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风九霄冷漠的神情，慕容锐的心里像是被撒了一层细细的灰尘，她心中的不忿他又如何能不察觉？只是眼下，她是再不能说一句话的。而太后也一直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决定，众人皆是如此。
他作为皇上亦有像现在这样的为难之处，若是不晋香妃的位份确实是说不过去，因此他沉吟了片刻，低声说道：“那么太后认为如何？”
“要论进宫时间的长短，香妃比霜贵妃的时间还长，皇上认为贵妃如何？”太后仍和善地笑着，目光之余看向微微笑的风九霄，又道，“霜贵妃觉得如何？”
“香妃服侍皇上服侍得好，臣妾自然没有什么好说，一切全凭皇上做主便是。”风九霄笑意盎然，捏着一颗瓜子轻轻地剥着，瓜子上淡淡的褐色薄皮都渐渐剥落下来。
“四妃的头衔尚缺，贵妃、淑妃、贤妃、德妃，太后认为德妃如何？”他思考许久，这已经是他可以做出的最大让步，他又怎会不知香妃从来都是恃宠而骄的人，若是晋得太过厉害，难免又要去找霄儿的麻烦，霄儿亦不是忍让之人，到时闹得沸沸扬扬，太后定偏袒香妃。
太后的表情微微不悦：“德妃是尾，不好。”
“那么贤妃？”
太后的表情这才渐渐地变得温和起来，嘴角也勾起了一丝赞扬的笑容，她抱着手炉，金色镶琉璃珠的护甲在手炉上轻轻地划过，那翠绿色的琉璃珠刺得风九霄的眼睛发酸，她别过眼去，见上官佳云的嘴角也若有若无地勾起一丝冷笑，便知道她也是因为此时而心存不满。
“李大人，你还不赶快谢恩？”太后沉默良久，扭头去看已经惊喜过望的李如云。
李如云如醍醐灌顶，连忙跪倒在慕容锐的面前，因激动声音亦变得颤抖起来，他双手扶地，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声泪俱下道：“谢皇上，微臣替贤妃娘娘谢过皇上了！”
“李大人快起来吧。”慕容锐将他扶了起来，尽管脸色阴沉，但已然缓和了许多，在他扶起李如云时，金色素锦上绣着龙闪闪发光，一如风九霄第一日见他，那时他便贵气逼人，只是如今却多了几分无奈。
风九霄轻轻地抿了一口茶，上好的龙井此时却有一股极度苦涩的味道。她意识到她的心态已渐渐地起了变化，因她看见慕容锐隐约透露出的无奈，竟有一股心酸的感觉，点点的难过在心中蔓延开来，她忽视了自己内心的不忿，却体谅起他来。这种心态对于她来说无疑是危险的，但她却找不到任何办法去抵抗。
李如云离开后，太后端起茶来淡淡地抿了一口，动作优雅华贵，随着杯面的热气徐徐上升，她道：“皇帝宫中几个新进的贵人如何？”
慕容锐一愣，眸中略略不解，他用手指轻轻地磕了磕红木桌，声音沉闷而消极，过了半晌才说：“都还好，并无特别突出的。”
“本宫最为喜欢清幽那孩子，只可惜太过薄命，怀孕时又出了这样的岔子，皇帝，你可要好好对她，不要辜负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太后叹了口气，拿起手帕拭泪。
“太后也别太过忧心了，灵儿听上官姐姐说清幽姐姐的情况已经好了许多，不日里就能康复了。”精灵挽住了太后的胳膊，甜甜地笑了笑，“太后娘娘这样疼爱清幽姐姐么？”
太后笑着点了点她的脑门，无奈道：“你倒是一点儿也不和本宫生疏，罢了，罢了，云儿，你要时常去照顾着才是。”这时，太后突然想起了什么，抬了抬头，对一旁站着的宫女柳絮道，“你去叫太医过来。”
柳絮低低地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裙衫飘去，气质非凡。
风九霄朝柳絮看去，她身穿一套橘色宫服，大红色包边，胸前绣着精致的花纹图案，色彩饱满艳丽，袖口处亦有同样的纹路，一小节牙黄色的袖子露在外面，手中拿着帕子，头上的月色珠翠相互碰撞，发出轻微的轻灵声音，年纪不过19、20岁左右。气质不同于其他宫女，风九霄经常见她出入太后身边，应是太后的贴身丫鬟。
见风九霄盯着柳絮不放，惠妃嗤嗤地笑了起来，用手帕掩鼻：“霜贵妃看什么呢？看得那么入神？难不成是对太后身边的丫鬟也起了疑心么？”
自知惠妃影射的是清幽一事，风九霄并不在意，用护指轻轻地刮着自己的手背，酥痒的感觉让她的嘴角扬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疑心？惠妃这话说得好没头没尾，我不过是看太后身边的丫鬟标致，又与其他丫鬟大不相同，所以才留意多看了两眼，怎么在惠妃的眼里就成了疑心了呢？”
“是么？向来霜贵妃看哪个不顺便要治理，臣妾还以为霜贵妃看柳絮长得这样漂亮，怕她勾引了皇上，所以才多看了两眼呢。”惠妃轻轻地抚着自己腿上的纹路，淡然地看了风九霄一眼，上挑的丹凤眼中含着一丝轻蔑的笑，“谁不知你享有独宠，标致点的丫鬟你当然要多留心了。”
“朕瞧着你读书不多，在尖酸刻薄上面却挺有造诣，朕独宠霄儿又如何？惠妃你又什么怨言？”慕容锐伸手将风九霄拉近自己身边坐下，暖了暖她早已冰凉的手，微微皱眉，“你这手是怎么暖也暖不热么？晚晚，去把朕的雪貂皮大衣拿过来。”
晚晚甜甜地应了一声，便飞奔去拿他的大衣，拿过之后，慕容锐亲手将大衣披在了风九霄的身上，给她系好了脖颈的系带，这才点了点头：“你素日里穿得太少了，总叫朕操心。”
风九霄莞尔一笑，松了他的手轻轻地作了个福，脸上一抹羞红，却灿烂美丽得非比寻常：“臣妾多谢皇上挂心，只是这山庄着实太暖，在外头穿三四件衣裳，这里只穿两件就暖和了，不过手却总是暖不热，大约是先前救惠妃时落下的病根。”
她这话一说，惠妃的脸色立即就变得又青又白，于情于理都是风九霄占了上风，而惠妃呈一时的嘴快也没落好。
慕容锐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严肃的神情让惠妃心觉不妙，甚至想掌自己的嘴，她就是管不住这张嘴，这才生了许多的是非，原以为会让风九霄难堪，却不想慕容锐这样宠爱她，还直言不讳，她的心就凉了大半。皇上啊皇上，难道在您的心里就只有风九霄一个人么？臣妾们就真是个摆设么？
“惠妃说话大不敬，霄儿不过是多看了柳絮两眼就被你这样诋毁，论位份，你在低她在高，怎么样也轮不到你来插嘴，是不是前几日罚得轻了？要朕降一降你的位份才知道尊卑？”
“臣妾不敢。”惠妃立即跪了下去，风九霄只拿过慕容锐的手炉暖着，冷冷地看着她。
“皇帝哥哥别生气了，惠姐姐是无心的，霜姐姐也没有生气，你生气什么呢？”精灵见惠妃欲语泪先下，连忙蹦跶到了慕容锐的身边，扯了扯他的长袍，“皇帝哥哥现在变得好凶啊。”
说着，她做了个鬼脸，又冲风九霄甜甜地笑了笑：“霜姐姐怎么还板着一张脸呢？笑意笑十年少，快别生气了吧。”
风九霄淡淡笑笑，紧绷着的脸平和了一些，她伸手将精灵轻轻地牵了过来，伸手取下了自己的发簪，叫到了精灵的手中：“这发簪是我陪嫁的东西，名为灵簪，我见与你名字相配，你又这样乖巧听话，便把这发簪赠与你，希望你能永远保持这样的浪漫美好。”
精灵伸出手，看着静静躺在自己手中的那个发簪，那是用上好的琉璃玉制作，图案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青鸟，尾巴则是簪尾，一体而形，十分美妙，半白琉璃玉折射出来的光芒亦十分好看，放在她的掌心有些小小的冰凉。
慕容锐蹙眉，伸手想拿过精灵手中的簪子，精灵却紧握住手，对风九霄微微作了作福：“霜姐姐，灵儿很喜欢这只簪子，谢谢你！”
“你喜欢就好。”风九霄满意地笑了笑，却从慕容锐的脸上察觉到一丝不悦，扬了扬眉头，却见他对精灵笑了起来。
“灵儿，你霜姐姐把她最喜欢的簪子都送给你了，以后你可要经常找你霜姐姐玩儿，她一个人在宫里也怪无聊的。”
精灵用力地点了点头，将簪子交给太后由她带上：“当然了，灵儿以后会经常去找霜姐姐玩儿的。”
风九霄转过去瞧了慕容锐一眼，他的笑容带着深深的温柔，像一碗浓浓玉米汤汁，喝了之后浑身发热舒畅，她也回应给他一个温暖的笑容，一改往日的盛气凌人。
从前从未爱过，不知爱情竟是这样的浓稠，在她喜欢的人同样也喜欢着她时，一股巨大的幸福顺着心脏涌上来，化作了热气蒙在眼前，只是在这样多的人面前，眼泪却不能掉下来，只得微笑抿着嘴，眼角的余光看见精灵正与上官佳云搭讪，上官佳云偶尔回复一句，偶尔也只是淡淡微笑并不说话，浓密的睫毛时不时地垂下去看她指甲上的月牙，嘴角泛起不屑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