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位姑娘愿意，我便要人把她安排到皇城去，顺带着还能教授我们现有的女工手艺。若是那位姑娘还想留在这儿，那就在我的布行里做事儿，有我在，没人能欺负她！”
赵玖儿的目光霎时之间变得温和了许多，一点儿也不像是方才谈判的样子。
她连忙开口道，“既然这样儿，那我就先替我那位姐姐谢谢掌柜的了！”
……
秦安和许老太许二顺一同回了家，她原本对这俩人不以为意，可是等到真正相处起来的时候，才觉得这俩人被人这么嫌弃实在是很有理由。
许二顺丢了那时候的活计，又因为被赵玖儿宽限了还钱的日子，每日里就知道在家喝酒出在赌博，什么正儿八经的事儿都不去做。
接着家里头就剩下秦安和许老太两个人，做饭的事儿，便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秦安头上。
秦安虽说不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却也根本没有自个儿动手做过，虽说出任务之前学了两手，却根本不够看的。这使得她成天被许老太挑剔，甚至日子久了，还隔三差五就要被许老太拿着手上拐棍儿收拾。
没有了清风的拦截，鸽子去了又回。
“用尽手段，务必趁许晟不在，将赵玖儿那贱人毁了！”平安公主的字迹历历在目，秦安手上狠狠划着纸面，旋即又塞进鸽子的信筒中。
“一击必成，且等好消息。”
她受过平安公主的恩惠，便必定会拼尽一切为平安公主将事情做成。
“娘，你前几日与我说的，那赵玖儿的娘家人，竟然当真那般恶劣？”
许老太正躺在院子里摇椅上晒太阳，感受着突然出现的清风，觉得无比舒适。
她睁开眼睛瞅了一眼，就见着秦安手里拿着个大蒲扇正在给她扇风。
许老太被伺候的心情好，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温和了许多。
“是啊，他们那娘家人，吸血一样儿的，简直不是东西。”
在说这话的时候，许老太丝毫没有一丁点儿意思反思自己，究竟是不是也不是个东西。
秦安听了这话，像是十分好奇一般的开口，“那这赵玖儿最近听说又在鼓捣什么好东西呢？加上她之前挣回来的银子，她娘家人没过来说要点儿什么？”
许老太眉梢一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赵玖儿再怎么能挣钱，也是我许家的媳妇儿，哪儿有她娘家人什么事儿？再说，就算她那个泼妇娘过来了，我也给她打回去！”
说着，她又来了脾气，狠狠甩了一下袖子，正好撞在秦安手上的蒲扇上。秦安手上一顿，就听着许老太声音不善，“我告诉你秦安，你既然进了我们许家的门儿，就是我们许家的媳妇儿了。别说你那个爹娘不来找你，就算来了，那也是外人。”
她狠狠一瞪眼睛，“懂了吗？！”
秦安又像是一朵小白莲一样，装作一个畏畏缩缩的样子，手里将蒲扇忙不迭的放下，眼神楚楚可怜。
“懂了，娘……我懂了。”
许老太再度用十分轻蔑的眼神儿看了秦安一眼，“哼”了一声才道，“懂了就好！”
接着，她转过头去，手摆了两下，示意秦安接着扇风。
“你方才说，最近那赵玖儿又在做什么？”
秦安忙道，“好像是和绣活儿有关的，听说还请了香兰姐过去。”
“刘香兰？那个寡妇？”
秦安应了一声，“就是她。”
“赵玖儿也是害了病的脑子！”许老太又骂了一句，“整日里和谁在一块儿不好，偏偏要与一个寡妇一起！”
说着，她又偏头瞅了秦安一眼，“今日晚了，你明日一大早就过去，看看赵玖儿究竟在做什么，如果能的话，快些学来！”
说完这话，许老太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再度叮嘱了一句，“记住！可别像二顺原本的媳妇儿那般像个傻子一样，学错了东西都不晓得！”
“听着没？”
“诶，是。”秦安等的就是许老太这句话，这会儿心满意足的听到，当即直接应了一声。
……
赵玖儿卖了布料，没等着王哥一起，而是自个儿趁着天头还不太热，一个人施施然溜达着回了村子。
刘香兰没在屋里刺绣，而是等在院门口，瞅着赵玖儿进来，她连忙问了一句，“怎么样？卖出去了吗？”
“当然。”赵玖儿晃了晃手里已经换成没有被刺绣过料子的筐子。
“很顺利，香兰姐，你暗纹绣绣的可好！”
“那……”刘香兰眼角眉梢上都带着欣喜，不过接着，她又有些有些局促的搓了搓手，“咱们这一匹布，去了原本成本，卖了多少银子？”
赵玖儿朝着刘香兰伸出两根手指头。
“两……两吊钱？！”刘香兰猛地一惊，“不过是普通的料子绣了一下，竟然多值了这么多银子？”
“不。”赵玖儿的手指头晃了晃。
“香兰姐，是二两银子。”
说着，赵玖儿从筐子里掏出银子，郑重的放在刘香兰手中。
“香兰姐，拿着，这是你应得的。”
刘香兰这么几天没日没夜的熟悉暗纹绣的技巧，一点儿一点儿的琢磨，赵玖儿都看在眼里。
刘香兰却被赵玖儿说的这个数字几乎直接冲昏了脑子，一时之间连本能的推拒都忘了，而是愣愣的重复。
“二两银子，二两银子……我的老天爷……二两银子！”
赵玖儿也不阻拦她，而是就这样笑着站在一旁，等着刘香兰回过神儿来。
刘香兰过了半天总算是回神儿，连忙拉着赵玖儿回屋。
到了屋里，她才开口道，“玖儿妹子，你方才说的二两银子，可是真的？”
赵玖儿点点头，“香兰姐，现今钱都在你手里拿着，怎么反而以为是假的？”
“不……不是，我就是……”刘香兰看着手里的银子，有些慌张的摆了摆手，就想要还给赵玖儿。
赵玖儿握着刘香兰的手，使得她拿住这些钱。
“香兰姐，你不要推脱，你应该拿着它。”
接着，她又和刘香兰说了今日与布行胖掌柜商量好的事儿。
“香兰姐，今日除了卖了布，我还带回来个消息给你，你现在要不要听？”
瞅着赵玖儿的模样，刘香兰就知道是好消息，连忙点了点头。
“听，听！”
赵玖儿一笑，“我估摸着这生意能够做的时间也不大长久，毕竟手艺在这儿，如果布行真的倾尽全力想要去琢磨，也能够琢磨的差不多。所以，我和布行掌柜的，定了个三月之约。”
“三月之约？”刘香兰不懂赵玖儿的意思，重复一遍问了一句。
“对，三月之约。”赵玖儿点点头，“我和布行掌柜的说，这三个月，就按照二两银子收购咱们得布。而等到三月之约满了以后，我便将咱们这改良过的针法卖给他们。”
“三个月……”刘香兰愣愣的念叨了一遍，接着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拽着赵玖儿问道，“玖儿妹子，你的意思是，咱们要尽可能的趁着这三个月多绣一些布料出来吗？”
“是，也不是。”赵玖儿眉梢轻轻一挑，看起来有一股子飞扬的感觉。
“香兰姐，我和那掌柜的要了个条件。”
“什么条件？”刘香兰一愣。
按理来讲，这些事儿，赵玖儿是不告诉她也行的。
“是有关于你的，香兰姐。”赵玖儿长出一口气，不等着刘香兰开口问，就接着说下去。
“我与布行掌柜的说，三个月之后，我将这针法卖给他们，条件便是，到时候，要同意你进城里，做布行的女工。”
她这么说着，刘香兰的眼眶已经完全红了起来。
赵玖儿不知道这份人情有多大，可是刘香兰确实完全知道的。
现在这个世道，便是连城里刺绣女工的位置都是极其难得的。在布行里的，多半都是一些托关系有人脉的人才能够进去的。
其余的人，任凭你能力再好实力再强，没有这个媒介契机，人家根本看都不看你一眼。
赵玖儿抬起手，给刘香兰擦了擦已经流出来一些的泪水。
“香兰姐，你别哭啊。”
“我已经和布行掌柜的说好了，若是你愿意的话，他就安排你去皇城里。如果你想着要留在这么个土生土长的地方，他就直接把你安排在他城里布行的女工里。”
刘香兰的泪水已经止不下来一般，听着赵玖儿的话，只能连连点头，竟是几乎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赵玖儿轻轻拍着刘香兰的后背，这么哄她哄了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等到刘香兰的情绪大概平静下来，她才将手收回来，依旧笑盈盈的看着刘香兰。
“玖儿妹子，我……”刘香兰猛地跪在地上，就要给赵玖儿磕头。
“这可不行！”赵玖儿连忙拦住她，“香兰姐，你这样可是要折我的寿命。”
刘香兰被赵玖儿强行拽起来，然而眼神却依旧充满感激。
“玖儿妹子，你这是……这是对我们家孤儿寡母天大的恩惠啊！”
原本在村子里，人人都看她是个寡妇。
所谓“寡妇门前是非多”，有的人是刻意过去招惹她，更多的人，是根本不愿意理她。
她这么多年来带着柱子，虽说在村子里有个住所，然而心中的感觉，就也像是颠沛流离一般。
然而就在这么个时候，却有赵玖儿殚精竭虑的为她打算。
就在这么一瞬间，刘香兰几乎觉得哪怕是她将命儿给了赵玖儿，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常常受人冷眼相待冰霜似雪的人，往往内里，却有一颗十分轻易就能够温暖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