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干的？”
夜里黑色笼罩了整个天下，夏夜里虫鸣声颇盛，连月光都躲藏起来，不想参与这世间的嘈杂。
秦长越坐在烛火前，烛光摇晃，明暗了她的面庞，她的手里攥着一张纸，多日来的战役让她身子愈发虚弱，只剩下一双眸子熠熠生光。
“这里头的势力实在是太多太乱，属下一时间也没办法……”张清成蹙眉，一脸的纠结。
他们派出去的暗探，都是多年来一直跟在秦长越身边，十分有经验的人。
可是这些人，被杀的杀，抓的抓，居然一个回来的都没有。
一般的人，绝对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秦长越看着张清成的眼睛，声音冷静，“都有谁？”
“现在一切都没办法确定，将军还是先不要着急……”张清成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可是秦长越如今虚弱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刮到，张清成实在是不想再继续刺激她了。
“所以，都有谁？”秦长越看起来还是十分冷静，她的眸子里一丁点起伏都没有，像是一汪深潭，漆黑不可见底。
“有一些是楚天阔的人，有一些从京城而来，还有一些……应当是……王爷的人……”张清成硬着头皮开口。
“你说有人被抓了，被抓的人，现在在哪里？”秦长越一脸的淡定，只是抓紧桌角那只手上的青筋暴露了她现在的心境。
“在……王爷那里，如今诸势力围绕在外，到底谁是敌是友，都不好说。”
张清成生怕秦长越经受不住这个打击，赶紧开口。
毕竟如今，秦长越面对月氏已经是焦头烂额，实在是没有办法继续再考虑其他的势力了。
秦长越缓缓点头，“我知道了……”
“将军，咱们下一步要怎么办？”张清成也是十分焦急。
“派人去查，本将怀疑，和郑自成合作的，其实还是西夏。”秦长越背过身去，声音听起来还是很冷静，只是在张清成看不见的角度，已经有两行清泪缓缓落了下来。
秦长越眨了眨眼睛，抬手去拂自己耳边的乱发，顺便用宽大的袖子擦掉了自己眼角的泪水。
“将军……”张清成被秦长越的话吓到，瞬间睁大了眼睛。
应对月氏已经十分艰难，如果是西夏的话……张清成打了个寒噤。
玉门关剩下的人不多，先前他们还想着，月氏攻打玉门关，他们可以守一阵，到时候月氏后men空虚，西夏一定会趁虚而入，在后面攻击月氏。
到时候，虽然西夏不是在帮助他们，但是算起来也算是互帮互助了。
但是如果郑自成是和西夏合作的话，那么月氏只算是打了个前阵而已，到时候月氏将他们消耗殆尽，郑自成带兵入关，简直犹如无人之境！怕是举刀厮杀众百姓，都如履平地一般。
“外头的这些势力，虽然不是每一波都知晓实情，但是……”秦长越阖了眸子，长吐出一口气来，“总有人是知道什么的，所以才会吸引着这么多人，前赴后继地来这里，一个月氏，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的确，月氏已经不是从前如日中天时，可以和西夏平分秋色的月氏帝国了，如今的他们，比一伙流寇也强不了多少。
张清成点头，匆匆退下，临出门的时候，张清成心里还在不停地打着鼓，想着，希望一切不要是真的才好。
而屋子里的秦长越，则转过身来，面上泪痕已干，她怔怔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那张纸，忽而拿起笔来，挥毫写下几个大字“马革裹尸”。
她已经做好了死在这玉门关的准备。
反正从她上战场的那一天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最后大多都会像是秦家的每一个男人一样，死在战场上。
没什么可怕的。
就算是这个国家背叛了她，她也不能背叛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
此时的秦长越并不知道的是，她并不是孤立无援，想要来救她的人，并不比想要杀她的人少。
苏奕此刻，正跪在苏安国的面前。
“圣旨已下，你已经是楚国的相国了，我苏家虽然多年皆是鼎盛，但也没有哪个子孙能像你一样，年少有为。”苏安国的声音略微有几分沧桑，但却还是强劲有力。
苏奕从小就被苏安国严厉教导，虽然他从小到大都比同龄人优秀，但苏安国给过他的夸奖，却屈指可数。
如果是从前的话，能够得到苏安国这么一句夸奖，苏奕不知道会有多开心。
可是现在，他却还是跪在苏安国面前，坚持自己的想法。
他知道了秦长越如今在边关的大概情况，尚不知道她竟有那么凶险，就已经决定要前往边关。
他总要亲眼看看她，才能放心。
“你知道皇上将这个位子给你，是有多看重你吧，”苏安国沉声道，“你也该知道，你都知道的事情，皇上不可能不知道，而他迟迟不派兵，自然有他的道理。”
苏奕猛地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看着苏安国。
“这个道理，你不可能想不清楚，”对于自己这个孙子，苏安国还是十分自信的，“你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是了……苏奕垂下头去，他怎么可能会不清楚呢？年少拜相，他最擅长的，就是揣摩人心，他当然知道，楚承昌此次，是故意的。
“可是……爷爷，”苏奕忽而抬起头来，满眸都是坚定，“我还是要试一试，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试。”
“哪怕赌上你这个刚来没多久的相国之位？”
苏奕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在他心里，没有什么能和小月亮相提并论。
“那好，”苏安国也没有继续阻拦，“做你喜欢做的事情就是。”
苏家的教育理论，一向是和其他的人家不太一样，苏安国对苏奕一向严苛，但是在这种事情上，苏安国却不会左右苏奕的选择。
苏奕一个人到底如何，并不会影响苏家的地位，苏安国只是要教会苏奕，一个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他也很高兴看到苏奕这般，不重视荣华利禄，毕竟有些东西，你越想要，就越是得不到。
苏奕给苏安国磕了头，起身便走。
他要去求了圣上，前往边关，他要亲眼见到小月亮。
在去的路上，苏奕想了许久，自己到底要怎么说，而楚承昌又会问自己什么，自己要如何应答。
在到达玉门关之前，他并不能和楚承昌起太大的冲突，要不然，就是把秦长越往火坑里推。
但是出乎苏奕意料的是，在听完了他的陈述以后，楚承昌并没有反对，直接就应了下来，甚至还给他调派了一万人马保佑。
一直到走出宫门的时候，苏奕还是有几分想不通。
君心难测……苏奕叹了一口气，其实有的时候，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又怎么能完全猜的透别人是怎么想的呢？
苏奕从前以为，他在这件事上已经做得足够好，可是此时他才发现，不够，还是完全不够。
其实不要说是苏奕了，就连待在楚承昌身边多年的九乐公公，也没有看懂楚承昌的意思。
“九乐啊，身处高位，实在无聊……”楚承昌的声音有几分空旷渺远，“有的事情，如果不加一点难度，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九乐公公弯了弯腰，觉得自己实在是不懂这些顺风顺水过了一辈子人的心思。
但是楚承昌这一次，似乎是势在必得了。
就在苏奕从京城出发的时候，远在百业城的李子山撞开了楚凤歌的房门，“砰”地一声响，与京城门口苏奕的马蹄踏地声重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