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长越和张清成回去睡下，谁也没有再提今天晚上的事情。
那条密道还是没有找到，孙南风的墓茔，就是个简简单单的墓茔而已。
看来还是要在那个牛棚里面下功夫才行。
今天晚上二人回去的时候，还是有几分晚了，小二过来看门的时候，脸色也是十分不好看。
张清成往里走，那小二狠狠皱了皱眉头，抽了一下鼻子，“你这是去哪了啊！这么臭！”
“把我们的被褥睡臭了可是要加钱的啊！”
小二对张清成的态度也是十分恶劣。
他算是看清楚了，这俩人一共加起来也没有多少钱。
估计生意也不顺利，到时候连房钱都不一定能掏的出来的。
“你放心，”张清成回头，看了那小二一眼，一脸的财大气粗，“反正我们是做香料生意的，到时候大不了帮你熏一熏。”
神他妈熏一熏。
这小二也算是涨了见识。
张清成往上走， 秦长越走在他前头，忽而回头道：“还别说，你是挺臭的。”
张清成的脸迅速就垮了下来。
将军咱们还能做朋友不能？
这一夜，秦长越与张清成都没有安眠。
这些年来，死在他们手底下的人，也有不少了。
但是大家在战场上厮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谁都清楚，自己这颗头就是粘在脖子上的，一碰就掉。
能多活一天，就多赚了一天。
所以活着的时候大家乃是敌人，互相厮杀，但是死了以后，就不是仇人了。
死便死了，没有什么怨念。
他们俩都没有见过今天这般场景。
毕竟是刨了人家的坟，就算是心理素质强大如秦长越，也失眠了。
左右是睡不着，秦长越想了想，干脆就起来写信吧。
估计这段时间，京城那边也给自己寄了不少的信，但是都在军营那边，自己也没给回复，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着急。
楚凤歌和苏奕还好，就是恐怕苏婉柔急了。
她到底还是个小姑娘。
今日见到了孙南风的尸体，不知为何，秦长越心中总有几分慨叹。
人活于世，是一件特别不容易的事情，人只有活着的时候，才能做事情。
死了以后，就算是变成恶鬼，又能怎么样呢？
如果真的像是秦长越猜想的那样，那么现在，害了孙南风的人，还在好好活着，而孙南风，却始终躺在那黑暗的地下，慢慢腐烂。
死人是无能为力的。
秦长越长长叹了一口气，任凭自己手上的笔垂落下去，洇开一片大大的墨点。
秦长越越来越恐惧死亡，也越来越想要活着。
她想要活下去，然后做很多很多的事情，她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没有做。
其实秦长越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是一种逃避。
她逃离了京城，逃离了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
她逃离了那么多的熟人，像是害怕自己临死之前，要见到那么多人悲恸的样子。
她逃离了楚凤歌，甚至也逃离了自己的军营。
现在她的身边，只剩下了张清成一个人。
从前那些个一起插科打诨的兄弟，如今，只剩下老张一个了。
剩下的，全部都死了，全部都死在了关山，没有任何一个人走出来。
现如今，想到关山两个字，秦长越就会和张清成一起沉默。
那是他们两个无法触碰的伤疤。
也许，我也早就该死了吧。
虎子，二龙，壮子。
也许我也早就该死了，该死在关山，和你们不分开。
这世上，也许本来就不该有什么杀神秦长越，我只是你们的小队长，只是一个前锋。
这一路走来，我太累了。
可是我活下来了，我能怎么办呢。
我活下来了。
你们都死了，偏偏只有我和老张两个人活下来了。
活着的人，势必要承担更多的责任。
我啊，从前总以为，死亡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后来又觉得，死亡有什么可怕的呢，留下来的，走不掉的，活着的人，才最辛苦啊。
可我现在又觉得，还是活着好。
真的，我得活着。
兄弟们，不是我不想去找你们。
而是我不得不活下去。
请保佑我，好好活下去。
秦长越微微合了眼睛，半滴泪水顺着她的眼角缓缓滑落，然后坠落在了纸面上。
秦长越轻轻甩了甩头，将乱七八糟的念头从自己的脑海里甩了出去。
她不能在信中表现出半点虚弱，京城那边已经乱成了一团，估计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自己不能让他们担心自己。
其实和秦长越想的差不多，现在京城里，的确是不容乐观。
南方一个地区发生叛乱，叛军已经占据了三座城池，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发誓要直指京城，将整个楚国都纳入麾下。
这就算是踩在楚承昌的头顶拉屎了。
从前叛乱，好歹也会找个理由，不管是受到了压迫也好，或者是遇到了大灾年份，吃不上饭，朝廷又不给救济也好，总归都是活不下去了。
可是这次的叛军，却只说，凭什么这么多年，都是姓楚的做皇帝。
风水轮流转，皇帝到我家，也该换成别人了。
楚承昌简直要被气疯。
但是却也没有什么办法。
想要派兵去镇压吧，却又不知道找谁。
秦长越和楚天晋都不在京城，剩下的那些个武将本事又都差不多，派谁去其实都是差不多的。
楚承昌其实也没太把这些叛军放在心上。
不过就是一堆农民兵而已，占几个城池，称几天大王，也是他们的尽头了。
就这么说吧，就算是楚承昌不管他们，他们安定下来，自己管理几天，估计自己就把自己管理没了。
不过是一时热血上头，有几分战斗力罢了。
道理虽然是这么个道理，但是楚承昌却不能这么做。
不然，就是默认了让这些人在自己的头顶上拉屎而毫不作为。
他是个皇上，皇上就要有皇上的脸面。
所以派兵是一定要派兵的。
不过派谁去，就是个问题了。
这次的战役和秦长越去的那个战役不一样。
秦长越去的镇压农民军叛乱，则要容易很多，摆明了是块肥肉，谁抢着就是谁的。
于是这几天，朝堂上吵成一团，先前都躲着事的那些武将又都跑了出来，个个都喊着要忠君报国，恨不能现在就死而后已。
楚承昌也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来。
但是人还是要派的，只是他照旧在斟酌之中。
于是南方的奏折一日一日往京城里递，楚承昌却还是悬而未决。
楚天盛找了苏奕喝茶，问他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苏奕对楚天盛和从前没什么分别，照旧是一派温润，言笑晏晏。
毕竟对他来说，楚天晋完全不能和楚天盛相比，所以现如今朝中，他最支持的，还是楚天盛。
但是楚天盛却不是从前那个楚天盛了。
从前的太子，也算是贤良的化身。
他自小就不必去争什么东西，所有他想要的，他没想到的，全部都会奉在他的眼前，任由他挑选。
所以皇室里勾心斗角争夺的基因，在他这里没有丝毫的体现。
所以他对谁都是那么温和。
直到，他在苏婉柔，在苏家这里，栽了跟头。
苏婉柔不喜欢自己，楚天盛是老早之前就知道的。
但是他总想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自己努力，是一定能得到苏婉柔的芳心的。
然，更让他生气的，并不是苏婉柔的不喜欢，而是“苏奕”的背叛。
他知道苏婉柔喜欢秦长越，但是他总以为，苏奕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在苏婉柔的心里，他和秦长越，都是可以婚配的对象。
但是在苏奕那里，楚天盛始终觉得，秦长越是不配和自己比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