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苏芩和筱筱赶回候府,雨后的天色清亮,不似往常此时的灰暗,她下了马车,沉闷的心重重地往下沉,满心的情绪仍然沉浸在苏墨痕纳妃事上。
走进府门,门口已挂上大灯笼,照亮通往府内的路径。
她步入门槛时,往里头走了几步,似乎有人在背后站着,不安地转身,没有人。
“你回来了?”洛惊虹一听到沈苏芩回府的消息,连忙奔过来,她欢喜地问道,又伸长脖子看看府外,奇怪道:“人那?他没来吗?”
沈苏芩知她问的是谁,淡淡地笑道:“没来。”又命筱筱先回房去。
“怎么会没来那?”洛惊虹自言一声,觉得不可思议,沈苏芩多圆滑的人,怎请不来一个男子,况且那男子救下她,明明对她有意,便气恼地问道:“你去了这么久,连个人都请不来吗?”
“他不愿来。”沈苏芩没有心情与她周旋,淡淡说道。
洛惊虹见沈苏芩有气无力的摸样,气上心头,早知道不用她去了,连个人都请不来,怒道:“沈苏芩,你是故意与我作对是吗?什么端庄贤惠的夫人,连个人都请不到府里,我哥娶你做什么?我看你是见不得人家长得好看,故意不让我嫁个如意郎君。”
“虹妹,话严重了。苏芩,没有这个意思。”沈苏芩低头淡声回道,她好想早些回房休息。
“那你是什么意思?这点事都做不好!废物!”洛惊虹大骂道,大小姐的脾气说上就上,方才离府是求着沈苏芩,如今恨恨瞪着沈苏芩怒骂。
“虹妹。苏芩知自己能力不足,你明天请别人再去就是。”沈苏芩本就心情不好,气一汹到心头,道。洛惊虹,你是不知道救你的人别有用心?他是多心狠的人!
“你......”洛惊虹气极得说不出话,早先说得这般好,如今人未请到府里,还用这种语气与她说话。
“虹妹,这个男子家有妻妾,他不适合你。”沈苏芩好意地说完,便觉得阴风迎面,“啪”地清脆一声,面颊跟着发痛,耳里嗡嗡嗡地回响着。
“沈苏芩,我看错你了。”随之一道厉声,洛惊虹愤恨地瞪着沈苏芩,收回手转身就走。
明明答应请他过府,为什么说话不算数?
见着洛惊虹愤怒地离去,沈苏芩抬起手淡笑着摸了摸发痛的脸颊,“怎不再打狠些?”她竟是一点都不觉得痛?
漆黑的夜缀挂着数颗星星,间有的月牙半露芽儿,稀稀落落地洒落,射到坠下的树枝,散发着银色的光辉。候府路口、长廊两侧又悬挂着的灯笼照射整个府灰亮,一片寂静。
“被人打了,忍气吞声可不像你沈苏芩?”踏上台阶,在廊口处,背后传来一道冷讽的话语。
夜间,美得迷蒙,沈苏芩微撇过头,余光瞧到身后月牙色的长裳,与月溶为一色。
月光恰好倾泻落到沈苏芩的侧面,洛烨轩抬起头看去,恍惚间,素衣女子在云雾间朦胧得抓不住,看不透,不禁失神。
“你可以哄骗虹妹,那男子明日来不来是他的事。”洛烨轩嘴角跟着带出笑意,说道。
沈苏芩收回视线,淡淡地回道:“谢相公指点。”说着,她抬起脚欲要往前挪去。
她没有心情与洛烨轩周旋,只想快些回屋子歇息,明日与老夫人说了离去之事。
“虹儿打你,你是活该!”沈苏芩的回话让洛烨轩的笑意凝在嘴角,拉长着脸,冷嘲道。
“妾身待不住虹儿,是活该被打。”沈苏芩回道,她撇眼朝头瞧了一眼,见着人好似抬脚朝她走来,又道:“妾身乏了,先回房休息。”
洛烨轩踏前的一脚跨出,听见沈苏芩的话,收了回来,整个身子紧绷着,看着远去的背影,捏紧拳头,心里的愤怒瞬间爆发出口,怒吼道:“沈苏芩,你不累,我看着都累。”
吼完,也不见离去的人回身说话,烦闷怒得更是气恼,低头瞧着地上的石头,一脚狠狠地踢了石头,“铛”地声,石头飞到柱子上落下印子又反弹到他小腿上。
“啊。”他痛得慌忙抱脚,咧嘴怒喊道:
“沈苏芩,你给我等着,本侯爷总有天要撕烂你那张令人厌恨的嘴脸!”
沈苏芩回到屋子,关上屋门,灯火也未点,便摸着黑爬床滚了被子。
雨后的天有些冷意,但是,沈苏芩觉得好冷好冷,她裹着丝被如只小猫般卷缩一团。
“小姐,回去吧。他不会来了。”
明明约好在亭内等,他怎会不来?可是,等了很久,雪落得积满一地,厚厚地没到撑伞走来雪莺的双膝处。
她披着毛裘,用力地环住自己,冷得齿牙上下颤抖不已,双手冰寒冰寒地没有血色,扬起头,咬牙不服地回道:“胡说,公子说会来就会来。”
爹爹今日说,要她入宫。她不要,她只要嫁给公子!
公子,你一定会来的,是不是?
“小姐,雪莺刚去了琴坊,琴坊关门了,里面没有一个人。”雪莺走到亭子,蹲下身子解开自己的风衣披到她身上。
她不知道是不是太冷,还是心里难受,双眶红红地湿润了。
“小雪儿,是不是我在信里写错地址,公子才没有。”爹爹一说要她入宫,她连忙写了信交给雪莺,要雪莺约公子来。
她要等公子来,告诉他,她叫秦夙,要嫁他为妻,要与他私奔。
“没有。”雪莺抱得她极紧,颤抖着声音回道,过了会,听见雪莺哭泣着说,“小姐,别等了。公子真的走了,他这般温和的男人对谁定是一样,喜欢并不是爱。”
“是嘛?”她无力地说道,突然觉得满身滚烫,晕沉沉地想睡,但是仍执拗得不信,“不要,我要等!”
“那雪儿陪你。”雪莺眶里冰冷的眼泪落到她玉颈,一路下去,好像在心口停住。
后头......
原以为跳河自尽,便了了一切,不该痛苦。
原以为远离了深宫,便与那里的人断绝关系,不再留念。
原以为将心扉关闭,不再回忆,便忘却过去,只是沈苏芩。
原来不是,她再如何地努力,还是秦夙,那个被伤碎心又是为情无奈的女子。
不要回忆,不要纠缠,就这样过着,可好!
竟然睡了整整一天一夜,醒来时,此时将近傍晚,夕阳西落,飞鸟归巢,唧唧喳喳地在林子里头叫个不停。
春日的洛府园子是百花盛开,到了黄昏,花叶凋落,满地的残迹说不出地凄美,一道清风又过,遍地的枯花枯叶尽是迎风飞起,扰得眼前迷离,恍然一瞬间,那园内一站立的背影,沈苏芩见着梦里的人,双目迷离地轻唤一声:“公子。”
“公子,天色已晚,在洛府住下吧。”同时,园子花丛中响起洛惊虹娇柔的声音。
沈苏芩收回心神,抬起头看向花丛,宁静的黄昏,笑意盈盈的洛惊虹着了一身粉红的衣裳,与着四周的绿叶相衬得肤色粉嫩,娇美惹人怜惜,她又是羞涩地走近男子,道:“公子。”
“那劳烦洛小姐。”男子侧过身,笑语道。
阴魂不散!沈苏芩见之,心底狠狠地骂了句。
她也不想上去与洛惊虹打招呼,冷瞥了一眼,从旁穿了园子往老夫人屋子去。
“那人是谁?长得如此丑。”噩梦中的声音传来,冷冷地带满嘲讽。
洛惊虹一听,没有扭过头也知是谁?想着昨晚错怪沈苏芩没有请来救她的公子,打了沈苏芩一巴掌,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打的太重,连哥哥都骂她,不该动手打人。心想着,洛惊虹满是愧疚,低头怯声道:“是我嫂嫂。”
“哦。”苏墨玉故作深长地回道,收起了笑意,盯着转身对上他双目的沈苏芩,心道:“夙儿,我来了。”
沈苏芩亦是回瞪着他,恨恨地咬牙,苏墨玉,你非要纠缠我到死吗?
洛惊虹没有察觉到二人的眼神交汇,她也不会认为苏墨玉是为了丑妇沈苏芩而来。
“秦公子,要用晚膳了,我们一道去吧。”洛惊虹欢喜地拉着苏墨玉的手,往大厅走去。
沈苏芩还未走到老夫人房里,侍女伴着老夫人过来。
洛老夫人见是沈苏芩,喜道:“苏芩,来了?”
“是。”沈苏芩上前握住老夫人的手,老夫人并不老,三四十的年龄。
“呵呵。”老夫人笑道,心情极好,“可见了轩儿?”
“还未去说,苏芩真是待不住娘亲,有些累睡得太久了,一醒来就想着娘。”沈苏芩笑着哄道。
老夫人笑得更乐,起手指点向沈苏芩的鼻尖,“娘不怪你,累了就好好休息,你呀,也是不能让娘省心的。
“让娘担心了。”沈苏芩喜道,这两年,老夫人虽然因为子嗣对她有些意见,但是老夫人身上的味道让她觉得那是娘亲拥有的。
“苏芩,我从打心底把你当做自己的孩子,可惜的是你与烨轩没有子嗣,要是他日娘去了,你以什么保身,轩儿虽说好色,但是对女子也是有情,你要是有一儿半女的,也不怕他日冷落你。”
“娘说得有理。”沈苏芩被训得低下头,应道。
“和轩儿简直一个摸样。”老夫人薄怒道,扭头盯着沈苏芩的面容又道:“你要是把这张洗洗干净,不定会输干那颜妍的狐狸精。”
“娘!”沈苏芩惊讶地唤道,她自入府就抹了色,老夫人怎知晓?
“我不管你之前是什么身份,有过什么事情,现在的你是洛家的媳妇,做事情得想想自己如今的处境。”老夫人声音突然冷厉下来,她盯着沈苏芩字字清楚道,“你安心在此,一动不如一静。”
沈苏芩想离去避风头的事竟然被洛老夫人看得一清二楚,心底慌得手一抖动,她当年被选中为候府夫人便知晓,还是这两年慢慢查出来的。
“娘,你的意思......”沈苏芩试着解释道,话没说完,就被老夫人反驳回去。
“我的意思,你懂。聪明人之间不需装傻。”老夫人淡淡地说道。
听老夫人如此回答,沈苏芩沉默住,再拐了弯,已走到大厅。
“今夜,你去烨轩房里,我都安排好了。”老夫人在走至大厅门外时,突然冒出一句,也不等沈苏芩答应,直接踏进厅内。
去洛烨轩处,老夫人是要她与洛烨轩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