经和我说过了，赵冉和他的关系有些暧昧，你是因为对自己的感情没有信心，才假想自己是她的吗？”
我咬着牙看着他。
我想开口否认，可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就算别人都不知道，至少陆沉舟自己是知道的，我就是赵冉，温妮就是赵冉。
就算这位医生真的给我下了人格分裂的诊断，陆沉舟也一定会相信我，我很快就能回去了，很快就能把唐馨赶出我的生活，很快……
我感觉到我的双眼有些模糊，在失去意识之前却又死死咬着牙撑着。
“哦……还有其他的吗？”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生硬地开口，那音调连我自已也陌生。
“没有了。你也别慌，这不是什么罕见的疾病，而且你的两个人格都不算有危害性，定期来治疗就好了，不需要进疗养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