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仪娘娘去了。”绿冉告诉我的时候,我一脸的平静,内心一片荒凉。
因为皇上那句喜上加喜,怕触了皇上霉头,宫中不想大事操办,那日灵柩自暖阳宫出来的时候,白色的灵幡晃动的时候,我依旧平静。
可长乐王一身丧服出现在暖阳宫,手把一袋子粉末撒入棺中,我闻到了绿述香的味道,突然之间泪流满面。
山河碎,此情永在。让我动容的,是他的毫不避嫌,就在天子脚下,就在皇宫深处,送心爱的人最后一程。
明黄色的衣角,自始至终不曾出现。这后宫,皇帝缥缈的像一个传说,摸不到痕迹,我对元诩竟是也有些恨意了,女子,怕的不是冷落,而是忽视吧。既是娶进门,便是自己的妻,又怎堪容颜雨打风吹去。
“娘娘,可是要上前看看昭仪。”绿冉轻声说。
我摇摇头,“不了,她该说的话已经说完,此刻就让她好好和王爷在一起,有他一个人相送足矣。”
是我想要的,一人足矣;不是我想要的,千万人也是过眼云烟。这应该是昭仪此刻想要的吧。
……
长长的官道,似是永远没有尽头。
郑俨脸色阴霾,如同冬日暴风雪来临前的天气,阴沉沉的似乎随意一个举动就会冰封大片的空气。
小厮不敢近前,紧跟在他身后一步之外。
郑俨长长的袖摆在在官道上飞扬,雪花不知何时开始飞舞,一朵不知情的雪花贸然的撞入郑俨的眼瞳,他眨了眨眼,似才从情绪中缓下来,看了看天,“变天了。”
他倏然脸色一缓,看着越来越大的雪花,又重复了一声,“原来是要变天了。”突然之间仰头大笑,小厮不明所以,更是惊惧战战兢兢的上前一步,“大人,可是要奴才先行给您取了大氅来。”
“不必。”郑俨冷若冰霜,淡淡的回答。回望皇宫,太极殿的飞檐勾角也恍若抹上一层冰霜,他暗暗下定决心,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个方向,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眸中是意图已定的决绝,因为决绝脸部的肌肉放松下垂,而唇角因为即将发生的事而变得僵硬,如此一来,面部肌肉很是狰狞,失了往日华美的样貌。
好在,长长的宫道,除了郑俨和低头的小厮,再无一人。
雪花安静的舞动,竟是带来一丝暖意。郑俨眼中此刻竟是有了一丝笑意,只是这笑意里充满了狠毒。
转角,远远的,就看见郑俨的身影。我想要躲避,却也无处可躲,心里的悲愤劲隐隐作痛。我笑意盈盈迎了上去,“郑大人真是好心情,放着中书舍人的本份不做,倒是成了后宫大总管了,隔三差五就能在宫中看见您,真是幸会幸会。”
若是往日,我必定避其锋芒,低调从事,而今日不知怎的,就想着和这些太后的走狗挑衅几句,甚或来一场厮斗方解心中之气。果不其然,郑俨眸中怒气大盛,“也幸亏娘娘不是潘充华,被皇帝久留暖春阁,臣这才有幸能见到娘娘,真是幸事。”
“本宫就算再不入皇上的眼,好歹也是皇上的嫔,在后宫走动名正言顺,倒不知大人常日在后宫走动,又是托了谁的福。”我言辞犀利,大有把他生吞活剥之痛快。
他眼中怒气更盛,却收敛了怒气,呵呵一笑,“郑俨小臣而已,不牢娘娘挂心了。”
我冷哼一声。
他继续笑着,恭敬的作揖,“臣还有要事,就不和娘娘闲聊了。”
他转身离去。
绿冉生气,“好个郑俨,真是有太后照应,嚣张的不得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却只是叹息一声, 沉下脸来。绿冉问我,“娘娘,你怎么了。”
我苦笑,“这局势未定,我却压制不住自己心性,和郑俨比,低了不知几个层次。”
绿冉安慰我,“娘娘是因为昭仪一事,心下愤懑,再说这郑俨本就是太后的面首,他助纣为虐,早被天下人咒骂,娘娘也算是替天下人出一口气。”
我还是叹气,想郑俨眼中没有笑意的笑意,心中暗自揣测,万不要因为此事而给皇上和父亲带来额外的麻烦。 若是郑俨再挑拨太后,太后一时听了进去,不顾念母亲和太后昔日的旧情,不顾及父亲的军力,那倒是徒增麻烦。
如此想着,慢慢的走着。远处,突然之间一处烟花响起,我吓了一跳,抬目看去,是暖春阁方向。元诩,当真是个狠心的。
“今儿是第三日了,”绿冉也有些不满,见我看向烟火,出言解释,“听闻皇上要庆祝七天,这昭仪娘娘去世的消息愣是生生被封锁了。”
“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我心有所触动,就算是远在晋阳的尔朱府,那些围绕父亲的女人们不也是如此下场吗,“那昭仪也太过凄惨了。”
“好在,还有长乐王送她一程。”绿冉感慨。
我心有所触动,对于昭仪来说,此刻皇上挂念与否她并不在意吧,只是对于我,却还是要为了尔朱家族,在这宫中斗一斗。
我明确了未来的路,缓缓前行,“明日,帮我传个信给宇文泰,我有话当面和他说。你帮我安排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