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刺杀是你！”墨渊恶狠狠瞪着她，若非那场突如其来的刺杀，曦灵不会死，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
雪子兮看了他一眼，那种恨不得嗜其血肉的样子，那种恨意无处发泄，那种悲伤难以说明，那种绝望难以摆脱的样子，当真熟悉极了。
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很夸张，好似万分得意。
“墨渊，你那一副模样做给谁看！没错，那场刺杀确实是我安排好的，我盘算了整整千年，好不容易才等到了你这么个合适的人选，我怎么可能放过！”
“她！雪玲珑，生来为神，纵她经历了多少，可，干我何事！你知道，亲眼看着父亲，母亲，他们一个个死在我面前，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至亲的血划过脸颊的感觉吗！？”
手抚上自己的眼角，一点点滑到自己的脖子，仿佛上面仍有血迹未干。
“她可怜，她无辜，她杀人，杀我父母，杀谁，都是无奈，都有苦衷，可又干我何事！我只知道，父亲死不瞑目，母亲死无葬身之地，是因为她！”
“所以，我为何不能！”
“况且，杀她的是我吗？我只是给了她一个选择，一个和我父亲母亲一样的选择，只要，她不选择救你，她就不会死，再说，如今她也没死，不是吗？”
墨渊一剑挥了上去，剑芒却被雪子兮身上的灵力弹开，看着那熟悉的灵力，墨渊的剑，拿不住了。
雪子兮的笑容停滞，手轻颤。
半响，走到了墨渊身边，贴着他耳朵，道：“墨渊，你知道那个人为什么会是你吗？”
墨渊抬头，紧盯着她，深怕少了一分。
“因为千年来，你是唯一一个扛了神蛊几百年的人，你以为他们寻了多少人，你只是万人中，她的心头血选中的人，她的心头血一直护着你。”
“所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你会是她心尖人，那个唯一一个能给她致命一击的人。”
“哪怕未曾相见，她也选择了你。”
“你是她命中注定的劫。神不老，不死，不灭，所以能杀神的，唯有她自己，而那个能让她甘愿赴死的，只有你。”
“墨渊，你错的，是不该让她学会什么是情！”
说完，再不看墨渊一眼，抬脚便走。
“母亲，你谋算的是不是还有我，父亲，和长老们？”狐奕转过身，望着母亲的背影，叹了句。
他瞬间长大了，他无法去怨恨自己母亲的利用，甚至无法去质问她。
其实诚如她所说，姑奶奶的离开，一开始确实是她安排的，但是之后却是他们每一个一点点，把姑奶奶推到了如今的局面。
母亲的这盘局，其实很简单，用的只是一个字，一个最幸福却也最痛苦的字：情。
她知道，神生来无情，所以她用了千年的时间教会了雪玲珑，什么是情。
亲情，友情，爱情······
但这些其实都是我们教给她的。
然而这些最终都化成了诛心之剑。
雪玲珑未死，但是谁都明白。
小狐狸死了，永恒地消失······
归来的是尊神，是雪玲珑，却再也不是那个小狐狸了，那个会满山胡闹，那个喜欢偷酒喝，屯宝物，又花痴的小狐狸，永远消失了。
“族长，我们去哪？”狐七围到了狐奕身边，弯腰拱手行礼。
如今狐奕不得不成长起来，他如今肩负一族，再无至亲护他岁月静好，今后，负重前行，雨天，将再无一把伞，严寒，将再无一件棉衣，病中，将再无一碗附了蜜饯的药汤······
转身，看着他身后这雪狐族的大大小小，“上山，从今以后，此山更名八英山，永久封山，雪狐一族，永不出山！”
自此，神祭大陆雪狐一族绝迹。
墨渊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雪子兮的话，跪在山下，整整十天十夜，再站起来时，已是满头白发，步履蹒跚，满目混沌，已是暮年老人模样。
街市繁华，人来人往，繁华似锦，如当时一样，可为什么，心空得那么厉害。
梦已逝，心已死，留下似乎也只是为离开而做准备······
他的命，是她的换来的，若连这都丢了，那他真的不知道，这个世界小狐狸是否真的存在过，人间，地狱，甚至连人族永远不可能近半步的神界，都没有她存在的一丝痕迹了。
“墨渊，你小子有你的，曦灵还真救回来了。”浩梓阳搂着墨渊没心没肺的笑着。
那日，小狐狸离开时，送了曦灵和浩梓阳来了这山下的小镇里。
“咦，不过，你头发怎么变成这样了？”拉着墨渊的白发，好奇问了句。
“墨渊，我们回去吧。”曦灵伸手要拉墨渊的手，却被躲了开。
墨渊摇摇头，退后两步，低头露出一丝苦笑。
你瞧，没有人还记得你了，我的小狐狸，你真的将自己的踪迹抹得一干二净，那你要我去哪寻你？
从此，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在一个没有她的世界里，一点点寻找她的痕迹。
一年老一年，一日没一日，找着永远找不到的小狐狸，等着永远回不来的挚爱······
人真的需要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才会明白，你怀念的是什么，想要的是什么，渐渐地，想到你，已经不会痛了······
不知过了多久，走了多长，墨渊再次回到了这个小镇，远远望着，那座八英山。
“老哥，你坐这看什么呢？那八英山没人能上去的。”
一老奶奶拄着拐，蹒跚到墨渊身边，叹了句。
“老哥知不知道，当年啊！这里还是一座九千米高的雾雪山，后来不知怎的改名叫了八英山。”
也不在意墨渊的沉默，忽然看见了墨渊手上那支已经干裂的木签子，不知想起了什么，笑了笑。
“当年，有个小姑娘，长得可水灵了，哎呦，都老糊涂了，这么久过去了，当时她比我还大些，怎还可能是个小姑娘，如今也该是个老婆婆了。”
捂嘴笑笑。
“那姐姐，当年看见我手里的糖葫芦，便要尝尝，我见她好看，就给了，谁知道她尝了一口就嫌弃地不行，连连漱口，可给我气坏了。”
“不过后来又有一哥哥，过来问我她在哪？见他一脸焦急，我猜那姐姐应该是他心上人，我就骗他买了一串糖葫芦送她，也不知那姐姐吃了没。”
“那姐姐那样的人，如果吃了，会是多爱这个哥哥啊！”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还在不在一起，好不好？”
“姑奶奶，回来吃饭了！”传来小侄孙的唤声，老婆婆便缓缓起了身，说了声，再见，笑笑搂着自己的小侄孙，回家了。
墨渊那双满是混沌的眼睛，缓缓转向手里的木签，一时间，眼泪再难控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