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长越在宫门口遇见了楚天阔。
她掀了帘子下马车，正看见楚天阔笑意盈盈望过来，仿佛和前世没有什么两样。
今世重生，秦长越本来每每看见楚天阔时，都会心怀不满，但如今，倒也平和了许多。
兴许是今世很多事情在秦长越的阻拦下都未能成功，楚天阔过得也不像是前世一样顺风顺水，自然没有办法保持前世一般的温和样子。
秦长越有时看他，还会觉得有几分陌生，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在自己面前不住地蹦。
看样子，楚天阔是等了她很久了。
秦长越只做什么也不知，跳下马车，张清成则跟在了后头，一起目不斜视往前走。
路过楚天阔的时候，秦长越像是路过了一只石狮子一般，完全没有任何的反应。
“阿越。”楚天阔忽然开口唤住了她。
秦长越没有反应，张清成倒是微微一愣，但也没有什么动作。
“秦长越！”楚天阔微微提高了几分嗓音，因为被秦长越忽略，他有几分不满。
秦长越这才转过头来，“殿下有何事？”
“刚才本殿唤你，你不曾听到？”见秦长越故意装傻，楚天阔也就摆出了作为皇子的架子。
秦长越！你以为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从前本殿看着你还有点用处，偏偏你自己不争气，非要和本殿对着干，本殿倒是要看看，你到底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没了本殿，你根本什么也不是！本殿会叫你瞧瞧厉害的！
“殿下唤臣大名，臣的确是听到了，听到之后臣当即就转头，片刻都没有耽误。”秦长越清冷的目光凉凉落在了楚天阔的身上。
秦长越的意思十分明显，她从前说过，和楚天阔没什么关系了，所以以后，也就不许再叫她阿越了。
楚天阔这厢还想假装一下情谊深厚来讥讽秦长越，秦长越却是压根没有陪他做戏的心思。
楚天阔气得咬牙，面上勉强保持平和，“秦将军果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今日来上早朝，竟然面不改色。”
如今朝中谁不知道，秦长越俨然成为楚承昌的眼中钉，肉中刺。
“臣不敢说见过什么大场面，只不过侥幸打过几次胜仗，也有绝地反击的时候，别的都不知道，只是多次战役叫臣明白，这人啊，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是谁赢谁输。”
楚天阔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嗤，完全不见从前温润皇子的翩翩样子。
秦长越不再理楚天阔，直接迈步往前走，楚天阔亦是拂袖跟上。
今日鹿死谁手，可见分晓了！
楚天阔已经安排好了人，今日楚承昌斥责秦长越以后，自己就会主动请缨，而后就会有几个人替自己说话，到时候此次出征的名额，定然是要落在自己头上了。
楚天阔一面想着，一面浮现起几分笑容来，连带着进殿的时候，都朝好几个人点头示意。
一切都进行地有条不紊，在九乐公公扯着尖锐的嗓子宣布上朝以后，众官员叩拜行礼，楚承昌随便找了一个理由，又呵斥了秦长越一句。
有几个面皮薄的官员霎时间满脸通红，好像此刻被斥责的人是自己一般，私心想着，若真是自己在众人面前被皇上如此反复呵斥多次，恐怕早就没脸为官为人了。
只不过秦长越瞧起来可能是脸皮格外厚，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反应。
“就这样！朕怎么放心把兵权交给你！”楚承昌将手边的奏折扔了出去，正落在秦长越的脚边。
看着楚承昌盛怒的样子，楚天阔开心得几乎要跳起来。
苏奕想要帮秦长越辩解几句，却被楚天盛死死抓住了袖子。
如今秦长越可是一滩烂泥，谁沾染上都要麻烦的。
楚天阔忖度着时机差不多了，便往前一步，说出了那套自己准备了好几天的说辞。
楚天阔自己觉得，这番话实在是感人肺腑，催人泪下，活脱脱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为国为民的伟岸形象。
楚承昌坐在上头，眉头微锁，像是要听清楚楚天阔话里的每一个字。
一番话罢，楚天阔直接叩头跪在秦长越的不远处。
但是秦长越，如今你我，可是有着云泥之别。
我是皇子，受万人爱戴，你却是杀神，引小儿夜哭，你算计兵权在朝堂上呗斥责，而我则主动请缨出战，忧国忧民。
旁边的几位官员看着时机也差不多了，便各自弯腰，请求皇上重用楚天阔。
从科举考上来，又在朝堂上浸淫多年的人这些场面话说的比谁都好。
在他们的渲染下，楚天阔俨然成了朝堂上的第一人，是中流砥柱，国之栋梁，民族的希望，国家的脊梁。
一时间他们把楚天阔吹得神乎其神，好像离了楚天阔，什么事情都是做不成的。
楚承昌面上挂着浅浅的笑容。
见楚承昌喜欢听，其中一个官员便转了转眼睛，又往前一步，狠狠夸赞了楚天阔一番，甚至还隐晦地提及了更换储君的事情。
这天底下哪有人不喜欢听别人夸奖自己的儿子的呢？那官员觉得自己抓住了楚承昌的弱点。
于是，他又狠狠夸赞了楚天阔几通，直把楚天阔夸得是天上有地下无，楚天阔面上浮现出几分喜意，而旁边的楚天盛却忍不住微微蹙眉。
苏奕倒是饶有兴致地看了秦长越一眼，秦长越仍旧躬身在那里，半句话都不说。
楚承昌冷脸扫视众人，而后目光落在了秦长越身上，“秦将军，你怎么看？”
从前楚承昌唤秦长越时都是叫一声秦卿，今日却是冷冰冰的秦将军，可见是真的恼了秦长越，楚天阔心里这样想着，就更是开心。
秦长越微微低头，“还请皇上决断，无论如何，臣都是希望可以报效朝廷的，皇上若觉得臣可堪一用，臣便万死不辞，皇上若觉得不必用臣，臣也可养精蓄锐。”
“将军这话说得有意思，难不成将军是觉得这战事并不重要，杀鸡不必宰牛刀，所以不必用将军，而用殿下吗？”赵朝显站出来为楚天阔打抱不平。
秦长越刚才那话说的的确不客气，其他的大臣也微微摇了摇头，皇上本来就不喜秦长越了，她还这般说话，这不是自己上赶着送死的吗？
“父皇！”楚天阔叩头，“秦将军此举摆明了是看不起儿臣，儿臣请缨，希望父皇允准，以全儿臣保疆卫国之心！”
“既然如此，”楚承昌扫视一圈，目光缓缓落在了楚天阔身上，与其对视，“秦将军，就有劳你了。”
楚天阔尚有几分没有反应过来，笑容还僵在脸上。
“父皇……”
“臣领旨！”秦长越磕头，沉声开口。
楚承昌没有再给任何人机会，直接让九乐公公宣布了退朝。
楚天阔在九乐公公的示意下，跟着楚承昌回了后殿。
“父皇……”
“跪下！”
刚一进门，楚承昌就厉声呵斥了一句。
“父皇！”楚天阔仰头看着楚承昌。
“怎么，你还觉得委屈？”
楚承昌冷笑一声，楚天阔微微有几分胆怯，却仍旧假装镇定。
“你以为朕真的老了，对你所做的一切，都毫不知情？”
“父皇，儿臣都是为了保……”
“不要用保家卫国那种话来诓骗朕！”楚承昌狠狠甩了袖子，几乎要忍不住一巴掌扇到楚天阔脸上的冲动，“朕不在人前说是给你留着面子，你当所有人都是傻的？由着你胡闹！”
“朝堂上现在不知道多少人在等着看你笑话呢，只有你自己觉得你是个聪明的！”
楚天阔垂眸，不敢再说话。
“你母妃想暗算朕，你天天看着朕的皇位，朕还没死呢！”
