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爱妻指使了，许晟也不恼，只觉得心中甜滋滋的，初夏的阳光落在庭院里，许晟挥着锄头，做着已经许久不曾做过的农活，不过多事，汗流浃背。
儿子凤凰儿在旁边拿着一个破葫芦，不走心的挥两下，嘴里稚嫩发出童声，“爹爹加油。”
然后又颠颠的跑到另一边去看赵玖儿撒菜籽，笑着，“娘亲，我也想撒菜籽。”
赵玖儿温柔的轻笑，抓了一小把菜籽递给跃跃欲试的儿子，“给你，你负责这个角，到时候长出来了，这边专门让人送到你那边。”
凤凰儿扔了破葫芦，跃跃欲试，美滋滋接了过来。
不太耐心的听着赵玖儿说了几句，忍不住走到指定的地方，撅着小屁股，小肉手笨拙的往泥土里撒菜籽。
好几个黑芝麻粒儿的种子堆了一窝，凤凰儿看的一阵心虚，偷偷抬头看一眼母亲，然后在再低头，想要弥补一下的时候，发现地里的菜籽和泥土都差不多一个颜色，有些分辨不出来了。
不过犹豫了片刻，他果断选择了放弃，不过还是忍不住心虚偷偷又看一眼母亲的动作。
不得其法，最终选择一个一个的将菜籽放在地里，很是强迫症的保持距离，可是看着看着，就发现，好像有些找不到自己洒下的菜籽了，刚还笑得一脸贼兮兮的小脸垮了下来。
许晟直起腰来休息的空隙，将儿子丰富的小表情全都看在了心里，心里不免一阵好笑。
曾经，这是许晟最向往的生活，也是赵玖儿几乎就甘于一生的幸福。
不用大富大贵，贤妻佳婿，生一个憨憨的儿子，不求他考取功名光宗耀祖，有几亩良田，娶妻生子便可。
可一切，并不是自己能轻易选择的。
看着儿子认真的样子，他笑了笑，收回视线，抬起手，大滴的泪随着锄头一起落在新翻的泥土里，许晟却并不觉得疲累。
他没能给了她安稳，甚至要借着她的聪慧，来稳定这大局，是他对不起他的厚爱。
赵玖儿又感受到男人炙热的目光，不过忙于手里的事情，并没有分心去看，终于觉得差不多了，她先扭头看了一眼忙碌的许晟，又看蹲在地边的儿子。
凤凰儿依旧数蚂蚁一样的将手里的种子洒在地里，看上去认真的很，小小身影被太阳拉长。
小孩子好像从来不知道冷热，额头有大滴的汗落下来，小家伙也就是随意的抬起袖子摸了一把，白袖袍上立马染了尘土，格外眨眼。
赵玖儿心中颇为复杂，她也曾幻想一生平庸，可看到儿子，才觉得，她是不甘心的，她舍不得让儿子每日面朝黄土背朝天，舍不得让儿子靠天吃饭。
农民有农民的好，有钱有有钱的舒服。
她去旁边的木桶里洗了洗手，掏出帕子走到凤凰儿身边，“可都弄完了？”
凤凰儿小脸已经染了不少土，闻言可怜巴巴的看赵玖儿，“娘亲，我都找不到那些种子了。”
语气里难掩的失落。
赵玖儿轻笑，扶着儿子起身，“从小没吃过苦，分不清很正常，晒一会儿眼就花了。”
锦衣玉食的小公子听到这话，瘪瘪嘴，“娘亲能分得出来吗？我刚才好像将一团种子都洒在一处了。”
“无妨，本来就是试种，或许一处多些种子，反而长得更好。”赵玖儿擦了擦儿子小脸，安慰他。
“真的吗？”凤凰儿面露欣喜，年少的孩子不知道掩饰自己的情绪，欢喜和失落都可以肆无忌惮的表现。
赵玖儿笑着点头，“不信去问你爹爹。”
她知道凤凰儿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所以如果可以，就让孩子放肆的生长吧，不用被他们拘着，不要像小阿七，从小就背负那么重的担子，一辈子殚精竭虑。
有她和许晟护着，有阿七护着，至少，在凤凰儿之后的大半生里，都不会有灾难和危险。
凤凰儿颠颠跑到许晟身边去了，“真的吗，爹爹？”
许晟已经翻完了地，放下锄头，就地坐在地边上，终于不用凤凰儿仰头看他，他朝着阳光下的儿子笑了，“你娘亲时候的都是对的。”
凤凰儿本来还很期待从阿爹这里得到些消息的，可是听到这话，撇撇嘴，不那信了。
“过来，坐这儿。”看出儿子的不满，许晟笑着勾了勾手，让儿子坐在自己的脚背上。
凤凰儿觉得新奇，跑了过去，伸开小腿小屁股坐在许晟脚背上，小身子往后靠着，脑袋正好落在许晟膝盖上，阳光刺眼，他闭着眼，却觉得这样挺好玩。
赵玖儿拿着剩余的一把种子走过来，听到许晟笑着说，“咱们家里，就你娘一个女人，得重点保护着，她说的话，永远都不会错。”
这话，凤凰儿从小到大听了很多遍了，长大后也学会了跟一句，“那爹娘给我生个妹妹吧，以后家里就多了一个女人。”
赵玖儿将打湿了的帕子盖在儿子小脸上，凉丝丝的，很舒服。
“如果有个妹妹，要是娘亲和妹妹有了分歧，凤凰儿偏向谁？”赵玖儿好笑的问儿子。
“帮理不帮亲。”凤凰儿傲娇的声音透过帕子传出来，顺着声音的来源抬手去拽赵玖儿的衣服，“娘亲，你给我生个妹妹吧，我一定好好疼妹妹，会照顾妹妹的，我不想再做最小的孩子了。”
凤凰儿觉得自己是个大男子汉了，能够保护别人了，可因为他最小，所以家里人都不把他当大人看，他觉得很着急，很不好。
赵玖儿一本正经的嗯了一声，“有了妹妹之后，爹爹就再也不会抱你了，他只会抱妹妹，你也愿意？”
凤凰儿犹豫了一下，用力的嗯了一声，“我也会抱妹妹的。”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觉得有趣，赵玖儿又道，“有了妹妹之后，所有好吃的好玩的，都要让妹妹先挑，你能接受吗？”
凤凰儿想到了什么事情都让着自己的兄长阿七，又点头，“能，哥哥都是让着我的，所以我做了哥哥，也会让着妹妹。”
“有了妹妹之后，阿七就不会只疼你一个人了，他会更爱妹妹多一点，大家的爱都被分出去一份，给妹妹，你也愿意？”赵玖儿捏了捏儿子肉呼呼的小手。
明明就还是个孩子，却开始想做大人了。
凤凰儿犹豫了一下，有些不舍，可是想到香喷喷的妹妹，想到自己不再是最小的，还是点头答应了，“我愿意，娘亲什么时候给我生妹妹？”
许晟本来是在打趣的看儿子，听到这话，不由打趣的看向赵玖儿，漆黑的眸子里写着只有赵玖儿才能读懂的深邃，落在身侧的手偷偷去捏赵玖儿的绣花鞋里的小脚。
赵玖儿被儿子执著纯真的眼神问的也不由羞红了脸，好在儿子没有掀开帕子，看不见她此刻的模样。
她别看脸，躲开许晟那炙热的目光，继续问，“那如果生的是个弟弟呢？”
生男生女这种事情，谁能保证的了？
有些人用一辈子生了十个孩子，没有一个儿子，有些人一辈子生了七个儿子，没有一个女儿，可也有些人儿女双全，一生圆满。
她是有打算过等大局平定，或许可以再要一个孩子，男女都好，可是儿子却好像对妹妹更加执著，如果到时候生的是个女儿的话，免不了儿子会失望难过。
心中担心儿子会因为要二胎而产生心理落差，所以做出各种假设，帮儿子尽快的接受未来弟弟妹妹的存在。
凤凰儿却丝毫再次懵逼了一下，怎么好好的就又出来个弟弟呢？不是说好了的妹妹吗？
他抬手掀开脸上的帕子，阳光刺眼，他闭了闭眼，许晟的大手自己出现在了他上方，他天真又无害的问爸爸妈妈，“不能是妹妹吗？”
许晟的大手在他脸上撒下一道阴影，他忍不住出声问儿子，“你只是不想做最小的孩子，弟弟妹妹有什么区别吗？到时候有个弟弟，可以和你一起保护你娘亲，难道不好吗？”
凤凰儿小眉头蹙了蹙，努力回想他们谈起这个话题最初的目的，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
好像，他想要妹妹并不是想要当哥哥，而是想家里多个女人，这样，娘亲的话就不是唯一对的了。
许晟轻轻地笑出了声。
大手落在凤凰儿鼻子上捏了捏，“起来干活了，到时候弟弟妹妹哪里容得你选择，不喜欢就不生了。”
反正他现在也没有这个打算，到时候说不定战事四起，一个凤凰儿就已经让他操心的了，要是再有个软糯糯娇滴滴的女儿，他怎么能放心的下家里安心上战场。
不过如果真的能有个女儿，那应该也是挺好的事情，有个像他一样的女儿。
许晟不由抬头看向赵玖儿，她希望女儿能比老婆更娇气更粘人一些。
凤凰儿的小身子被亲爹的脚垫的一颤一颤的，只能抓着亲妈的胳膊站起来，最后还是不甘心的说道，“弟弟就弟弟，我要做哥哥。”
赵玖儿捏了捏儿子的小脸，“一个个想的都挺美，快点去干活。”
父子两个主动的接了帮忙撒菜籽的活儿，动作生疏，却都很认真。
一直在菜园子里忙到晌午，一家三口才回了菡萸院，大概是玩累了，凤凰儿多吃了半碗饭，随后困倦的连自己的屋子都没回，就睡着了。
赵玖儿有心纵着儿子，将人留在了外间的榻上，等下午孩子醒过来，才终于说起正事，“凤凰儿，爹爹和娘亲要出远门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