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妹,这是裴儿的喜帖,请你与洛侯爷一同来秦府喝杯喜酒。”
老夫人平静地接道,笑道:“一定。”
秦幕跟着就说,“府里还有事,告辞了。”
洛夫人有些讶异,秦幕在大厅等候她半天,没有警告她不该来帝都,没有拉拢她,只是请她喝喜酒。
这,老夫人觉得不可思议,更不知道秦幕在算计什么?自己一个女流之辈定不是他的对手,当年洛臻都输在他与德馨太后的手中。
想起自己过世的相公,眸里充满悲伤,十九年过去,她仍然能记着,轩儿生辰那夜,死在自己怀里的他。
一口口溢出的血红在白雪里上特别地鲜红!他悲凄地握着她的手,在她怀里,一字一字地哀求。
“凤儿,答应我,护住洛家,不要再踏入帝都半步!”
她应了,在他痛苦与绝望的目光下哭着应下。
可是,她如今再次踏入帝都。
“相公,不要怪凤儿,这次后,洛家一定永居南云城,永远安宁。”
这日是北定侯秦家长公子与西羽侯慕容小姐的大婚。
秦家与慕容家联姻,势力如虎添翼。
帝都内谈论着不仅是两家联合后的势力如何,更是对秦家长公子二十又六才大婚进行了各式的猜想。
秦长公子,十六成名,位居天下四公子之首,冷漠如冰。二十一岁,赴西边从军,驱赶番奴,军功赫赫,另组秦家军在疆边守卫。
三年前,因德馨太后放弃帝权,秦贵妃打入帝宫,秦家势力大减。而之后又依靠秦裴的军功,秦家又起争权之心。
这次两家大婚的场面甚于恒王爷纳妃,恒王爷一月前大婚是纳侧妃,侧妃婢女出身,从简地办了喜宴,帝君与德馨太后都未露面。而秦裴大婚,很多人猜想,帝君与德馨太后会不会去秦府?
洛老夫人领着洛烨轩赶去秦府,今日赴喜宴的朝臣众多,早些去能从中得到想知道的消息。
颜妍称病未好,需留在府中休息。
沈苏芩吞吞吐吐开口与老夫人说,不愿去秦府。
这次老夫人瞧了她一眼,又看看洛烨轩,深思一会,接道:“若是不想去,就算了。你在府里把东西收拾收拾,可能我们今夜就回南云城。”
“娘,这么急着回去?”洛惊虹不解道,帝都好多地方可还未去玩。
“留在这里做什么!”老夫人对洛惊虹想留在帝都不怒,“这不是我们洛家该呆的地方。”
洛烨轩对老夫人的决定没有反驳,早些,迟些回去有什么差别。
这些天老想着与沈苏芩那夜的谈话,看向沈苏芩,见她恰好瞧向自己,连移开视线,不敢去看,但还是为沈苏芩说起话:“你就别去了,等我们回来。”
洛烨轩的柔情突来,惊讶了洛惊虹和沈苏芩。
“哥......”洛惊虹想问洛烨轩是不是吃错什么药,刚喊出声,老夫人将她拉走,说道:“虹儿,和我去车里。”
洛惊虹鼓着嘴,光看就知道,洛烨轩真喜欢上那个女人。
“娘,哥是不是脑子坏了?”沈苏芩有什么好的?一天到晚端着张笑脸,假得要命。
老夫人合着双目,不说话。
洛惊虹更急,拽着老夫人的手,恼道:“娘,你说话呀,要是哥真的接受她,以后她一定会吃得哥哥死死的。”
沈苏芩绝对有能力让洛烨轩往东,他不敢往西,这以后,整个洛家不是真正地由她当家吗?
“这样不好吗?”老夫人睁开双目淡道。
“娘,她可不爱哥?”洛惊虹提醒道。
老夫人看她一眼,眸光平静得看不出她有没有动怒,语气却是冷厉下来,“虹儿,她是你嫂嫂!”
“她待哥哥不好,就不是我嫂嫂。”洛惊虹争辩道。
这话或许说到老夫人心里,老夫人面容柔和下来,摸着洛惊虹的青丝,说道:“虹儿,放心,娘会保护你们的,娘不会再给她机会伤害你哥哥。”
“娘,虹儿喜欢的人找不到,但是想哥哥过得好。沈苏芩没有哥哥,哥哥如果要她,一定过得很累。”
洛惊虹虽然骄纵,可是待洛烨轩很好。
洛烨轩,洛惊虹,老夫人三人相依为命着,若是一方受了苦,其他二人都会痛,会不计一切地付出。
车外,沈苏芩突然觉得与洛烨轩单独相处有些怪,她不用抬头也知洛烨轩的双眸盯着自己。
她后悔死了,那晚胡言乱语的话!
可是洛烨轩比她当真。
“我走了。”洛烨轩看够了,看着沈苏芩不好意思的摸样,好了心情,说道。
沈苏芩想着怎么回他,又听他不悦地抱怨道:
“怎么不说话?”好不容易劝服自己对她好点,她怎么就没什么表示。
“我等你们回来。”半天,沈苏芩抬起头,对上洛烨轩晶亮的眸子,说出这句话。她发觉,洛烨轩并不是那般的讨厌。
空荡荡的长街,马车拐过弯,没了影子。
沈苏芩没有立即回府,她停在门口,看着四周的树木,突觉得帝都的春日亦是春意盎然。
可是很快地,绿意褪去,黯淡无光。
苏墨玉,苏墨痕,她真的放得下吗?
“夫人。”下人突然从里头慌慌张张地抱着一个盒子出来,见沈苏芩站在门口,大声叫道。
“怎么了?”沈苏芩问道。
下人打开盒子,是尊白玉送子观音。
“这不是贺礼吗?”
“是。老夫人忘在屋子里,奴才刚打扫屋子发现的。”下人回道。
沈苏芩看看无暇的玉观音,这要是没有带上贺礼,洛家会落下笑柄。可要是由下人去,不定进不了秦府。
算了,去次秦府,也好了了一切。
想着,沈苏芩接过贺礼,说道:“去备车,我赶去秦府。”
冥冥之中,秦府,沈苏芩逃不掉。她的命运也因这次去秦府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若是没有去秦府,之后的事怎会发生,她不会再入帝宫,与他们错过一次次的姻缘。
沈苏芩踏下马车,秦府的台阶很高,看着络绎不绝的朝臣走上前,眼前起了水雾。朦胧胧地好似看见一个清美的少女提着裙裾跑向来。
“大哥,大哥。”她冲至阶下,还未走近黑袍男子,就跳起扑到他怀里,欢喜地唤道。
“跑这么快做什么?摔了可怎办?”他接住,搂着她,担忧着责怪道。
“因为大哥一定会接住我的。大哥,上朝好玩?”那是大哥第一次入朝,她离了大哥就闲得发闷,一听大哥回府,急着见他。
“有什么好玩的?”他笑笑,手指替她将贴于面颊的青丝挽入耳边,“一日下来,可做了什么?有没有好好练剑?书看了没?”
“大哥。”她娇声怪道,平时摆着冰脸,不苟说话的大哥,怎对着她就唠叨个不停。“你才回来就念叨着,比爹爹还烦。”
“那有没有练?”大哥没有被她岔开话题,追着问道。
“大哥不在,小雪儿身子不好又不能与我对打。”拉着大哥的手进府,回道。
“那书哪?”
她低下头,轻声说道:“小雪儿不认识字。”
念书与小雪儿不识字没有半点关系,可是她非得扯上。大哥看穿她,冷下脸,说道:“去你房里,把剑拿来。”
“大哥。”她不怨,又道:“这不是女孩子学的,爹说,女孩子提着剑没样子。”
她搬出爹,可是,没有用,大哥根本不吃这套。
“快去,拿剑来。”大哥又见她绷着脸,极其地不情愿,摸了摸她气鼓鼓的面颊,柔声道:“夙夙乖,大哥不能护你一辈子,你要学会保护自己。”
她那时候不懂为什么大哥不能护她一辈子,可是当时听到那话,心就闷闷地作痛,扑到大哥怀里哭闹道:“不学,我有大哥,没人敢欺负夙夙。”
很怕,有朝一日,大哥不要她。
可是,渐渐地长大,懂了,大哥是大哥,他真的会离开自己。
他会成亲,会有自己真正要呵护的女子,就是慕容凝裳。
沈苏芩以洛夫人的名义进府,可是在宴会厅并没有找到老夫人和洛烨轩,便在秦家四处寻寻。
秦家,每一处,每一角她熟悉地很。
秦府在慕容凝裳嫁入秦府,装修新弄了一番,可还是处处能寻到她留下的痕迹。
幼时与大哥一起种植的树苗已是苍天大树,墙角隐蔽的地方还留着她刻下歪歪撞撞的字迹。
想起在秦府与大哥,小雪儿的往事,嘴角不由地勾起,随着思绪走着,竟是走至自己之前所居的院落。
“将这些东西快些搬走。这箱是什么?怎还放在这里?”屋子里传来声音,沈苏芩看进去,“彭”地声,屋内突地扔出一个箱子,哗哗哗地随着箱盖破开,里头的东西一件件地滚出。
一入目,不过是些小玩意,有风筝,有剑,有手绢。
一件件,都是她曾用过的东西,大都是大哥送的,连着底层掉出来的破浪鼓也是大哥买给她的。
在秦府多年的下人回忆起说,是大公子养大了小姐。她在襁褓的时候,大哥六岁,幼小的大哥用羊奶一口一口地喂她,不说夜里入睡陪着,连着白日练武、念书都是要将她放在他看得见的地方。
她是大哥手中的珍宝,是大哥一手呵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