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儿走到她面前恭敬地行了个礼,抬起头来时一脸的平静,“贵嫔娘娘身体不舒服,刚睡下,娘娘还是请回吧。”
“你好大的胆子!”玲儿指着茶儿的鼻子就破口大骂起来,“我们娘娘来看你们家主子是你们主子莫大的恩赐,竟还敢让我们家主子回去?”
“玲儿姑娘,我说的是实话,贵嫔娘娘刚刚睡下,自在降霜宫小产以来贵嫔娘娘的身体一直不好,整日嗜睡,贵妃娘娘来得确实不是时候。”茶儿的语气不卑不亢。
“贵嫔这样不舒服,本宫更是要去看看了。”风九霄冷冷地看了一眼茶儿,便直接朝里面走了过去,茶儿只好紧跟在她们身后。
推开了门,风九霄的目光直接就定格在了躺在床上的清幽,脸上露出了悲切的神情,她走到清幽的床边缓缓坐了下来,清幽的脸色惨白,像是涂了好几层白粉,瘦的颧骨吓人地吐出,她低声说:“茶儿,你是怎么照顾你家主子的?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茶儿冷笑了一声,讽刺道:“贵嫔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贵妃娘娘心里最清楚吧?”
“你这是什么话?”莺儿皱眉怒斥着她:“这是你一个奴才能说的话么?在宫中还不懂得尊卑之分么?”
“我是不懂得尊卑,只懂得人心险恶。”茶儿抬起头直直地盯着风九霄的脸,眸子里的恨意像是恨不得要把风九霄整个活剥吞食。
“是啊,人心险恶。”风九霄缓缓地抬起头与茶儿对视,她的目光冷若寒冰,在这样寒冷的润春宫里她的目光让茶儿全身冰冷,“玲儿,莺儿,你们先出去,本宫有话跟茶儿说。”
莺儿有些担忧地看了茶儿一眼,低声对风九霄说:“娘娘,茶儿一时冲撞,您不要生气,这里天寒地冻的,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风九霄知道莺儿素日里与茶儿交情不错,为她开脱也是必然,并不责备,只淡淡笑道:“你不用担心,本宫只是问茶儿一些事情,你们下去吧。”
莺儿与玲儿便不再犹豫,离开了房间,并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坐吧。”风九霄昂了昂下巴,示意让茶儿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奴婢与娘娘尊卑有别,不能坐。”茶儿点了点头,双手放在身前,表情恭顺无比。
“你刚才和本宫说话的时候怎么就没有顾忌到尊卑有别呢?”风九霄伸出手来细细地端看着自己的护指,尖锐的护指让她想到了匕首,这也是十分好的可以夺人性命的武器呵。
“奴婢知罪。”茶儿跪了下去,刚才莺儿替她说话她感到很意外,看着风九霄对莺儿的态度内心也忍不住羡慕起来,虽说是各为其主,但有风九霄这样对下人极好的主子真是幸运。即便恨风九霄,她也不得不尊重起来,因怕连累了莺儿。
“本宫听说你之前在上官家做过云儿的丫鬟,是么?”风九霄抬眼,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语气中并没有一丝一毫的质问,却像是陈述句。
茶儿微微一愣,抬起头与风九霄的目光对视,她有些惊慌失措地问:“娘娘你怎么知道?”
“本宫知道的还不止这些。”她略微得意地笑了笑,翘起了二郎腿,“茶儿,本宫问你,叫你再去伺候云儿,你愿意么?”
茶儿略有些迟疑,过了半晌她摇了摇头,道:“奴婢不能,奴婢已经服侍惯了贵嫔娘娘,不能再回去伺候云妃娘娘了,云妃娘娘身边并不缺丫鬟。”
“看来你并不知道你家贵嫔出卖整个上官家的事。”风九霄斜着头,用尖锐的护指刮着褐色的木质桌面,“算了,与你说了也无益,本宫不过是见你还是个聪明的,不想让你被人利用了罢了。”
看茶儿的表情,她显然是不知道清幽告密的事情,风九霄勾了勾唇角,重新在清幽的床边坐了下来:“本宫与她说说话,你出去吧。”
“娘娘,还是让奴婢伺候着吧。”茶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显然不肯离开,她自知风九霄恨毒了清幽,若是让她们单独在一起,风九霄指不定会对清幽做出什么事来。
“本宫的话你也敢不听么?”风九霄抬起头来,她认为她对茶儿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本宫谅在你曾是云儿的贴身丫鬟才对你忍让有加,你怎么这样不知好歹?”
茶儿深深地低下头去:“娘娘,贵嫔娘娘的身体……”
“茶儿,出去吧。”这时,一直躺在床上昏睡的清幽突然睁开了眼睛,看向了正惊慌失措的茶儿,细声说道,“我没事,你出去泡一壶茶,过一会儿再来。”
“是。”清幽的命令茶儿不敢违抗,只好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风九霄与清幽二人,一旁燃着的檀香蹿进风九霄的鼻子,她有些想吐,但还是极力忍住,看向面色苍白如白纸的清幽:“你现在怎么样?”
清幽的脸上浮现出她意料之中的冷笑:“风九霄,你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么?我的孩子因为你没的,你还有脸说这种话?”
“你的孩子本身就是死胎。”看着清幽红肿的眼睛,风九霄心想她这些日子一定不好过,慕容锐本就是奉了太后的旨意才宠幸清幽,在她怀孕之后根本很少去她的宫里,现在流产了,他就更不会忘这里来了。
恶人有恶报,风九霄只能这么说,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腹部,这里也孕育着一个幼小的生命,也才两个月,若是突然间没了,那股失落和痛苦,她大概也能想象得到吧,可却不能体会。
檀香的味道让她很不舒服,风九霄感觉自己的胃在沸腾。她正欲站起来,这时就听见清幽说:“上官佳云的父亲,死了没有?”
“没有。”风九霄昂了昂头,撩起了自己滑落下来的柔软发丝,“你这么希望他死么?他再怎么说也是你的父亲,尽管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但你不该去害他。”
“你不会明白我的恨。”清幽露出一个凄凉的笑来,她艰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靠在一个有些破旧的枕头后面,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袖口和领口绣着淡淡的花纹,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因为接触到冰冷的空气,她剧烈地咳嗽起来,那声音像是肺都要被咳出来了一般。
风九霄面无表情地递给她一杯水,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忍不住想到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那时清幽是多么地与众不同,一把琴放在面前,她神色高傲,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但现在她竟然沦落成这个样子,风九霄心想,自己又何曾没有过错呢?若不是自己质疑要把清幽带进这个皇宫,她又怎么会变得现在这样的势利?
风九霄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她错得太过离谱,那个与世隔绝的不食人间烟火的貌美女子是被她亲手摧毁的,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谴责?
看着清幽平坦的小腹,风九霄露出歉疚的神情来,但闻了清幽房间里的檀香,她的头却晕得十分厉害,意识到再不能在这里呆了,她缓缓地站了起来。
“你好好养着吧,另外你以后不要再来找云儿了,否则我会把你害她的事情告诉她。”她扶着床边的椅子站了起来,费力地朝外头走去,她越来越觉得这檀香有什么不对劲。
还未走出大门,她就听见身后清幽带着恨意的声音,像铺天盖地的音符一样传过来:“你杀死了我的孩子,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这是风九霄在清醒之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她刚想回过头冷笑问清幽有什么能力这么说,却突然如一块破布一般,倒了下去,她用尽全力护住自己的肚子。
梦里她看见孟妃、燕妃与惠妃的脸,她们三个人脸上都被划满了刀痕,血从伤口缓缓流出,鲜血淋漓,血肉模糊,面部狰狞。她们咬着牙冲她奸笑着,牙齿的缝隙里都是血红血红的血,她靠着墙壁站着,冷眼看这些女人,她们的笑容让她觉得不耐烦,可她发现并没有别的去处,她们身处在一个没有门窗的房间里,空气令人窒息。
她们三个人缓缓朝她逼近,脚走过的地方留下一个个暗红色的血印,血腥与腐臭味直蹿进她的鼻子,她忍住想要呕吐的感觉。
“风九霄,你也有这样的一天,我们三个可是等了很久了。”惠妃笑得放肆,她头上秃了一半的头发,额头上全是已经干掉的血痂,散发着恶臭,她朝风九霄走进,风九霄想往后退,却丝毫办法也没有。
“惠妃姐姐,别玩儿她了,我们还是赶紧把她给分割了吧。”孟妃的手里拿着一把小刀,那小刀在鲜血淋漓之间显得格外锋利。
“是呀,我迫不及待想吃她的肉,喝她的血了。”燕妃舔了舔嘴唇,她伸出了手,风九霄看见她的指甲里面全部都是暗红色的东西,像是血凝固了之后的残留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