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雪莺的房间，屋子里的布置是多么清雅，可以看出这出自苏墨痕之手，满屋的瓷瓶和装饰品都是出自帝宫的御品，看得出苏墨痕对雪莺很好很好。
沈苏芩看及这一切不知道是喜还是该怨？
雪莺挥手斥退了随身的婢女，然后在婢女还没有关紧屋门前跪在地上，对着面前的沈苏芩叩头求道：“小姐，你原谅雪儿吧。”
沈苏芩由着雪莺跪着，在内心深处，觉得这是雪莺欠她的。雪莺是她情深义重的妹妹，怎么可以就在四年前就抢走公子，怎么可以在那时候就与公子好上？她可以接受他们一起的事实，却无法原谅他们背着自己好上的事实。
合上房门的婢女在门缝中瞧到这幕，诧异之极，眼底泻露出愤怒，以为沈苏芩趁着没人在欺压雪莺，恼恨地瞪了沈苏芩一眼，才离去。
苏墨痕没有正妻，雪莺就是女主子。
“小姐，对不起。”雪莺见沈苏芩没有理自己，眼眶的泪珠便滚落出来，她哭泣道：“小姐，我知道你在怪我什么？对不起，你能不能听我解释？”
对着哭泣娇弱的雪莺，沈苏芩还是心软的，叹了声，过去扶起她，淡淡地说道：“别跪着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雪莺起身后，两颊出依旧滚出泪珠，她止住哭声，看着沈苏芩说道：“小姐，你听我说，王爷心里的人一直是你，从来没有变过。他娶我，不过是把我当作小姐。”
是吗？沈苏芩心里问道，若是这样，为何公子认不出她，为何他看雪莺的眼神是那般温柔？
她的心一直有公子，可公子早没了她！
“小姐，是真的，是真的！”雪莺竭力地说道，要沈苏芩相信她的话，她上前抓住沈苏芩的手，再次说道：“小姐，这二年公子想的，念的人都是你，他娶我是因为你。你看！”
说着，她走到窗边的琴案，取过上头的一把琴。
琴身很陈旧，好几处地方都被磨得光滑，琴弦有些新有些旧，不知道被人修过多少次。
沈苏芩怎会不记得这把琴，是她送给公子的第一件礼物，这把绿绮琴很贵重，她便把大哥给的金钗首饰当掉，在帝都最好的琴坊里买下。
那时，只是以为公子是个琴师，她认为好的琴师需要一把好琴。
还能记起她送公子时，双目发亮，将琴扔到公子怀里，笑着说：“公子，给你。”
公子愣了愣，诧异地看着递到他手中的琴。
“送你的，可不许丢掉，以后都得用它。”
也记得公子当时嘴角边温柔如水的笑意，淡淡轻柔，爱不释手地抚摸着琴身，看着她轻声说：“好，一生一世，我只要你!”
记忆不管多美好，回到现实，都残忍的以为那不过是场风花雪月里的梦。
“小姐，这二年来，他一直留着这把琴，弦断了就修，怎么都不肯换上把新琴。帝君之前赐了把七弦琴，他看都没看几眼就扔到库房里。”雪莺打断沈苏芩的回忆，诉说着苏墨痕对琴的疼惜，她的眸子看似是疼惜与伤心，可往深处去，总觉得有几道利光迅速闪逝。
沈苏芩一心看着旧琴，心中百般滋味，哪瞧见雪莺眼底的怨恨。
“小姐，王爷心里的人不是我。”雪莺又道。
“他虽然娶了我，可是，是为了你。你进宫后，老爷就把我赶出府，后来就遇见王爷。你死后，他想替你照顾我，便娶我。”
沈苏芩没有细想雪莺这话深含几层意思，她将琴放回琴案，抿笑道：“是吗？”轻淡的笑意在眼底一晃而过，没有逃离雪莺的双目。
紧跟着，沈苏芩的笑意退去，摇头说道：“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公子有他如何？说这些不过是让她心里欢喜些，知道公子没有变心，可是，如何那？他们能一处吗？
他们能继续把过去的时光追回，做一世一生的恋人吗？
雪莺仔细地盯着沈苏芩的双眼，捏了捏手心的丝帕，走近沈苏芩，说道：“小姐，你难道没有想过要回王爷吗？只要你开口，王爷一定会为你抛弃所有，同你远走私奔的。”
沈苏芩俏皮一笑，“想啊！”她怎么会不想同自己爱的人一起，那是谁都盼着的事。可是小雪儿在想什么，她怎么会看不穿？
转过身，握住雪莺微凉的手，笑道：“我怕冷，每年一到雪天双手就冻得发肿，而你的，不管多寒的天，都暖呼呼的。”
“小姐，我......”雪莺没料到沈苏芩会问这事，欲要辩解，却在沈苏芩的笑意，发现她的话吐不出口。
“你的手现在很凉，想是故意搞坏了身子，平日里情愿冻着，也不愿多穿一件衣裳。”
一句句的话，听得雪莺面色苍白，她承认，自己故意把身子弄得虚弱，把小手弄得长年冰冷。
只是因为他！他喜欢把她冰冷的小手藏到怀里。
“你喜欢他很久很久了，是吗？”沈苏芩淡笑又问道，笑意也不禁苦涩，雪莺喜欢公子，应该是很早的事，而她竟然看不出来。
“是。”雪莺没有回避，坚定地回道，“我和小姐一起喜欢他，可是我没有小姐的身份，配不上他。”
“喜欢就是喜欢，有什么配不配的？”沈苏芩并不认同雪莺这话，她喜欢公子，又不是喜欢他的身份，爱情与身份的高低有什么关系？
雪莺淡笑地轻摇摇头，她与秦夙不同的身份，一个丫鬟，一个小姐，秦夙当然不会明白卑微身份带给她的自卑。
她不语，二人沉默一会，是沈苏芩开了口，“我该走了。”
沈苏芩真的觉得自己犯傻了，怎么会好好地同小雪儿来王府，来了又如何？就能回到长街琴坊的日子吗？她还没有天真到那个地步。
说着，沈苏芩打开房门，外面又下起雨，她凝神看着，没有过多的犹豫要踏出门槛。
“小姐。”雪莺大声唤道，她跑近沈苏芩，不甘心地又道：“你难道真的不喜欢王爷？不想着与他重新开始了吗？他爱你，他内心深处的人是你，你不想与他重新来过吗？”
“我想。”雪莺话音刚落，沈苏芩回头大声地说道，“我想与他好，想与他好。”话喊着，心不受控地颤抖，泪珠在眶里转圈。
她怎会不想？可又如何？难道不知道，她只能想。难道，她连想想，都不可以吗？
雪莺明显被沈苏芩怔住，她身子一颤，朝后退了一步，抬头双目亦是盈盈，轻声说道：“好，好，小姐，我帮你。”
“这样也好，我们都可以看得清王爷的心。就让我撮合你和王爷一次，这两年，王爷不好过，你给我们次机会，好不好？让我帮你。”她哀求道，拼命地劝说沈苏芩，想试验一次。
沈苏芩不懂雪莺的心思，如果是她，她决计不会将心爱的男子让出，最好的朋友都不让，她把接近他的人全都赶走，不许她们看他一眼，不许他对她们笑，就像那时她爱苏墨玉一般，整日整日地缠着他，绑着他在自己眼底。
“小雪儿，不必了。”而后，她还是拒绝道，与公子之间的事情，自己最清楚，不可能早就不可能，碍着他们的不仅仅是雪莺。
雪莺不肯松手，坚定的眸光盯着沈苏芩，坚决地说：“不，小姐，我要帮你。”她似乎咬着牙，一字字地很吃力地吐出。
沈苏芩那一会，看到雪莺嘴角边的笑意，笑有些轻浮，有些刺寒，看得她好像从没有了解过面前的小雪儿，在那笑意总觉得藏着的东西是一眼不能到底的。
若是知道之后的事全是那句心声引起，她不会逞一时心快而说出口。
无法推脱雪莺，沈苏芩应了下来，一是因为雪莺的苦苦哀求，二是，在内心深处对公子的情意从没有断得干干净净，总如少女般会幻想。
苏墨痕留在宫里，府里的午膳也就雪莺和沈苏芩二人，饭桌上的十菜三汤，山珍海味俱全，比起帝宫是逊色了，但是论起洛家的，可是丰盛之极。洛家用餐从简，老夫人不喜欢奢华，一般三四人也就六菜一汤。
厅中候着数十个婢女，沈苏芩习惯了洛家的简朴，皱眉瞥了一眼四周的婢女，不喜欢数人在旁候着，便出声说道：“小雪儿，让她们都下去吧。”
或许，在王府，没有人唤雪莺“小雪儿”，就算是来府做客的官家千金再争对她，也会唤上“侧王妃”。在众人前，雪莺的小脸僵住，明显不悦沈苏芩的直呼。
沈苏芩没有觉得什么，她同雪莺十几年的主仆，有些东西早就习惯了。她拥有秦家二小姐的身份，而雪莺只是她的贴身婢女，二人关系再情同姐妹，可还是隔着尊卑这层东西。
“王爷喜欢这样。”雪莺回道。
沈苏芩一想自己是客，也就随了雪莺。
雪莺连转换了话题，介绍起桌上的菜肴，佛跳墙、秘制鲍鱼些珍贵的材料所做的菜肴，沈苏芩心底仍不觉得奇怪，公子与她口味都是清淡，什么时候喜欢起这些？
雪莺说得起劲，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全摆上餐桌，可是，她忘了，在她面前的女子不论是以前还是之后的身份都比她来得尊贵，秦家二小姐，天朝皇妃，洛家正夫人，每一身份都是她所不能比的。
秦家，苏家，洛家，不管哪一家，就算吃的东西普通，但是做法，取料都得精致到不能精致。
对于雪莺兴奋地说着，沈苏芩偶尔附和几句，她的用意有几分了解，但是因为是小雪儿，沈苏芩并没有往深处想。
雪莺知道沈苏芩被赶出洛家，可是没有多问她这两年发生了何事？回到屋子里，倒是命婢女端来水，说道：“小姐，让我替你洗洗干净吧。不然王爷可瞧不出你是谁？”
沈苏芩淡笑，这一说，她想起苏墨痕是没有认出她是秦夙，而苏墨玉也好，雪莺也好，大哥都好，都一眼看出她是谁。
“好。”没有拒绝，接道。
雪莺无法骗自己，她比不过她的小姐。
“小姐，你还是很美。”她笑着赞道，可是嘴边的笑意浮着，并没有在心里停留。
青丝如墨，肌肤似雪，华贵艳美的锦服在身更是衬得面容犹如桃红相映，美不胜收，沈苏芩却是不习惯这样的自己，两年，她有两年没有好好妆扮，好好看看自己，原想洗净粉末展现容貌在洛烨轩面前，与他坦胸相对，可怎想到结局会是被拆散？
苦涩一笑，神情云游而去，她也不知道到底愿不愿意，或许是愿意，没有人拒绝得了这份深情，可能是不愿，因为她肯定不了自己会不会爱上他？
“小姐，你在想什么？”雪莺见她神情木愣，出声问道。
“没。”沈苏芩淡道，她看着这身衣裳，尺寸与颜色都是自己相衬，可这是苏墨痕送于雪莺的，雪莺的身材娇小，与她差得多。
“这衣裳可是你的？”不得不奇怪地问道。
雪莺眸光顿时黯淡下去，伸手扶着如丝顺滑的衣裳，“是他锦衣坊定制送我的。”
这是他送她的第一件衣裳，可是她穿上并不好看。
“哦。”沈苏芩若有所思地道。
“小姐，你想得对，是按你的尺寸做的。”雪莺淡笑道，她示意沈苏芩坐下来，拿过妆台的梳子，轻柔地梳着这一头青丝，连青丝都美！
“小姐，若是小雪儿做了对不住你的事，你会不会怪我？”她突然问道。
沈苏芩想是与苏墨痕有关，“你喜欢他有什么错。”
“是的，我喜欢他有什么错，我只是想一个人拥有他。小姐，你不会怪我的。”雪莺听了沈苏芩的话，面露喜色，但是声音很轻很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