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那个小兵的话你也听到了，现如今，克米什乃是西夏的地盘。”
秦长越坐在桌边，摸过一根笔来，就在纸上划拉起来。
曾在这里经历过关山之战的秦长越，虽然很多年都不愿意再提起往事，但是她对这里的地形布局，还是十分了解的。
这些年来，这附近的地图，秦长越早就烂熟于心。
秦长越随意勾勒了一下，指给了张清成看。
“纵然这里曾经是月氏和西夏共同管辖的地方，但是你看，从地形分布上看，明显是西夏更靠近，而且，现下这里也是西夏实际控制。”
张清成低头去看，果真，克米什在地图上是西夏凹进去的一块腹地，而从月氏那边看起来，克米什却是凸出去的。
“今次，你也知道，乃是月氏来犯。”
秦长越的声音一寸寸冷了下去。
张清成也是心头一颤。
“既然是要打月氏，为什么要去西夏的疆土里面埋伏？”
的确是，如果是要斩断月氏的后路的话，那么怎么看，克米什都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它本就是西夏掌控的，莫说月氏不会从那里撤退，便是月氏从那里走，岂不是直接送到了西夏的嘴里，哪里用得到楚国再掺和一脚？
而周边的青叶城，则是月氏的管辖范围，不管怎么看，月氏都会更倾向于从那里出发和撤退。
也就是说，月氏的大部队，是会出现在和克米什相隔很远的地方的。
张清成的心一寸寸凉了下去。
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送阿良出去的时候，心头的那股熟悉感是从何而来。
这个场景，岂不是像极了当年，自己跟着秦长越一道去偷袭，等到回来的时候，整个秦家军都被西夏埋伏，损失惨重。
自此，关山之战，成为秦家人不可提及之痛。
可是现下，好像一切都是反过来的。
那些被郑自成借走偷袭月氏的兄弟们，恐怕是回不来了。
“将军，我们要怎么办！”
张清成一想到自己亲自送阿良上路，一想到阿良临走前还美滋滋地穿着自己送他的铠甲，一想到从前那些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就因为自己的一时失误而要葬身沙漠，张清成的心头就chou动着疼。
“传凤凰令，让所有的兄弟们，四散逃离，不能再听郑自成的话。”
秦长越沉思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
“将军……”
张清成一时语塞，没想到秦长越居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凤凰令，乃是秦家的家传的秘术。
几百年来，只被用作家主和亲密侍卫之间的联系。
秦长越的父亲那一辈，还从来没有人用过这个，更不用说是秦长越了。
秦家是楚国的功臣，历代从军，掌握了太多的兵马。
所以，楚国的皇族一方面感念秦家人，一方面忌惮秦家人。
传说凤凰令不仅可以用作联系，执掌凤凰令的人，还拥有着神秘力量，可以搅弄风云，一统大陆，做到常人所做不到，甚至也想象不到的事情。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秦家人都不敢擅自再用这个凤凰令，除非，真的到了无路可走的时候。
张清成有几分犹豫。
他不希望自己的兄弟们有事，可是也不想因为这个，而让秦长越深陷舆论的中心。
凤凰令重出于世，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盯着秦长越。
到时候她的日子，就更加不好过了。
张清成更希望，自己亲自过去，传令给自己的兄弟们，顺便拯救他们于水火。
但是谁都清楚，这件事情的难度，难于登天。
克米什本就不好进去，张清成从来没有去过那里，长得又是一副汉人模样，到时候自保恐怕都难。
再说了，郑自成既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就一定是提前准备过许久了，怎么可能轻易就让张清成打乱自己的计划？
秦长越只轻轻扫了张清成一眼，张清成就懂了，自己先前的想法，的确是异想天开了。
“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兄弟们死在异国他乡，若是真的征战沙场杀敌也就算了，这种被人算计的事情……”
秦长越微微咬牙，“我不想再经历了……”
“尤其是……”秦长越微微低下头去，“在这个地方。”
关山之战已经成为秦长越的心头之痛，若是这些士兵再折损在了克米什，恐怕秦长越就再也没有勇气踏足这片土地了。
张清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还是点了头。
现下看来，恐怕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救出兄弟们，往后凤凰令一出江山变动，还能保护一下将军。
“将军，那我们在这里……”
张清成一想到郑自成居然敢算计自己，就恨得牙痒痒。
他是把郑自成当成自己的战友，所以才那么相信他的，没想到，郑自成就这么辜负自己的信任！
“他恐怕是想引敌军入关了……”
秦长越长长叹了一口气。
先斩断自己的羽翼，然后再把玉门关的士兵全部都派出去，秦长越想来想去，郑自成也只能有这一个目的了。
“只是不知道，他想引的是，月氏，还是西夏呢？”
将自己的精兵送到克米什，到底是借西夏之手重创自己好给月氏创造机会，还是本就是想给西夏送一份大礼？
张清成也跟着面色凝重。
若是月氏的话，可能还好解决一点，毕竟这些年来月氏和西夏的争斗，一直都处在下风，想来如今兵马都不算强壮。
可要是西夏的话，那恐怕就是一场恶战了。
张清成想，怎么自己的人生，就和战役分不开了呢？
每个征战沙场的人，都有一个归田卸甲，闲话饮茶的梦。
自己什么时候能圆梦呢？
“将军，那咱们现下要怎么办？”
“先把凤凰令发出去，然后……”秦长越盯着地图想了一会儿，“既然百业城已经回不去了，那么我们就接管玉门关吧。”
“可是将军……”
张清成还是有几分顾虑。
虽然说近几年来，皇帝对秦家的态度还算是不错，但是毕竟一来秦长越的上一辈都死了个干净，秦家的实力早就大大折扣，而且秦长越从前和楚天阔的关系也还算是不错，朝中的人缘也因为楚天阔会做人的缘故算是不错，有几个帮她说话的人。
可是如今，除了那些真的在沙场上卖过命的武将以外，哪还有一个人喜欢秦长越？
擅自接管玉门关，且不说这些人会不会听秦长越的，就算是听了，在皇上那里，又要如何交代？
没有圣旨强抢兵权，那可是大罪。
“你以为边关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京城那边就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现下没有一个人被派往边关，反而是在如火如荼地给楚天阔准备着大婚，”秦长越勾唇一笑，“要么，是皇帝想要借我的手处理了谁，所以故意不闻不问，要么，是想借谁的手处理了我，所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传本将的命令下去，封锁城门，晚饭过后，将所有的人马都召集起来，我要好好盘算一下。”
秦长越如今是楚国身份最高的武将，如果用权利去压的话，也的确是可以管着他们的。
张清成点头，想了想又道：“将军不是说，晚饭的时候，要去拜访郑自成？”
张清成想着，要是自己看见郑自成，非得一刀砍下他的头来不可。
“你以为他不知道你现在的想法？”秦长越仰头看着张清成，笑了一声。
张清成有几分惊诧，像是被秦长越探听到了心里的想法。
“他不会回来了。”
“按照这个速度，他原本可以在四五天以后将玉门关的人基本撤个干净，他是不会再身犯险境的。”
“只是，他大约没有想到，本将居然醒的这么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