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隐隐约约有声音传来，演出已经开始了。
顾尘走上楼梯，回头：“愣着干嘛？演出都开始了。”
坐落在建筑三楼的小小的live house，不像那些大型的场地灯火通明。
通往三楼的楼梯间，甚至有一些昏暗。
一楼的楼道里，贴着许多演出海报，大多是国内小乐队的海报，中间偶尔夹杂着几个苏言听说过的国外乐队。
有一些国外乐队，在国内受众并不多，但也拥有一些粉丝。
他们受到主办方邀请来演出，就会选在这样的live house。
越往上走，楼道两边墙壁上的内容，也变得丰富了起来。
没有那些精心制作的海报，墙上画着各式各样的涂鸦，中间还穿插着龙飞凤舞的签名。
显然，是曾经在这里演出过的人留下来的。
“尘哥！”
不知不觉间，苏言已经跟着顾尘走到三楼了。
三楼门前站着一个年轻的男生，看起来似乎已经在这儿等了许久了。
顾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带上了帽子和口罩，抬手冲那个男生打了招呼。
男生看起来和顾尘很熟，笑着迎了上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苏言看错了，她似乎感觉得出来，男生看到顾尘的时候，有些紧张。
男生走到顾尘身边，顾尘就问道：“现在是哪支乐队？”
“是一支叫LILI的乐队，他们和我们第二次拼盘了，我们下半场。”
拼盘，这个词对于曾经的苏言来说，也很陌生，可是现在，她已经很熟悉了。
在一场演出中，有两支或者多支队伍参演的演出，就可以称为拼盘。
百春选择拼盘的原因，则是小乐队的粉丝数量还不足以撑起一个场子，也因为小乐队的作品数量，还无法撑完整场演出。
谈话间，苏言才知道，这个男生叫江绍元，是百春的队长。
比起江绍元这个名字，粉丝和乐队成员更熟悉喊他野子。
野子没有带顾尘和苏言直接从三楼进场，而是带他们从四楼进了坐席。
live house一般是全站席无坐席，只有在二楼才会安排坐席。
所以一般live house的二楼，会被用作演出者的亲友席。
二楼视野很开阔，不仅能看清楚舞台上的每一个表演者，还能看到观众们的反应。
摇滚乐队，总是有着惊人的能量和热情。
这一点，光是看看底下的观众就知道了。
一楼的观众，可以说今晚两支乐队的粉丝各占一半。
尽管如此，LILI在表演的时候，百春的粉丝也没有冷漠相对，而是和LILI的粉丝们一起，打call玩耍。
没错，在摇滚乐队的现场，与其说是来看演唱会的，不如说是来玩儿的。
这种玩，可以让人释放压力，可以从音乐声中获得力量。
这大概就是摇滚乐队现场的魅力所在。
音乐声震耳欲聋，每一个人都在享受。
虽然理论和视频看了很多，可是真正的演唱会，苏言这还是第一次参加。
不大的场馆里，耳边充斥的都是音乐声，伴随着音乐，你可以肆意舞动，挥洒汗水。
可能LILI乐队此时正在演奏成名曲吧，听众们一起为成员们打call，所有人都举起手臂，整齐地跟着节奏挥舞。
这样的场景，苏言只是在二楼看着，都觉得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悸动和感动。
演奏结束，苏言远远地在二楼，看见了台上主唱眼睛里含着的泪水。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台上的LILI主唱，笑着冲观众们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大家今晚的到来，稍后将由百春为大家带来更加精彩的演出。”
说完，他放下了话筒，依依不舍地走下了舞台。
顾尘拍了拍野子的肩膀：“去吧，别让粉丝们失望。”
野子点点头：“那尘哥你？”
“我先看完你们的演出，安可再说吧。”
“好。”
说完，野子就急急忙忙跑下去准备了。
因为他们马上就要上场了。
野子走后没多久，二楼就又来了一帮人，苏言记得他们，这些是刚刚在台上表演的LILI乐队的成员。
为首的那个，就是刚才的主唱。
他走上前来和顾尘握了手：“尘哥。这么喊你不介意吧？”
顾尘笑笑：“没关系，演出很棒！”
“不敢当不敢当，您是前辈，听说您今晚要来，我们都不淡定了。如果能得到尘哥你的指点，我们今晚是真的值了！”
年轻总是拥有无限活力，和向上的拼劲。
只是看看顾尘的神情，苏言也知道，这些LILI的成员，他大概是第一次见，所以他根本亲近不起来。
可是LILI的成员们不怕尴尬，因为他们想进步，他们想变得更好。
哪怕是素不相识，可顾尘作为摇滚乐届的冉冉新星，也有足够多的东西，值得他们学习。
所以，他们来求教了。
顾尘笑笑：“你们很棒，没有什么好指点的。只要冲着自己想做的摇滚去做，你们就是对的。这条路上，本来就没有标准答案。”
可是LILI的主唱，似乎并不满足于顾尘的这个回答。
相比于顾尘的鼓励，他们更想从顾尘口中听到他们的不足。
“谢谢，我们终究是刚刚起步，还有很多不足，还请尘哥不要客气地鞭笞我们！”
苏言转头看了看顾尘，虽然不明显，但她还是看出了他神情里的不自然。
显然对面那些年轻人直射阳光一般的热情，让顾尘不习惯了。
可他并没有拒绝，想了想，说道：“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摇滚乐队的现场，是让观众来释放的，而不是让你来释放的。你是主唱，不是观众。如果搞不清楚这一点，你的场地，也就仅限于live house了。”
苏言一听这话，心里就暗道不好。
顾尘这不会说话的，虽然人家确实是来请他指点的，可是他也把话说得稍微委婉一些呀。
她转头向LILI的主唱看去，果然，刚刚他的一脸笑意，已经冷却下来了。
对于摇滚，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看法。
就像眼前LILI的主唱，听了顾尘的话，有些不服气地说道：“如果我都不释放自己，怎么带给观众有冲击力的现场呢？”
对面主唱也是个听话不听音的，他显然没有明白顾尘的意思。
顾尘一副“我话就说到这里”的样子，似乎并不打算解释。
眼看对方好像真的误会了，苏言赶紧上前一步说道：“你别误会，刚才你的表演真的很棒，粉丝们都沉浸其中就是最好的证明。
顾尘的意思也不是说你不能释放自己，而是想提醒你，在表演的时候，也不能忘记自己是主唱的这件事。
你是主唱，给观众带来专业的舞台是你该做的，希望你们乐队，以后越来越好！”
苏言刻意加重了“主唱”这两个字，就是为了提醒他，他是主唱，是歌手，表演的时候还是要注意自己的专业性。
就连苏言这种不懂乐理知识的，也听出来他刚刚在台上一兴奋，很多音都不太准，更不用说是顾尘这种专业的了。
苏言这么一点明，对面才反应过来，顾尘话里的深意。
LILI的主唱顿时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谢过顾尘，然后带着自己的成员离开了。
苏言这才松了口气。
LILI乐队的都是些年轻的小伙子，别提她刚才有多担心对面一个激动，就冲上来了。
二楼一场小小的纷争结束了，一楼依旧岁月静好。
舞台上工作人员在调试乐器，观众们一边聊着天一边等待。
苏言坐下来，问顾尘：“你是这个意思吧？我没翻译错吧？”
顾尘看了她一眼，貌似冷淡地“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他才又说：“翻译？我说的也不是外语吧？中译中吗？”
顾尘的注意点，似乎放在了奇奇怪怪的地方。
苏言无语：“你说的虽然不是外语，但是也足够让别人误会了好吗？你就不能把话说得……明白一点吗？”
顾尘揉了一把头发，有些烦躁：“真烦……我说得明白的时候，你们希望我把话说得委婉一些。我说得委婉了，你们又希望我说得明白一些。说个话都这么麻烦。”
苏言这才明白，原来在他心里，刚才那容易让人误会的话，居然是他深思熟虑吧之后的“委婉”。
这种笨拙，莫名让人觉得很可爱。
这么一想，苏言突然笑了。
果然是天才的世界，常人无法理解吗？
见苏言笑得咯咯的，顾尘纳闷了：“你笑什么？”
苏言转头说道：“没什么，以后你还是不要琢磨那么多了，就按照你想说的去说就好了，我来帮你翻译。你知道的，我的本职就是个翻译。”
顾尘忍不住笑了一声：“中译中吗？你是在说我说的话别人听不懂？”
“不是，”苏言摇摇头：“我是怕别人误解你的意思。”
“嘁，说得好像你就不会误解一样。”
苏言看着他，下意识地伸手卷了卷自己的鬓发，眼睛里笑意吟吟的：“我是你的经纪人，就算我误解了，我也不会生你的气啊。就算生气了，我们也有时间来和解，可是别人不会给你这个时间。”
“再说了，如果我也误解了，你直白地告诉我不就好了？反正你对我说话从来都很不客气。”
百春的舞台准备就绪，舞台的灯光渐渐亮起。
暖黄的光映着苏言的侧脸，照进了顾尘的眼睛里。
顾尘想，今晚的灯光，似乎格外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