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敢进去呢？
光是想想那天苏婉柔的样子，秦长越就不敢进去了。
她从前也是个任泰山崩于前而不瞬目的英雄，如今，却是这样胆怯。
所有人最后都会折在一个情字上。
若是她单单折在楚凤歌的身上也就算了。
好在她还有一辈子可以赔给楚凤歌。
可是，偏偏还有一个苏婉柔。
她没什么可以回报她的，偏偏，又欠了她这么多。
“苏小姐好了点，”上官遥见秦长越担心，便说道，“我给她用了药，总是尽力要保住她的，毕竟她以后，还是要成亲生孩子的。”
有些话，上官遥没好意思说得那么直接。
楚天盛带给苏婉柔的伤害，实在是太多了。
表面上的那些皮肉伤，已然是算不得什么了。
她脏器的损害，才是最严重的。
不，对她心理的损害，大概才是最严重的。
她的胞宫受到了极大的损害，以后，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生育了。
可是严格算起来，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往后，还是要嫁人生子的。
只是秦长越怕，经历了这么一遭以后，苏婉柔怕是再也不会爱上一个人了吧。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就算是苏婉柔会憎恨她也好，她总是要进去看看的。
她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门。
苏婉柔还在床上躺着，瞧着好像是在睡觉。
秦长越看着她惨白的脸，就忍不住心疼。
她坐在床边，想要伸手去碰一碰苏婉柔的脸，但是手伸出去，却又停下了。
你害婉柔害得还不够吗！如今还要招惹她！
秦长越在心里质问着自己。
她轻轻眨了眨眼睛，一颗泪水吧嗒就落了下来。
她赶紧伸手握住，怕惊扰了苏婉柔的好梦。
如今，怕只有在梦里，她才能得到一刻安宁吧。
可是，就在那一瞬间，苏婉柔忽然拧紧眉头，尖叫了起来。
不知道她梦见了什么。
秦长越见状，赶紧握住她的手，拍着她的胳膊，想要宽慰她一下。
可就在这时，苏婉柔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秦长越有点尴尬，想要替她擦一擦额上的汗珠，却又不敢，嗫嚅了一会儿，只道：“你好好休息，我去叫苏相过来。”
她知道，苏婉柔现在是不想见她的。
说完，她便转身。
可是，一只瘦弱的小手，却忽然抓住了她的衣角。
秦长越的心头猛地一跳。
她像是被惊雷砸中，忽然就动不了了。
“秦长越，”苏婉柔轻声道，“你别走。”
这还是苏婉柔头一回叫她的名字。
虽然不及越哥哥那么亲近，但是好在不像是秦将军一样生疏了。
秦长越应了一声，又重新在床边坐下。
“那日的事情，是我对不住你。”苏婉柔微微垂眸，睫毛上沾染了几分湿气。
“这件事，本就和你无关，你也不要觉得自责，我是为了苏家，才嫁过去的，和你一丁点的关系都没有，”苏婉柔抬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往后，我也不会叫你越哥哥了，到底你也快要嫁人了，不管怎么样，秦长越，你可一定要幸福啊。”
你可一定要幸福啊，才不枉我喜欢你这么多年。
苏婉柔简简单单的话，差点把秦长越砸到泪崩。
若不是苏奕急匆匆跑进门来，只怕她是会抓着苏婉柔大哭一场了。
苏婉柔精神不济，并没有和她说多一会儿的话，就又睡下了。
秦长越和苏奕一道往外走的时候，眼眶还是红的。
“小月亮，婉柔说的话，都是真的，这件事的确是和你没什么关系，”苏奕缓声安慰道，“她也是真心实意希望你和裕王爷能够幸福。”
秦长越吸了吸鼻子，“她越是真心实意，我越是觉得对不住她。”
“可是婉柔最不希望的，就是你觉得对不住她。”
“是啊……”秦长越幽幽一叹。
“好了，”苏奕笑了笑，转移了话题，“如今京城这边的事情也解决地差不多了，剩下的大部分都要交给楚天晋了，你是怎么打算的，是要和裕王爷成了亲再离开京城吗？”
私心里，苏奕还是希望秦长越在京城里多留一段时间的。
虽然，他也知道，这希望很渺茫。
秦长越缓缓摇了摇头，“不了，大娘他们还在外地等我们，总没有背着家里的长辈成婚的道理，况且，我若是和楚凤歌继续待下去，只怕你和新皇的关系也不好处，楚天晋虽然现在看起来还不错，但是到底也不是个心眼大的。”
楚天晋当时也是在苏奕的帮助下，才从行宫里出来的。
虽然说，苏奕也算是他的恩人。
但是皇帝的恩人，总归和别人的恩人不一样。
别人会报恩，但是皇帝却会忌惮自己的恩人。
苏家不比秦家，说走就走了，他们几百年来的基业都在这里，苏奕是肯定要继续留在京城的。
那么，他就得和楚天晋搞好关系。
秦长越帮不上他什么忙，也就不想拖他的后腿了。
若真的到了最后那一步，她总归是苏家的后盾就是了。
听秦长越这么说了，苏奕也就没有继续挽留。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三日后吧，”秦长越算计了一下，“我和楚凤歌先走，上官遥还会继续留在这里，等婉柔的身子再好一好。”
苏奕赶紧道：“那么你呢？”
大约是觉得自己的关心过于唐突，他又跟了一句，“还有裕王爷，你俩的身子不是一直也不好吗？”
秦长越浅浅一笑，“我俩无妨的，左右拖个几年不成问题，而且前几日上官无双也传来了消息，说是南唐那边有眉目了，想来，很快也就找到办法了，到时候上官遥再去，也来得及。”
苏奕点头，这才放心几分。
上官遥的医术，他也是看在眼里的。
苏奕送她出去，二人并肩而行，却都没有再说话。
一直走到门口，苏奕才忍不住，问道：“小月亮，你往后还会回来吗？”
他不希望，自此便是诀别。
秦长越下了两级台阶，复又回头看他。
阳光洒在她面上，镀上一层浅浅的金光。
她眯着眼睛笑，然后点头，“当然。”
终其一生，苏奕都没能忘得了这个回头和这个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