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接旨。”这声响听在心中如五雷轰顶,元子攸让李珍儿来宣旨是什么意思。
李珍儿唇边挑起一抹冷笑看着我,见我望着她,挑了挑手中黄色的圣旨,“皇后,还不跪下接旨?”
我面带犹疑的看着李珍儿,绿冉扯了扯我的薄袖,我冷静下来,缓缓屈膝跪下。
半响,李珍儿不见动静。跪于雪地中的双膝因为冰冷有些刺痛,我抬头看向李珍儿,她慢悠悠的盯着我,目中满是不屑,圣旨在手中把玩着。
我冷冷一笑,嘲讽道,“本宫今日方知,原来圣旨是手中可以把玩的玩意,贵妃娘娘拿的如此顺手,怕是平日里消遣过了,如此得皇上宠爱,可喜可贺。”
“皇上宠爱我,姐姐大可不必生气,姐姐宫外不是还有个心上人么,又何苦和我来争这一口气,改日皇上赏赐您三尺白绫,就可以和那心上人在泉下双宿双飞。”李珍儿缓缓说着,边说边摊开手中的圣旨。
我心中激动,不管她口中的所谓奸情,只是想着,高欢出事了,那父亲呢?眼眸转动,李珍儿宣读圣旨的话我半分不曾听进去。
正想着,一双美靴停在我身前,趾高气昂的声音从头上传来,“皇后,这就开始魂不守舍了吗?”
绿冉扶着我缓缓起身,我紧紧握住手心,脸色镇定,对着李珍儿浅笑,“圣恩隆重,本宫感激涕零,不胜惶恐。”
“哼”,她凝视我片刻,从鼻孔发出气息,又凑在我耳边道,“皇后,从今天开始,你注定是输家。”
我抬眸微笑,不发一言。
她见我不为所动,嘴角撇了撇,示意宫人扶起那嬷嬷,又转而看向我,“皇后如今竟只能和这没地位的婆子一般见识了,人都说落地的凤凰不如鸡,我还不信来着,原来果真如此,皇后这番境地让人看着真是心疼不已呢。”言语中,没有半分的心疼,身后的宫人笑成一片。
“落地的凤凰确实不如鸡。”绿冉在一侧高声说道,看着李珍儿的眼光里有怒气。
“你!”李珍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被绿冉暗讽,恼羞成怒的呼喝,“来人,给这贱蹄子掌嘴。”
“贵妃。”我出声阻止,“贵妃既是如此自命甚高,又何须和一个没有地位的丫鬟一般见识呢。如今旨意已经宣读完毕,还请贵妃早日回宫。”我不为刚才的气氛所动,一派平和的说着,只有握紧的手心显示着我的激动。
“怎么?”李珍儿缓缓上前,倨傲的看着我,“皇后心疼了?皇后只心疼自家人的命运,又可心疼过皇上,心疼过这天下?皇后自私自利,为一己之见而枉顾天下苍生,这番作为,又怎么担待得起皇后之位。”
我转动眸光,一片清澈的看向她,“天下苍生?贵妃此言莫不是南征之军遇上问题?这问题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莫不是真让我猜中,父亲为了让元子攸屈服,以军败为杀手锏,逼元子攸低头?
如此,有草菅人命,玩弄天下之嫌,他日就算赢得天下,也赢不了民心啊。
李珍儿自知失言,收回目中怒意,转向它处,“皇后,此处风景倒是好得很,很是利于修身养性,很是适合你居住哦。”她回身,刚才的怒意仿似不曾发生一样,如同铃兰花开的微笑,带着纯洁无害与天真,“臣妾在这里恭祝姐姐了,望姐姐在这里住的开心。”
只有近了,才望见她眼睛深处的无尽嘲讽与恶意。
“多谢。”我依然举止有礼。
她似是很不满意自己的连番挑衅到了我这里,犹如落入深远的海中,连一声呼啸都没有就此淹没。她又走到我身前,挽起我的手,笑眯眯的说道,“皇后,只要看你生活的如此艰难,不得皇宠,日日活在这不见天日的冷宫,本宫就开心,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好好活着让本宫知道,本宫会很开心的。”
“你岂敢自称……”绿冉愤愤不平,刚要出声。李珍儿一巴掌挥了过去,我拉扯不住,好在绿冉有功夫在身,一巴掌下去没有大碍。
我甩开李珍儿的手,“贵妃,还请自重。本宫从未得过皇宠,而依然活到现在,即便如今身处冷宫,皇上依旧心念本宫。想让本宫不见天日,也要你有那个本事才好,不要在这里和丫鬟过不去。”
她冷冷瞥了一眼绿冉,“既然皇后如此说,我自是不会和你一个小丫鬟一般见识,今日就留你一命。”她退后一步,如得胜的孔雀般,端起了身子,摆足了架势,领着众人离去。
她走后,我又陷入恍惚。
“真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她倒真会比喻呢”。绿冉边嘟嚷,边拾掇起凌乱一地的衣物。
我怔怔看着那些貂绒的披肩,双目睁大,难道刚才的预料是对的?
“娘娘,娘娘,你怎么了?”
“啊。”我看着绿冉焦急的脸,为心中的想法震惊不已,带着几分不安,又带着几分愁苦,我接过绿冉手中的衣物,是元子攸送来的衣物,虽然李珍儿送来的衣物必然会动过一番手脚,不会给我特别好的,但如今来看这些衣物尚可,足够抵御冬日的寒冷,熬过这两个月,洛阳就将进入春日。
“娘娘。”绿冉愁眉不展,“你说,皇上派李贵妃来给我们送这些衣服,是要我们以后常居于此吗?”
我摸摸皮子的质量,柔软而光滑,带着一丝温暖,我对心中所想,升腾起一丝希望。我转头看向绿冉,“放心吧,怕是不出半月,我们就可以重回宣光殿了。”
“真的吗?”绿冉欣喜不已。
“恩”,我点点头。对自己心中的预计越来越明了。
火光通明的军帐内,高欢,尔朱吐木尔,元天穆围桌而坐。吐尔木高举手中的举杯,豪爽的一笑,“来,干杯。”
三人痛快的饮了手中酒,吐尔木豪气的说,“那陈庆之被围困在城中,怕是不消三天就出来投降,让老子想想,让他头先跪还是屁股先跪。”
“哈哈,”元天穆瘦削的脸透着精明,“恭喜尔朱将军,此次战役得胜,怕是日后声望更隆,天子仰仗,晋北一带将尽归契胡所有。”
“哎,”吐尔木大手一摆,不管怎样,因为元朝王爷的谄媚,这个被尔朱荣派遣的骑兵将领也是满心的喜悦,“同喜同喜。”
他瞥了一眼高欢,这个他瞧不上的人,自是比不上元朝的王爷在他心中分量重。他和元天穆自说自话,也顾不上搭理高欢。
此际,他见高欢脸色凝重又带着丝玩味,好奇的问道,“贺六浑,你在想得胜后,回京怎么庆祝吗,放心,这大酒大肉管够,这女人嘛,自是应有尽有。”他笑得一脸暧昧。
“多谢尔朱将领,本将是在想洛阳城,将军交代了暂时战败,不知皇上现在可否有退让?”他担忧着尔朱英娥,也担心着自己的棋会被打乱,他要的是平衡,只要皇上和尔朱将军之间平衡,他就会从中找到向上攀爬的路。
“尔朱将军交代的事咱也办好了,如今陈庆之犹如被困的走兽,只需饿的他走不动,到时候还不是手到擒来,高大人怎么和个文人似的,不用担心,放心,来来来,咱们大口喝酒。”
高欢拿起酒杯轻抿了一口酒,左眼皮跳了几下,是不好的预感。他皱皱眉,身前,元天穆和吐尔木已经喝得有些飘飘然。
“杀!”号角的冲锋声,士兵的慌乱声,在帐篷外响起,三人皆是一惊。吐尔木起身,掀翻了桌子,三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拿起刀剑,冲了出去。
遍地战火,哭号连连,看着身穿自己人衣着的兵士杀自己人,紧接着大批白色衣着的兵士挥刀入内,整个场面鬼哭狼嚎犹如人间地狱。
三人看的胆战心惊,慌乱中,高欢扯过从身前经过的一个兵士,“快说,发生什么事情了。”士兵眼神闪烁,高欢惊觉不对,兵士已经一刀杀了上来,站立一侧的元天穆眼疾手快,一刀令兵士毙命。
此刻,三人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抬眼望去,火烧连营,大批刚从梦中醒来的兵士措手不及,被伪装后的自己人杀死。
“军心已乱,快撤。”元天穆大喊,不顾脸色凄惨的尔朱吐尔木,牵过一匹马,大喊一声,往远处跑。尔朱吐尔木缓过神来,不顾身边的高欢,抓过一匹马也往远处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