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九霄一脚将凳子踢开,却发现那那小和尚仍被绑在角落里,可怜兮兮的样子,已经消瘦了许多,看见风九霄发脾气,小和尚瑟瑟发抖。“你怎么还在这里?”
“娘娘,请您放我走吧,我听说惠妃娘娘已经死了……”
“惠妃暗中让人运送佛像的事情,除了你和你师兄,还有谁知道?”风九霄坐在季节的椅子上,椅子坚硬而冰冷,边缘磨得光滑而细腻,这很符合季节的性格——生硬,难以接近。她拿过桌子上的两只铁球放在手中,若无其事地把玩着。
“我不太清楚,应该是没有人知道了的。”
已经是成了定局的事情,风九霄渐渐地绝望起来,她再问也没有用,即使多年的以后能够还上官佳云一个清白,但现在她也无法保住上官佳云的亲人们了。
“娘娘……”
“等季节回来让他送你出去吧。”风九霄心烦不已,站起来大步走出了房间。
风九霄穿戴整齐后来到冷宫,玲儿小心翼翼地跟在她的身后,手中拿着两方手帕,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天气日日转晴,暖日投下的阳光毫不吝啬地铺满了所有角落。风九霄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睛,眯着眼睛看见眼前的一片血红,从心底涌上来一股淡淡的温暖,是被太阳暴晒之后的自然反应,但却让她想起了她刚来这个地方不久时的事情。
那时候,她还并不熟悉这个满是杀戮的皇宫,她懵懵懂懂地醒来,懵懵懂懂地接受了自己是个并不受宠的皇贵妃的事实,高傲自大的慕容锐让她对这个皇宫产生了一丝厌恶,两个人整日里斗智斗勇,可仔细想想,却没有受到什么委屈,日子也过得无忧无虑,可时间长了,事情一件两件地全部堆积在一起,爱恨情仇,全部变成了伤人的利剑。
而她对慕容锐原本还怀揣着淡淡喜欢的心情,此时也全部被压了下去,唇亡齿寒,往日里慕容锐对上官佳云虽说不上太好,但也并不差,事情发生不久,她却立即被打入冷宫,怎么能让人不心寒。
惠妃自被杖毙之后,宫中人心惶惶,也不再像以前那么热闹了,走到哪里都是一片寂静,像一片被荒废了的荒野。
风九霄静静地走在前往冷宫的小道上,微风迎面而来,带着日光的温暖,吹起她披在两旁的发丝,吹起她的裙摆,晃动她腰间的缨络。
有宫女端着东西对风九霄行了礼之后匆匆走过,风九霄蹙起了眉头,问玲儿:“你说这宫里,是不是太安静了?”
“可不是?”玲儿随口接道,“听宫里有谣言说惠妃死后阴魂不散,经常出现在以前居住的淑慧宫呢!”
“有这样的事?”风九霄哑然失笑,这宫人们也太能侃了,宫里不过死个人罢了,怎么又变成鬼了?再说了,要是真的变成了鬼,第一时间就该来找她才对,怎么现在还没有动静呢?真是人言可畏。
“奴婢们也是听说的,只当个玩笑罢了,并不十分当真。”
不消多时,两个人便来到了冷宫,不是怎地,总感觉这里格外地寒冷,比上一次来时要更冷,一股子浓烟从里面飘了出来,风九霄大惊失色:“这是什么鬼东西?”
“不清楚。”玲儿轻轻地摇了摇头。
风九霄一脚踢开冷宫的大门,狼烟四起,她看见冷宫前面长满了杂草的空处此时焚烧着艾草等草药,味道十分呛鼻,她剧烈地咳嗽起来,玲儿急忙将手帕递给她:“娘娘您捂住鼻子吧。”
冷宫里一个人也没有,艾草已经焚烧了大半,看样子已经烧得有一会儿了,是谁在这里焚烧艾草?瘟疫的确是需要焚烧艾草来消除病毒,但也不至于弄这么多,闻着都呛鼻,难道是故意为之?
风九霄径直朝上官佳云的房间走去,却看见卷儿正哭着跑出来,差点撞上了风九霄,她一把把卷儿抓住,厉声问:“你哭什么?云儿出了什么事?”
卷儿是个年幼的小丫鬟,被风九霄这样一吓,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朝上官佳云的房间里指去:“云妃娘娘……云妃娘娘感染瘟疫了!”
风九霄心下一沉,这是早已猜到的事情,她沉着地问:“那么现在怎么样了?已经晕倒了吗?”
“王太医刚来看过,云妃娘娘现在已经晕倒了,浑身发热,像是得了疟疾……”卷儿的眼泪擦不干似的,只顾着滚眼泪了,说话也说不清楚。
风九霄越过她便要走进去,这时玲儿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水袖:“娘娘,您得注意身体,千万别莽撞,先把口鼻捂住吧。”
“我身体强的很,不需要这些东西。”她心急如焚,拒绝了玲儿的好意提醒,推开房门便走了进去。
呛鼻的艾草味道仍然没有消失,莺儿正扶着上官佳云在喂药,好在药还能够送进去。莺儿见风九霄来了诧异地瞪大眼睛:“娘娘,您怎么直接就来了?至少也该把口鼻捂严实一些啊!您还是赶紧回去吧!这地方太脏了。”
风九霄不听莺儿的话,坐在了床边,扶起上官佳云,她全身发烫,像是刚从热水里拎出来一半,浑身虚弱无力,柔弱无骨,眼睛紧紧地闭着,只能凭意识喝药。
她没有见过这种情况,只好求助于曾经伺候过瘟疫病人的莺儿:“她这样情况是轻微的还是严重的?”
“云妃娘娘的身体本身就不好,现在刚刚感染瘟疫,情况不是很理想,不过还能吃药已经是不错,连续治疗的话应该没有问题。”莺儿放下药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滴。
风九霄将上官佳云轻轻地放倒在床上,拿出手帕擦着她的脸颊,在冷宫里仅仅呆了几天,她就整个瘦了一圈儿,原先白净的皮肤此刻看起来也似乎黄了很多。在冷宫里一定受了很多苦吧,可她一直都这么坚强,晚晚每次去送饭回来,都会把上官佳云的话转告给她。每一次都是一样的话。
霜姐姐,我很好,不用担心我。
从冷宫离开,风九霄脑子里突然有了一个十分危险但是好像又很可行的念头,她想要把上官佳云带离这里,带离这样肮脏的皇宫,她有许多牵挂无法离开,但佳云是无辜的,她现在身染重病,完全可以对外宣称染病死亡,然后偷偷将她运出宫去。
可在宫外风九霄并不能很好地照顾她,只能请季节代为照顾,但季节的态度倔强,之前的一次谈话他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绝对不会和上官佳云扯上任何关系。
她决定试探一下季节的态度。
回到降霜宫,她让人准备了纸钱与焚炉,一个人坐在庭院中的柳树下将白色的纸钱扔进焚烧炉内,呛人的白烟逼出了风九霄的眼泪,她落寞地烧着纸钱,同时静静地等待这季节的到来。
果然她烧了没多久,就看见季节背着古刀一边走来一边将手中的匕首插进腰间的刀鞘中,抬起头就看见风九霄一边哭一边在烧纸,配合着头顶的柳树随风摇曳,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切。
他走到她的身边,从焚烧炉中拿出拿出一张烧了一半的纸钱闻了闻,蹙起眉:“你在干什么?”
“云儿死了。”她垂下眼睑,睫毛垂下一小部分阴影,她咬紧下唇,抑制住笑场的冲动。
上官佳云得了瘟疫她本不该如此的,但她一想到自己现在的表情就忍不住想笑,她用力地憋出了几滴眼泪,感觉到自己的眼眶里盈得都是眼泪之后,她才缓缓地抬起头,用悲凉伤痛的神情看着他:“我没想到那么突然,云儿的身体虽然不好,但也没差到那个地步,才感染了两三天瘟疫,好好的一个人就没了。”
“你在说笑吧。”不等她继续往下说,冰窖冷冷地斜她一眼,侧过身就要回房间。
见他这样无情,风九霄怒火中烧,站起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云儿那么喜欢你,就算你不喜欢她,现在她死了,你也该去看看她吧!”
一个人得有多硬的心肠才能做到这个地步,风九霄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冰窖,她怔怔地摇着头:“不管怎么说,你至少得见她最后一面吧!”
云儿真是可怜,如此的痴心却错付给这样一个无情无义只有一身冷血的男人,直到死,也不能见他一面,抱着这样的遗憾离开人世,该多么痛苦?
当这个念头侵入风九霄的脑子里时,她感伤不已,对冰窖的态度也一落千丈起来:“虽然当日我是让你拒绝她,因为你们之间并无任何可能,你不喜欢她,我不想让她傻傻地受到伤害,但现在我已经知道你心里是有她的,但为什么你不敢带她走?为什么不敢对她坦白?你分明是在怕,可是你在怕什么?”
冰窖正视着她,他的目光是不愧对天地的正义:“我从来没想过和她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